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两年
又是一年的岁聿云暮,燕君正在梦中与周公激烈对战,某人却十分扫兴地要将他从床上捞起来。
燕君睁开眼睛满脸哀怨地看着梁琛,昨日夜里某人借着他的善良,成功将他拐上-床,又在床上将他翻来覆去好一会,直到快天亮时分才肯放过他。
看着梁琛精神抖擞的样子,燕君实在愤愤不平。同样是男人,同样是一夜未睡,为什么梁琛看起来就一点事也没有,他看上去就跟去做了贼一样,这让他十分不爽。
燕君再次裹紧被子,还翻了个身背对梁琛,正当他打算继续睡觉时,梁琛半趴在床上,把人和被子同时抱在怀里,在燕君耳边柔声道:“好了,阿君,我知道错了,以后都不这样折腾你了,快起来吧!”
“不要。”燕君紧紧地抱着被子,瓮声瓮气答:“我好困,你让我再睡会。”
梁琛松开他坐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凉凉道:“好吧,今日除夕,卢城有盛事,景铭清早便来约我们去玩,你若实在起不来,那我们先走了。”
这番话刚落,燕君瞬间从床上爬起来,他眉眼间还带着惺忪对梁琛道:“我起来,带我一起去。”
梁琛轻笑一声,唤来挽心和香岚替他梳洗,自己则是在院中等他。
燕君站在床前,两人给他更着衣,香岚在给他整理衣领时,不小心瞧见那一抹红痕。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自然懂这是什么,她脸微微一红,正打算当没看见,继续整理衣领时,没想到还是被一旁的挽心捕捉。
挽心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两年的时间虽让她稳重了些,但本质没有变。她看见那抹红痕后,立即扒开燕君的衣领,咋咋呼呼道:“公子,你脖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燕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很快他意识到什么,连忙扯着衣领,红着耳尖道:“昨日夜里有蚊子,蚊子咬的。”
“公子骗人,冬日怎来的蚊子?”挽心一脸不满道:“再说了,你与王爷同住一个屋檐下,为何王爷没有被咬呢?还有,公子你如今的身份又不是王妃了,为何要同王爷住在一起啊?”
这三个问题直接把燕君怼得哑口无言,挽心睁大眼睛看着他,看上去像是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燕君还没有想好如何和她解释,挽心知道他的一切,知道他为何来这个世界,也知道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挽心虽从未表达过什么,但燕君知道,挽心希望他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燕君暂时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他扯了扯衣领,心虚得没好气道:“小孩家家的,操心那么多干嘛。今日除夕,我们打算去城中玩,你们去不去?”
挽心的思绪立刻被带偏,连喊三声“去”后,将这件事彻底抛之脑后。
等燕君收拾妥当,已是半刻钟后的事情。他走到院中,梁琛含笑着迎面朝他走来,他却冷哼一声后,从梁琛身侧擦肩而过,留梁琛在原地独自茫然。
回想昨日夜里,他让这人别啃他脖子,这人死活不听,不然他刚才怎会那般尴尬,都怪梁琛,哼!
然而没过一会,燕君站在集市中,看着不远处的糖人被捏得栩栩如生,他扯着梁琛的衣袖大喊:“梁琛,梁琛,我要这个。”
梁琛为了把人哄好,自然是有求必应,他任由燕君拽着四处乱跑,到处帮他付钱,让还在原地的萧霖看得直摇头。
萧霖看着自家弟弟,对身旁的梁宣感慨:“我这弟弟此时就像个蠢财主。”
“噗,哪有你这般形容自家弟弟的。”梁宣笑道:“再说了,你没发现,景衍自从识得燕公子后,性子更加开朗了吗?”
“确实。”萧霖答完,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人:“好了好了,任由这两个小崽子去折腾,我们也去逛逛吧,你应该还未见过安北的贺岁舞,我带你去瞧瞧。”
“好。”梁宣把手放在萧霖手中,任由他牵走往前走去。
卢城的除夕夜最热闹的还属白日这段时间里,偌大的集市上处处都是身着他国服饰的商贩卖着他国的商品,每走两步还能看见不少表演着杂耍的人,燕君穿梭在人群里,好奇地观望四周,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新奇。
往前走,便是集市的中心。那里有一个大大的舞台,上面是一群带着凶神恶煞面具的人正在跳安北的贺岁舞,此舞主要为了祈福,因此舞姿更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燕君站在台下看了会,觉得没什么意思,他环视一圈打算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乐趣时,视线立刻被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而那道身影后面还跟着几位偷偷摸摸的男子。
他不由皱起眉头,直接挣开梁琛牵着他的手,往那道身影飞奔而去。
那道身影应该是发现有人在跟踪她,她穿梭得极快,燕君废了好大的力才跟上他,途中还因撞了不少人被人破口大骂,可他完全不在乎。
他飞奔到春芜面前,春芜因为慌张没注意到他,直愣愣地就撞入了燕君怀中。她以为是那些跟踪她的人,正打算用力挣扎叫喊时,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是我。”
听到极为耳熟的声音,春芜的眼眶瞬间湿润。她原以为与燕君分开后,那些感情便会消失,不曾想在这人离去后,她陷入了日复一日的想念。
思念深入骨髓,让她痛不欲生,于是她决定来安北再看看这人,只一眼便好。
跟随春芜的人见到燕君,也不再伪装,直接冲出来道:“兄弟,这人可是我们先看上的,不想惹事的话赶紧离开。”
燕君将春芜抱在怀里,语气极为冷冽道:“滚开。”
那群人成功被他激怒,正摩拳擦掌准备来教训他时,梁琛手持长剑拦在燕君面前。那些人也是些纸老虎,见梁琛手持刀剑,怒瞪三人一眼后,骂骂咧咧地消失在人群。
听着那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最后消散,春芜才从燕君怀里退出,朝他行礼喊道:“公子。”
燕君正打算问她为何出现在这里时,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梁翰立刻凑过来惊呼:“春芜姑娘!”
