第12章 第12章
这边顾怀瑾刚回到大理寺，先前去织云楼查看情况的谈评事也已经回来，并带回来了织云楼涉案的几个人，并暂时关押在大理寺狱中。
谈评事见他也回来了，便来和他说了一些调查到的信息。
曹诫原是醴泉人士，生于成德元年，父亲曹孟是祯元二年的举人，家中还算富庶。只是曹孟自认才高八斗，进京科举却屡次不第，便郁郁寡欢，在曹尚书5岁时便撒手人寰，从此曹诫就由家中老母抚养成人。
曹老夫人尚在孕中时，曹孟便与醴泉徐姓富商家指腹为婚，徐家的嫡女便是现在曹府的大娘子。当时曹孟去世之后，徐家本来想着退亲，但是大娘子就是认定了曹尚书，大娘子性情刚烈，用绝食逼迫父母不能退婚，徐家二老担忧大娘子，只能答应她，而曹诫与徐氏便也在成安五年成婚。
后来曹诫也算是争气，在成安七年时，连续参加了三次科举后，终于科举及第。都说登科后便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而此时的嫁入曹家两年的徐氏并未怀有身孕，曹老夫人见自己儿子登科，又即将迈进官场，从此仕途亨通，便生出了想要为曹诫纳妾的心思。
一开始曹诫还是在推脱，想来是担心影响仕途，但对于老夫人他又耳根子软，久而久之便默认了老夫人的所作所为。
这边曹老夫人在为曹诫想看妾室的人选，那厢曹诫便花言巧语哄得徐氏用自己的嫁妆为他打点仕途，疏通门路。
后来曹老夫人选好良辰吉日准备为曹诫纳妾，却被徐氏发现了，听曹府的老人说，那天徐氏闹得可厉害，后来徐家的父兄也赶了过来，便把曹诫揍了一顿，得到了不纳妾的承诺才走，之后曹诫纳妾一事便不了了之。
顾怀瑾听了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端了杯水给谈评事，“我猜，以曹诫的性格，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可不是，”谈评事一口把水喝完，又开始侃侃而谈，“曹尚书不敢迎妾室进门，但是他敢在平康坊养个外室。”
“听曹府的老人说，那个外室原本是个良民，可惜家中穷苦，为了弟弟能读书，便卖身到教坊，后来曹尚书把人就出来之后，就在平康坊置了个宅子，养在那里，一有空便去外宅和那女子你侬我侬。”
“后来这女子怀了孕，就在临盘前不久被徐氏得知这个消息，徐氏便买通了为外室接生的坐婆，略施小计便让外室在生产时血崩。碍于徐氏在身边，曹诫只敢选择保小弃大，后来外室生下的孩子便记在徐氏的名下，也就是现在的曹大郎。”
“在这事后一段时间，曹诫在官场上也止步不前，便求到了徐氏的跟前，让她回娘家拿些钱财疏通门路，那时徐氏已经怀了身孕，考虑到腹中孩子的前程还是去了。”
“后来，便是我们看到的官运亨通的曹尚书。”顾怀瑾翻了一页手中的书，接了他的话头。
谈评事笑着回应，“可不是么，但是徐氏的兄弟也不是个浑的，不仅生意越做越好，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
“哦对，清河郡王便和徐家的兄弟认识，郡王府吃穿用很多都是从徐家兄弟手中购买，而徐家兄弟也隔三差五去郡王府拜会。”
顾怀瑾嘴角语气略带讥讽，“所以，碍于徐氏兄弟的原因，曹尚书倒是不敢太出格，只是时不时借口要谈正事，常常宿在织云楼。”
“是的，我昨儿去曹府和织云楼走访了一遍，织云楼那边说曹尚书这样已经持续好些年，楼里的娘子换了一批又一批，曹尚书倒是‘岿然不动’。”
谈评事也鄙夷这个人，一边借着正室娘家的钱财为自己打点官场，另一边不仅养外室还夜不归宿。
顾怀瑾沉吟片刻，“那你在织云楼可有问到什么？”
“不多，”谈评事又给自己倒了个水，“那日除夕，曹尚书在宫中赴宴之后，说是没有回府，实则是回来府里，和曹夫人发生争执，一气之下才去织云楼。”
“后来听说曹尚书到了不久后，礼部的郑郎中也来了，同行的还有一名举子，姓孙。”
见顾怀瑾点点头，谈评事继续说道，“听说郑郎中和曹尚书关系不错，但这次郑郎中来，倒是想劝他回府，却不曾又和曹尚书发生争执，没过多久，郑郎中和那举子便走了。”
“后面的我没有问到更多的，但我把人给带回来了，暂时关押在狱里。”
顾怀瑾点点头，示意他把人带过来，一同审问。
不过半盏茶，谈评事便把人带了过来，他指着一个男的道：“这是织云楼的老板戴望春。”
又指了指另外两个娘子，“这是假母檀姬，这是当晚陪曹尚书的娘子香玉。”
顾怀瑾点点头，指着男子说道，“就你开始说吧，除夕夜曹尚书进了你们楼，之后做了什么，接触了什么人。”
戴望春磕了个头，“少卿饶命，我就是一个市井商人，这案子我真的不知情——”
