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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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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宣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关在东宫多久了,最初他会挣扎,会反抗,但随着他被关的时间变长,他变得倦了,乏了,整个人只剩绝望和麻木。

    又是一个夜晚,梁宣眼神空洞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胡子拉碴的模样让他上去十分憔悴,不修边幅的结果是衣着不整,秀发凌乱。

    这里曾经是他引以为豪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他最厌恶的地方。

    “殿下,该用膳了。”苏嫱拎着食盒从外面走进来。

    梁宣却一动不动,他继续维持原样呆呆地看着窗外,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苏嫱也不介意,她边把菜从食盒端出,边用欣喜的语气道:“殿下,这些是我今日特意让厨房做的你喜欢的菜,你快过来吃些吧,以免饿坏了自己的身子。”

    梁宣依然不为所动,他看着树上自由自在的小鸟,生出无比的羡慕。突然起了一阵晚风将树枝拂动,惊扰了树上的小鸟,小鸟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叫着,惊扰了正看他的人。

    苏嫱还在说着自己的付出,梁宣听得逐渐不耐烦,言辞有些过激道:“苏小姐,如今你的身份是未来肃王妃,你整日与我在一起不太合适吧!况且,若真的有朝一日是我登基,你觉得我还会选你做皇后吗?”

    苏嫱端菜的手一僵,但她没有恼。她走到梁宣跟前,面带笑意地看着他道:“殿下不选我,那殿下想选谁呢?萧世子吗?殿下可能还不知,刚刚安北传来消息,萧王爷战死于沙场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惊雷炸在梁宣耳畔,他慌乱地站起来,双手用力地按着苏嫱肩膀厉声问:“你说什么?”

    苏嫱笑意渐深,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答:“我说,萧王爷已经死了,陛下已经派人前去抓萧世子了,理由是萧家通敌卖国。”

    “不……”梁宣松开她,踉踉跄跄走到门前将门拉开,把守的侍卫立即拦住他,梁宣扑上去挣扎着大喊:“放我出去,你们不能这样对忠臣,萧家从未想过通敌卖国,这些都是你们强加给他们的罪,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啊!”

    梁宣哭着喊着,可无一人理他,他把嗓子喊哑,力气喊无,最后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他们没有错,为什么要这样对阿霖哥哥,为什么要让我回来,为什么要让我把这些全部再经历一次,为什么……”

    柔和似水的月光透过窗洒入大殿,梁宣紧紧地抱住双膝将自己缩成一团蹲坐在大殿中央,他一边耸肩埋头抽泣,一边绝望地喊着“阿霖哥哥”。

    比起爱而不得,原来失去一人两次更痛苦。

    靖王府内。

    萧霖在听到成昭的话后,脸色瞬间苍白,他挣开梁琛的手,冲到成昭面前问:“你说什么?”

    成昭看了眼不远处神情恍惚的梁琛,又看着伤痛欲绝的萧霖,他沉默地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其他人也都面色各异地站在原地,他们中有人惋惜,有人震惊,还有人懊悔,但所有人都很悲痛,为一代枭雄却死于朝堂纷争里而悲痛。

    不一会儿,魏延愤怒不已地走过来道:“王爷,朝廷派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梁粟带着一队侍卫直接走进来道:“四弟,萧世子,这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你们节哀啊!”

    燕君看着梁粟那毫不遮掩的笑容,简直恶心得想吐。梁琛回过神,冷面厉色走到梁粟面前拱手道:“景衍见过三哥,不知三哥今日来我府邸有何贵干?”

    梁粟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亮在梁琛面前:“本王奉陛下之令,捉拿卖国贼归案。”

    “卖国?”梁琛冷笑一声:“三哥既然来我府邸捉人,难道说这卖国贼是指景衍?那景衍请三哥拿出我卖国的证据,也让景衍知道一下自己何时卖了国。”

    “本王还未开口呢,景衍何必这般快的揽责,这样反而显得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不是了。”梁粟假模假样叹息一声,痛心疾首道:“诶,父皇时常感叹,景衍是个不错的孩子,只可惜被安北奸人所蒙蔽,才会被利用至今。”

    “起初本王觉得是父皇言重了,如今看来,还是父皇说得对。来人啊,把东西拿过来,也让景衍看看安北的狼子野心。”

    随即一人从梁粟身后走出来递给他一本折子,梁粟接过折子后从梁琛身边擦肩而过,走到萧霖面前把折子给他道:“一年前,太子梁宣因抗旨拒婚被废,半年前,废太子流落至安北,天下人皆道太子惨,却无人知晓,太子卧薪尝胆半载,终于拿到安北通敌的证据,也打算向天下人揭发安北的真面目。”

    “荒谬。”萧霖看完上面的内容,只觉得可笑道:“我安北从不屑于做这种事情,所谓的通敌卖国纯属无稽之谈,至于阿宣……太子殿下更不会做这种事情。”

    “是吗?”梁粟看着萧霖把折子递给梁琛,咧嘴笑道:“这上面白纸黑字,还有太子私章,字可以模仿,但私章假不了吧!”

