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抉择
屋内的气氛随着这个问题变得异常安静,在梁琛的沉默里,燕君这才意识到,只有梁琛坐上那个位置,才能护萧家周全,所以为了萧家,那个位置只能属于他。
那他们呢?他们算什么?
燕君突然很想哭,他为了梁琛放弃了一切,梁琛为什么不能为他放弃一切?可他心里又十分明白,他怪不了梁琛,梁琛肩负的是整个萧家,他无从选择。
“梁琛,我……”
“阿君,”梁琛打断他,抬手用指腹拭去燕君都没感知到的泪珠,“若回家与我只能选一样,你如何选择?”
燕君看着他,有些哽咽答:“梁琛你知不知道,我早已选择了。”
梁琛把人抱进怀里,怔怔地看着前方道:“我知道,所以我很早也选择好了,只是我有点贪心,你和萧家,我都想护着。”
怀里的人一边抽泣,一边不禁大脑哭诉着“梁琛,你不要选择那个位置,你不要放弃我”这些话语,梁琛在他的哭声中,想了许多事情。
其实很早以前,应该是在永安的那个夜晚,他就感觉这个人有可能不属于这个地方,而他回家的方式,大概和自己能不能登基有关,所以这人离去后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他改变了他的计划,想把这人强留在这里。
至少只要人还在,他总归有希望得到他。
后来,如他所愿,这人回到他身边,还义无反顾选择了他,为他放弃了一切,也从那时起,他知道这是他这两世来,做得最不后悔的选择。
等怀里的人哭累,哭到睡着,梁琛将人抱起放于床榻上。他坐在床沿看着燕君熟睡的模样,发现害怕的其实不止他一人,这人也很害怕吧!
爱使人勇敢,也使人胆怯,人们在付出一切后,又时常害怕着对方什么也不做,好似自己的一厢情愿。
从入京后,他就感觉到燕君一直在这种情绪里惴惴不安,他想,他应该做些什么来让这人心安了。
“王爷。”
正当梁琛在思索那些事情时,成昭的声音在门口小声响起,他替燕君理了理被角,又将屋内的蜡烛熄灭,最后走出屋子关上门。
“人到了吗?”梁琛压低声音问成昭。
成昭点头答:“嗯,在书房。”
梁琛回头看了眼被他紧闭的屋门,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后,才转身对魏延道:“好了,走吧!”
书房内,梁婉一袭紫色罗裙踱步在书架前,她来过靖王府多次,却是第一次踏入这间书房,不免有些好奇。书架上摆着不少兵书,里面还有许多再难寻到的孤本,但这些都不如一本名为《彩衣传》的书吸引眼球,因为这本书在这个书架上显得格格不入。
梁婉正准备抬手抽出这本书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时,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她快速收回手,转身看向门外,下一秒书房门被人推开。
“婉儿见过四哥。”梁婉朝门口的梁琛微微屈膝行礼。
梁琛点点头,走进屋内关上门问:“母后凤体可还安好?”
“嗯,母后身子一向不错,只是……”梁婉顿了顿,露出一抹苦笑答:“只是近日来,父皇身子越发虚弱,母后日日守在床前伺候,难免有些辛劳了。”
梁琛在她的话语中走到书案前,待梁婉声音落下后,他出声道:“母后是皇后,凤体也极为重要,婉儿还是多劝劝母后,以自己身体为重,其他的,能让下人做还是让下人做吧!”
梁婉走到他对面,从袖中掏出一副明黄色的卷轴递给他:“话虽如此,但母后说终是夫妻一场,她想陪父皇走到最后,我们做儿女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确实。”梁琛接过梁婉递来的东西,嘴里却答:“那这段时间便辛苦婉儿了。”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两人隔着书案看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梁婉还是有些不放心问:“四哥,你真的要这般行事吗?”
梁琛微微垂眸看着手中的东西答:“时不与我,只有铤而走险,才能得偿所愿。”
“可事情一旦暴露,即使是皇子,也是死罪。”梁婉紧绷着事情质问:“四哥,值吗?”
