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征兆
从上海回来的匆忙,邱迟也没时间提前准备年货,他把大乔小乔从唐皓阳家接回来,然后找住在樱桃斜街的一个老爷爷写了副春联。
老爷子岁数挺大,早就退休了,平时周末在家里教小孩写书法。
纪清焰那天起的挺晚,睁开眼一看,上午十点半。
邱迟已经把对联和门神都重新贴好了。
雪花从傍晚的时候又开始窸窸窣窣地落下来,混合着胡同里家家户户年夜饭的烟火气,在灯火通明的光亮里留下细碎的浅影。
家里的多肉从刚入冬的时候就放在了屋里的窗台上,纪清焰本来是想把桂花树也放在多肉旁边,不过邱迟担心桂花树受不了冷,又给摆在了暖气旁边。
小乔现在也长大了,只不过看上去还是很瘦,跟她妈妈比起来显得个头很小,但是却格外能吃,经常去抢大乔的饭,可惜就是长不胖。
吃过晚饭以后,邱迟把电视调到了中央一:“春晚一般几点开始来着?”
纪清焰想了想,好像是七点半还是八点,也有可能是八点半,忘了。“你很想看?”春晚诶,听起来就很无聊。
“别人家不是都会看吗,你不喜欢啊?”邱迟问他。
“别人看就看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这么爱随大流了?”
“你要是不想看的话……走!我们穿衣服出去。”
纪清焰看着他递过来的外套:“出去干嘛?”
“你来就行了!”
纪清焰出了门,见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梯子,从门口一直架到房顶上。他随着邱迟爬到屋顶,邱迟瘫在房顶上,任凭被风吹乱头发。
“是不是很高?”邱迟笑着问他,“站起来的时候,能看得更远。”
纪清焰叹了口气:“我眼睛不好,看不清远处。”只要天色暗了就总是这样,即便周围有灯光也还是容易看不清。
“那我们等白天的时候再上来一次。”邱迟打了个哆嗦,“好冷,下回等春天吧。”
“嗯。”纪清焰把鼻尖也埋进围巾里。
邱迟指了指院子里的海棠:“这棵海棠树,还是我妈妈小时候,我姥爷栽过来的。等四月的时候就能开花了。”
“嗯。”
“之前在上海的时候,那个老爷爷不是说,桂花酒是他用桂花自己做的,那到时候我试试摘点海棠,我们做海棠酒。”
纪清焰听到自制酒就害怕:“能行吗?不会又像上次那个葡萄酒一样吧。”上次炸的满天花板都是还是在上次。
“不可能!上次那个是唐皓阳弄的,我做的肯定比他好。”邱迟哼哼道,“待会我就找个玻璃罐,提前把材料都预备好了,等四月花一开,直接就能做。”
“四月的事四月再说,你这么着急干嘛。”
“我查了,按照时间算的话,这酒大概六月份的时候能喝,大概就是你过生日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似乎这话上次唐皓阳也说过,于是邱迟补充道,“我比唐皓阳靠谱多了,上回他纯粹就是瞎说八道的,但是我说的肯定能成功。”
纪清焰觉得好笑,他点点头:“行啊,那我等着看。”
邱迟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拉过他的右手,往纪清焰的手腕上套了一串珠子:“给你串的!”纪清焰是左撇子,左手要写字的,所以邱迟给他套在了右边。
纪清焰只觉得手腕上忽然多了一抹冰冰凉凉的触感,抬起手一看,是串珠的手链,中间的位置还挂着一个小吊坠。
邱迟笑着问他:“好看吧?”
“我又不是女孩,你给我串手链?”纪清焰问他。
“谁说手链一定得是女孩才能戴,谁又说戴手链的一定就得是女孩?焰哥,你怎么还信这种刻板印象呢。”邱迟解释道,“玉珠子里的飘花特别像桂花,中间挂的是玉蝉。这个玉蝉是我自己雕的,可能也不太像,毕竟我也没有专业的工具……”
纪清焰摸了摸玉蝉上有些过分简单的纹理,问道:“为什么送这个?”
“在这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的日子里……当然是提前祝我们焰哥夏天的时候考状元了。到时候我就把家门大开,让街坊邻居都来吃你的状元席。”邱迟在纪清焰肩膀上碰了一下,“怎么样?够意思吧!”