    提及此事,萧霖又忍不住愤然道:“你们当年有意谋杀殿下,殿下死里逃生才到安北,私章早已在路上遗失。”

    “哈哈哈哈,”梁粟大笑出来,“世子连这种话也行?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本王不得不拿出另一个证据了。”

    萧霖冷笑一声:“我萧家向来光明磊落,从不做这种叛国之事,你呈任何证据都没有用,”

    “噢,是吗?”梁粟将视线看向梁琛,燕君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随即他便听到梁粟道:“此证据就在靖王府内,还望四弟能让我等搜查搜查。”

    此话一出,梁琛瞬间想到梁婉拿来的东西,这一刻他才明白,心里多日的不安从何而来。他所谋划的一切都太顺利了,从明德帝同意他去安北出兵到他想让梁翰即位,再到梁婉成功拿到空白圣旨,这一切的一切,顺利到就像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如今他才明白,原来这一切就是有人在推波助澜,而那人的目的,就是扳倒萧家。

    燕君看着梁琛苍白的面色,现在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他站出来道:“肃王爷,靖王府好歹也是皇子府邸,若被你这般搜,恐怕不合适吧!”

    梁粟看见他,又露出那想吃掉他眼神,阴笑道:“到底是不合适,还是不敢啊,思远,你可要说清楚。”

    那一声‘思远’叫得极为亲昵,燕君反胃得直皱起眉头,他强忍下这种感觉,打算再次说些什么时,萧霖抢先他一步开口:“燕公子,让他们进去搜吧!”

    “兄长。”梁琛大喊一声。

    “没事,”萧霖朝他笑道:“陛下想除萧家之心太过坚决,就算我们逃过了今日,也逃不过明日,就让他们搜吧!”

    梁琛紧握双拳,猩红着眼睛看着这一切。梁粟满脸得意地从他身边走过,还在他耳边道:“四弟,得罪了,三哥先给你赔个罪。好了,去搜吧,每一处都不要放过。”

    随行来的侍卫按照梁粟的指示开始在王府每一个角落进行搜查,而梁粟独自走到梅树下,自己给自己斟茶饮茶,同时还扯着荣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使他看起来与此处格格不入。

    过了没多久,一名侍卫拿着明黄色的卷轴从书房的方向小跑过来,梁琛看见那抹明黄后,紧闭上他的眼睛,嘴角还露出若有若无的苦笑。

    “空白的圣旨?”梁粟放下茶盏接过侍卫手中的圣旨,他看眼后,起身走到梁琛面前问:“四弟,这为何意啊?”

    梁琛睁开眼睛看着他答:“你不是都清楚吗?何必再多此一举地问。”

    “四弟这话说得本王就不明白了。”梁粟装傻道:“这圣旨是何等重要之物,这个想必四弟也知道。不过据我所了解的四弟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所以这到底是四弟自己的想法,还是受他人所指使呢?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四弟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梁粟在说最后那句话时,还特意看了眼萧霖。梁琛正准备开口时,萧霖轻笑一声后,先他一步道:“肃王爷不必这般兜来兜去了,你此行的目的是我,那我就随你走一趟吧!”

    “兄长,不要,这本就是我……”

    “好。”梁粟直接打断梁琛的话,“萧世子不愧有大将风范,既然如此,来人,将世子带走。”

    很快人群里冲出几名侍卫将萧霖押住,梁琛不想让兄长替自己顶罪,上前想去推开侍卫,萧霖叫来燕君牵制住梁琛,最后在梁琛的泪光中被梁粟押着离开。

    梁粟等人离去后,院中迅速安静下来,梁琛站在门口痛哭,燕君紧紧地抱着他,荣鸣和钱缙站在原地心寒地看着这一切。

    将军百战死,社稷多薄情。

    梁琛等情绪平复后,他轻轻推开燕君道:“我要进宫面圣,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兄长无关。”