话音刚落，便被谈评事斥道：“顾少卿让你说你便说，净扯这些没用的作甚！”
被斥责一番后，戴望春战战兢兢地说道；“曹尚书是织云楼的熟客，一直以来都没有指定说要哪位娘子陪同。那日，大约是在亥正时分来了，我把人迎进来之后，便让檀姬安排人伺候，然后去后厨拿了一壶上好的葡萄酒过来。”
“说到这葡萄酒，曹尚书在我这寄存的酒钱还没有结算，少卿这个能——”
长风看他这市侩的模样，忍不住打断，“问你正事，说这些做什么，这酒钱，之后你去找曹府要便是了。”
“是是是，小的知错了，”戴望春被打断后，咽了口口水，“我知道的，便是后来郑郎中来了又怒气冲冲地走了。”
“那你端上来的葡萄酒可还有剩？”顾怀瑾放在手中的书，转而看向他，“当时大理寺的人去问询时，为何不说还有其他物证？”
“少卿这话冤枉了，曹尚书每次来，不喝个半斗酒都不罢休，一壶哪里够他喝的，后来我便去酒窖里又拿了好几壶，”戴望春舔了舔嘴唇，偷偷抬头看顾怀瑾，“这酒钱——”
“那便是说，你之后送了好几次酒？”顾怀瑾直接略过他问酒钱的事情。
“是奴家送过去的，戴老板事情多，他送了一次酒之后，后面都是奴家送的。”
跪在大老板身边的女子接过顾怀瑾的话。
相比戴老板，檀姬反而更加沉稳,“奴家檀姬见过顾少卿，奴家是织云楼的假母之一，当日曹尚书到了之后，便奴家安排香玉陪他，后来也替曹尚书迎了两位郎君进来。”
“后续的奴家便不清楚了。”
顾怀瑾点点头，示意另一名女子把那日的事情说一遍。
“奴家香玉见过顾世子，”香玉缩着肩膀，诚惶诚恐地磕了个头，“那日假母安排我到楼上的包厢去陪曹尚书，将才进包厢不到半刻钟，戴老板便送来了曹尚书最爱的葡萄酒，奴家陪他喝了几杯，又聊了几句，就见到假母带着两位郎君进来。”
顾怀瑾还没有问，香玉便自行交代，“一位是郑郎君，另一位是一名举子，奴家刚想给三位郎君弹曲子，曹尚书边说有曲无舞，食之无味，便让假母安排杨柳儿过来跳个绿腰，假母也同意了，杨柳儿过来舞了一曲之后，便说身子不适离开了。”
“这杨柳儿又是谁？”顾怀瑾眉头紧皱。
“少卿有所不知，她是楼里的都知娘子，”香玉小声说道，“就在她离开不久，郑郎中说是要去东圊，便出去了，约莫一刻钟便回来，过了一会，孙举人又说要去。再到后面便是三人吃酒聊天，不过没过多久郑郎中与曹尚书发生争执，郑郎中便离开了，而王举人见郑郎中走了，也跟着离开。”
“奴家知道的就这么多。”
说完又磕了个头。
顾怀瑾拿过长风记录的内容，翻看了一眼，又问道：“既然当天杨柳儿见过曹尚书，为何不把人带过来？”
跪在下方的三人沉默，良久，他听到檀姬说道：“是奴家觉得杨柳儿只是过来献了一舞便回房了，和曹尚书等人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加之她身体不适，奴家便没有把人带过来。”
“知情不告，若真的查实与尔等有关系，罪加一等。”
听他这么说，戴老板更加害怕了，声音还有些颤抖，“世子，这与我无关，我都不知道杨柳儿有见过曹尚书。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请世子高抬贵手。”
顾怀瑾眉头紧蹙，听着他的求饶声，心中越发烦躁，这人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害怕。
“谈评事，等下把他们送回楼里之后，便去询问一下杨柳儿。”
“下官知道。”
“先散了吧。”
顾怀瑾见人走了，沉默地揉捏了几下眉头，问一旁的长风，“曹府那边怎样？”
“曹夫人见您带走了曹尚书的尸体，并没有太多过激的行为，丧事该举办的举办，听盯梢的人说，其实曹夫人并未太过于伤心。”
长风想起方才谈评事说的话，“也对，曹尚书这样对曹夫人，换做是我，能为他守孝已经很不错了。”
“说来，找谈评事查到的，属下倒是想起了昨日，相较起曹二郎的识礼，曹大郎更显鲁莽。”
“长安这些高门世族有哪家是禁得起查，又有哪家的后院是真正的太平？”
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曹尚书身边的长随找到了吗？”
“曹府的管家说，这长随昨日中午便收到家中消息，说是家中老母病重，便跟他告了假，和老家寻过来的娘子回去了。”
“安排人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如果没事，便把人带回来。”
顾怀瑾踱步到门口仰头看天，一抹阳光艰难地穿过厚重的云层，终有一日，拨开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