纪清焰想想就觉得很离谱:“这个活动还是你自己参加吧。”
“那可不行,你要是缺席的话我会特别伤心的ok?”邱迟牵着他的手,说道:“纪清焰,我去年其实就看好日历了,今年我们高考的那天是端午节,是你的生日,所以我就想把这个提前送你。”
“但是我送你的是黄金桂和青玉蝉,不是要祝你生日快乐,我祝你那天——”
“蟾宫折桂,一鸣惊人。”
月色皎洁里,是少年肆意的狂。
纪清焰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轻声问:“那为什么不能到那天再送?”
“提前串好了,觉得太好看,忍不到六月了。”
过了春节之后,高三提前开学,春寒料峭,三月里冷得不成样子。
住在隔壁的大婶有天早上趁着他们还没走,来给邱迟送香椿:“今年太冷了,香椿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还总是被人偷……”
“您不用给我拿,自己留着吃嘛。”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呀,真是……”
邱迟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天气冷得也是奇怪。可能南北方的气候确实差异很大,他明明已经很认真地在养护那棵小桂花了,但枯枝仍旧越来越多,叶片也没有之前在上海的时候那么好。
京城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晚,三月的时候还下了好几次小雪,冷得大家没人脱羽绒服,暖气在三月中旬就停了,屋里冻得人发抖。
下过雪之后又接二连三的下雨,冷的人晚上睡不着觉。
唐皓阳和路鹏在宿舍被冻得不行,俩人估计是一块儿开了暖风,但是北方一开暖风就会异常干燥,唐皓阳给邱迟打语音电话,问他能不能把那个白色方块的加湿器拿到自己宿舍去用。
邱迟躺在床上,这个地方正好能看见那盆小桂花树的影子,小树苗上的叶片越来越少,孤零零剩下了很多光秃秃的质感,显得可怜巴巴的。
窗外的雨声嘈嘈切切,丝丝缕缕像是针尖,不断地刺痛着神经末梢。即使是回了家也逃不开天坛附近的乌鸦叫声,外头下雨,乌鸦的声音显得格外凄切又撕心裂肺。
邱迟有些心慌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哥,我有点冷,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纪清焰被窗外的嘈杂声吵得也没睡踏实,半梦半醒之间,他伸手环住了邱迟的腰,将脸埋在他下巴和脖子之间的地方。
这个位置是温热的,还能听见邱迟缓慢而有节奏的心跳声。
“快睡吧。”他小声道。
“嗯。”邱迟伸手拥抱在他背上。
这样的鬼天气一直持续到了清明节之后,小桂花树上原本盛开着的四瓣小花早就已经枯萎了,枝叶也不像在上海时那样好,邱迟有点后悔,早知道花会这样水土不服,他们当时就不应该把桂花树带回来,它在上海的时候还是那样好看的。
好在海棠花终于在这样的苦寒里打出来了新一年的花苞。
原本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天气越暖和,纪清焰反而心里越慌,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就是总觉得有点什么事情被忘记了,亦或者是即将要发生。
那天下午又在下小雨,春天的树木都被染上新绿。
纪清焰托着下巴,看着桌上的文言文阅读题,怎么也读不进去,只是缓慢地按动着圆珠笔末端的弹簧。
孙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他们班后门进来,对着邱迟的椅子踢了一脚:“诶,你们班主任找你,在办公室呢。”
纪清焰见他一副“我就是故意的”表情,心里不爽得很,他不好好在6班待着,跑到自己班里来干嘛。
邱迟刚才正在整理物理错题,他回过头问:“什么事啊?”
孙鹏靠着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叉着腰晃悠着道:“哼,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纪清焰顺势想要站起来:“你会不会说话?”
邱迟拉住了纪清焰的手,安慰道:“焰哥,没事。”转而对孙鹏说道,“谢谢你啊,我这就过去。”
也不知道陈舒找他什么事,怎么还让6班的同学专门过来跑一趟?邱迟一路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陈舒找他什么事,难道是昨天作业他犯了什么低级错误了?
直到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刚迈进一步,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再没往前走一步。
洪伟军站在陈舒的办公桌旁边,陈老师在他旁边站着。他见邱迟来了,便对他招了招手,露出一个有点虚假的笑容:“小迟,好久没见到爸爸了吧?过来啊!”
见邱迟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不动,洪伟军有点尴尬地朝陈舒笑了笑:“老师你看这孩子,还跟我认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