    “不可。”燕君连忙拽住他:“陛下是铁了心要除掉萧家,就算没有此事,也会有其他的罪名扣在萧世子头上,你去了,反而会激怒陛下,自己受责罚。梁琛,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如何从长计议?”梁琛转身看着他问:“萧叔已经没了,他尸骨都未寒,兄长便被抓进大牢。阿君,萧家没有错,错的是我梁家,我不会让他们这样对兄长的,对不起。”

    梁琛用力地掰开燕君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燕君哭着喊他的名字,可还是换不来梁琛的一个回眸。

    “思远。”钱缙走到燕君身侧,轻轻地唤了他一声,他很想安慰一下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燕君抓住他的胳膊先开口问:“绍元,送我入宫可以吗?”

    钱缙看着他,他很想拒绝,可在燕君执拗的目光下,他还是点了头。

    燕君到皇宫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他站在台阶上看着跪在雨中的梁琛,心里一片绞痛。

    雨越下越大,燕君深呼吸一口气,直接走到梁琛身侧,与他一起跪着。

    梁琛看见他,诧异片刻后,沉声道:“你来干嘛,回去。”

    “不。”燕君倔强答:“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豆丁大的玉珠拍打在两人身上,春二月的雨还带着冰凉,两人僵持在雨中,谁也不愿意服谁,于是两人从黑夜跪到天亮,再从白日跪到夜深,而这场雨始终未停过。

    中途不少人都来劝过,梁婉甚至来认过错,让梁琛原谅她。梁琛终是选择了原谅,因为他知道,梁婉也不过是被利用了,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因为他太贪心了,鱼和熊掌都想兼得。

    连续跪了一天一夜后,燕君体力逐渐不支,脑袋甚至还有几分晕乎。他看了眼身旁的人,发现梁琛也没有比他好到哪,因为淋了这么久的雨,梁琛整个人都憔悴下来,但他的眼神依旧很坚定,写满了不见到明德帝不肯起来。

    燕君闭了闭眼,觉得这样不行,便心生一计。他假装晕倒的模样往梁琛身上倒去,梁琛果然被他吓了一跳,接住他连喊着‘阿君’,然而燕君在这一声声的呼声里,竟真的昏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人已身处靖王府主院内的床上,身上也已换上干爽的衣物。他看着熟悉的帐顶,暗自嘲笑自己一番,本想只装晕一下的他,没想到真的晕了过去,这身子可真越发不行了。

    他从床上挣扎着坐起身,发现屋内除了他,再无他人。他连忙穿好鞋下床想起寻找梁琛,结果他刚打开门,就看见梁琛坐在梅树下,身边放着一堆空酒坛。

    燕君轻手轻脚走到梁琛身边,也不知这人喝了多少酒,脸上通红不已,眼神也尽显迷茫。他在梁琛身旁蹲下,握住他的手柔声喊道:“梁琛。”

    梁琛回过头,看见是他后,一把抱住他哭喊:“阿君,我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留住你的同时护住萧家。”

    燕君紧紧地回抱住他,内疚答:“梁琛,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

    “不是,”梁琛道:“我只是很难过,明明一切都是重来,明明我拥有比别人先知的能力,为什么我就是改变不了这一切,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为什么我这么无能啊!”

    燕君在梁琛的话里震惊,什么叫重来,什么叫先知的能力,他有些迟钝问:“什……什么意思?”

    许是梁琛压抑许久,此刻又喝醉的缘故,他把这一切全说给了燕君,燕君才明白,原来梁琛是重生。

    他不禁想笑,讽刺的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是他原书的世界吗?他也明白过来,难怪初见梁琛就感觉这人与原书不同,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认知错误,如今才明白,这只是因为梁琛在大婚前两个月因落水而重生。

    难过在很多事情上,即使他不说,梁琛也懂,从不追问,因为他也清楚未来的事情。原来这个世界里,拥有金手指的不止他一人,可两个拥有金手指的人,也没能改写原书的结局。

    燕君笑着笑着,又开始心疼起来,一个人如果把这些刻骨铭心的痛经历两遍,那该又多绝望啊!

    他松开梁琛,看着梁琛即使睡着,也松弛不下的眉头,他想起了大婚的那个夜晚,梁琛也现在这般,让人心疼。

    这一刻,他终于做了那个决定。燕君轻抚的梁琛的脸,那动作很轻很柔,好似在碰某件易碎品一样。

    “梁琛,”燕君轻声答:“去做吧!等我回到现实世界了,我想写一本你的单独故事,让我用一生来思念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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