梁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用平淡的语气道:“好了,时辰不早了,如今梁粟盯你我盯得比较紧,你快快回去吧,以免打草惊蛇。”
梁婉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梁琛一脸不愿谈论此事的模样,她只能把话咽了回去,只留下一句“还望四哥将来不要连累我和母后”后,便愤然离去。
梁琛看着那漆黑一团的外面,思绪了许久,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物品,心乱如麻。
刚才梁婉问他值不值,他没有开口,但早已在心底回答。
值与不值,事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他需要做的,就是能在留下整个人的同时保全萧家。
一行人回到建安城半月,也未曾得到过明德帝的召见,起初燕君怀疑是不是梁粟假传圣意,后来又否认这个想法,毕竟梁粟还不敢狂妄至此。
在既无召见,也不能随意出门的情况下,燕君还是磨得梁琛为他在院子里栽种了一株红梅。那株红梅十分漂亮,燕君觉得比萧府和关雎宫的还要漂亮,因为这株红梅属于他和梁琛的。
然而,从进入建安城那一刻,他们的日子就注定不会平凡。在二月初的一天,安北传来消息,鞑靼与宕绥联手准备一起攻破安北。
燕君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坐在主院梅树下,与梁琛煮酒赏梅。他看着成昭递来的消息,总感觉此事有些奇怪,他看着梁琛问:“梁琛,你不觉得奇怪吗?年前你与萧世子打得鞑靼元气大伤,他们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还说服宕绥一起攻打安北?”
梁琛接过信,上面的内容让他不自觉眉头微蹙,这件事发生的确实有些奇怪。他收起信道:“此事事关安北安稳,我去萧府寻萧叔与兄长一趟。”
哪知他话刚落,院外便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不必去了,我们自己过来了。”
梁琛和燕君连忙起身迎到院门口,梁琛见萧霖满脸急色,先开口问:“萧叔与兄长前来,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宣失踪了。”萧霖沉声回答,这个消息也让燕君和梁琛心头一震。
“怎会这样?”燕君喃喃问道。
梁宣在安北回到建安的途中,为了不暴露身份,一直混在兵队里。后面他又以下人的身份一直跟着萧霖,萧霖自然将人护得很好,所以这建安城内除了他们,应当无人得知梁宣的消息。
梁琛把人引进院内,让成昭和魏延在门口守着,他给萧霖和萧修远一人斟了杯酒后,萧霖面露痛色道:“今早阿宣收到一封信,说有故人寻他,他要独自出去一趟。我想着他做事一向稳妥,最近梁粟对我们也放松了警惕,我便同意了。”
“哪知……”萧霖隐忍着自己的情绪,语气全是悔恨道:“哪知他就一去不回了。”
“那他有说去哪吗?”燕君追问。
萧霖摇摇头:“没,他只说故人相邀,不得不去。”
故人……燕君想了想,发现这建安城能被梁宣称作故人,还义无反顾去见一面的人几乎没有,所以到底是谁能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见上一面。
“你们在建安这些年,可有猜测?”萧霖看着两人沉思的模样问。
梁琛答:“猜不到,不过皇兄一向聪慧,能让他在这般情况下也要前去见上一见的人,定是让他极其信任之人,所以兄长不必太过忧心,许是皇兄与友人贪了杯,说不定晚点就回来了。”
话虽如此,但萧霖的忧虑丝毫不减,如今风云莫测,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我们来寻你们还有一事。”萧修远道:“你们可知安北一事?”
梁琛点头答:“嗯,我刚刚也是为此事打算去萧府寻你们。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也过于蹊跷,萧叔打算如何处理?”
“既然要打,那便打。”萧修远叹口气道:“只是令我想不通的是,安北与宕绥一向交好,如今怎会与鞑靼联手一同攻打安北。”
四人坐在梅树下愁眉不展,也都沉默不语。现在的大梁因明德帝重病本就陷入内忧,鞑靼和宕绥的联手让这个国家更是雪上加霜。
在这种内忧外患下,他们又该如何抉择?
“那这场仗谁去打?”燕君突然出声询问。
萧霖义不容辞答:“那自然是……”
“我去吧!”萧修远打断他道:“殿下此刻也不知身处何处,建安城正处于风雨飘零中,你留在这里护着殿下和景衍,我去吧!”
萧霖不赞同道:“不行,你的身子根本不允许你上阵杀敌。”
“什么叫不允许?”萧修远站起来,怒不可遏道:“我萧修远一生驰骋沙场,杀过的敌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不能去?那还有谁能去?”
萧霖的神情也十分坚定,若是只有鞑靼,他根本不会这般阻拦,可现下是鞑靼与宕绥,战场本就凶险,还是这种局面,他自然不肯。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成昭从外面走进来道:“王爷,宫中来人说让萧王爷进宫面圣。”
几人互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心中免不了一沉,萧修远和萧霖前脚刚到,宫中人后脚就跟着来了,可见那些人对他们的监视。
况且,迟来半月的进宫面圣还是萧修远一人前去,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但萧修远无所谓道:“好了,你们不必担心我,我去去就回。”
三人把萧修远送到王府门口,燕君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