还在建安时,梁翰是百花阁的常客,也是春芜的追随者之一。春芜见到他,盈盈笑了下,对他行起福礼:“春芜见过六皇子。”
梁翰看着春芜傻笑着问:“嘿嘿,春芜姑娘,你怎么来卢城了?”
“我是来寻燕公子的。”春芜软语答。只是她话刚落,梁琛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剩不悦。
他可还记得,有人从前十分招女子喜爱。
“噢噢,你是来找我四……”他正准备说四嫂时,燕君的一个眼神杀了过来,他顿时噤声,改口道:“阿君,你是来找阿君吗?”
这个称呼一出,梁琛的脸瞬间黑得像碳一样,如果此时不是在大街上,他真想把梁翰就地正法了。
梁宣和萧霖走过来时,只见梁琛神情紧绷着看着梁翰,而梁翰为了和春芜套近乎,一声接着一声地喊着阿君,燕君则在一旁关切着春芜。
正当梁翰准备再次出声叫阿君时,梁宣轻咳两声阻止他:“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府了。”
被打断后都梁翰幽怨地看着梁宣,梁宣完全不理会他的目光,他这个弟弟是个缺心眼,那个弟弟是个醋坛子,他担心醋坛子一怒之下揍了这个缺心眼。
“回去吧!”梁琛回头看着燕君,他现在只想快点带他回去。
但燕君看了看春芜,又用为难的眼神看向梁琛,梁琛懂他的意思,却不想开口说那些话,他若没猜错,在他缺失的那两年里,是这人一直陪着燕君吧!
那两年是梁琛的遗憾,也是他不敢提及,不敢去了解的伤痛。尽管他们有了肌肤之亲,这人身上有属于他的烙印,可他依旧害怕着。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时,梁宣轻叹口气,出声问道:“今日是除夕夜,春芜姑娘一人也不太方便,不如与我们一同去守岁吧!”
他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一道很灼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也没有去理会,而是一直看着春芜。春芜面露难色答:“春芜乃风尘中人,实在受不起与几位贵人一同守岁。”
她说话时的语气谦和有礼,但话中意思全是嘲讽,她若真受不起,为何会来安北找燕君?难道燕君的身份不是她口中的贵人吗?
不过梁宣没有在意这些,他深知燕君和梁琛之间那张不敢捅破的纸,而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两人都不开口,那就让第三人来解这铃。
“姑娘说笑了。”梁宣答:“你我都为人,唯一的不同便是出身好坏而已,可这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有些人出身好,但结局不一定好,有些人出身不好,但通过自身的努力与机遇,一朝成为人中龙凤也不是不无可能。”
“说白了,人生之事是瞬息万变的,姑娘今日说我们是贵人,也许过几日,姑娘便成为了你口中的贵人,而我们要仰仗姑娘而活,你说对吧,阿霖!”
听见媳妇向自己抛话,萧霖马上接话答:“阿宣说得有理,春芜姑娘,家父向来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也不在乎这些身份上的虚名,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对啊对啊,春芜姑娘,你就同我们一起去守岁吧!”梁翰期待地看着春芜。
春芜的视线看向燕君,看上去就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燕君看了眼梁宣,确定梁宣的那番话是发自内心,而不是客套话后,他才看向春芜:“要不一起吧!”
“那春芜恭敬不如从命了。”
自从春芜答应了一同守岁后,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梁翰。在回府路上,他如同小跟班似的一直跟着春芜,春芜很烦他,但他丝毫不在意,依旧紧随其后。
萧霖和梁宣并肩走在不远处,两人一文一武,一静一动,从背影看去都是十分般配。再往远处看,挽心和魏延站在一处路边摊前,身侧是硬被挽心拉过去做电灯泡的香岚和成昭,四人有说有笑,玩得也不亦乐乎。
燕君与梁琛走在人群的末端,燕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禁感慨:“真好,岁月若能永远像这般便好了。”
他说完后,身边的人竟一言不发,他带着疑惑侧目看着梁琛,才发现这人满脸写着不开心。
“梁琛,你怎么了?”燕君看着梁琛问。
结果这人都不带搭理他,还故意加快脚步,以此来表达他的不满。
燕君知道自己又把梁琛惹生气了,但他依旧不知道原因,只能追上去一边哄着一边探究竟,但这人还是如从前那样不肯告知他原因,燕君气结。
梁宣看着从他们身侧而过的两位小朋友,忍不住笑着摇头对萧霖道:“景衍这怪性子,也就燕公子能忍得了。”
“这不就是一物降一物嘛!”萧霖接话答:“景衍好不容易被磨得沉稳的性子,遇上燕公子也是时常无可奈何,他们互相牵制着对方,也互相臣服于对方。”
萧霖看向梁宣轻声道:“正如我们。”
梁宣也看向他,两人在这嘈杂的闹市中相视一笑。
他们时隔多年,他们历经磨难,他们终于能得偿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