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药
在梁翰的哀怨声中,燕君终于到达厨房门前,他正准备进去时,就看见成昭拎着个食盒走出来,他连忙叫住他:“成昭。”
成昭看见燕君过来,露出短暂的诧异后,很快恢复神色恭敬问:“公子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王爷的药。”燕君指了指成昭手中的食盒:“这里面可是王爷的药?”
“恩,刚煎好。”成昭点头反问:“可是公子为王爷送去?”
“对,你给我吧!”燕君伸手从成昭手中接过药。
成昭把食盒递给他:“那就有劳公子了。”
“无事。”燕君看着成昭准备离去,突然想起些事,连忙叫住他:“对了,你可知魏延与挽心,还有香岚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他们很好。”成昭答:“王爷离京时,也将他们一同带了出来,如今他们三人都在萧府,等这场仗打完,公子与我们一同回萧府,便可以见到他们了。”
“而且我们出征时,魏家父母正打算给魏延与挽心姑娘说亲,所以王爷没让魏延跟着来。”
听见三人的消息,燕君担忧了许久心终于落了下来,又听见成昭说魏家父母准备说亲一事时,他兴奋地扯住成昭问:“说亲?那他们是不是大婚了?”
“没,”成昭摇摇头,叹气口气后答:“挽心姑娘说,若要大婚,必须等公子你回来后再行商议,不然她宁愿终身不嫁。”
“这傻丫头……”燕君轻笑着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看向成昭道:“多谢你能告知我这些。”
“公子客气了。”成昭询问:“公子若无其他事,成昭就先去忙了。”
“嗯,去吧!”
送走成昭,燕君刚转过身走了两步,就听见梁翰在他耳边感慨:“我就说你是我四嫂吧!不过没想到你还挺关心你的小丫鬟。”
燕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问:“你怎么还在这?”
“你还没答应和我一起去看美人呢,我肯定在这啊!”梁翰漫不经心地回答。
“……”燕君静默几秒后再次拒绝他:“不去,要去你一个人去。”
“啊,不要。”梁翰大叫一声,“一个人去多无趣啊,你就陪我一同去嘛!四嫂,思远,燕君,阿君……”
燕君在那声“阿君”里驻足,梁翰见他停下,以为他准备松口了,再接再厉继续劝说:“你看这军营多无聊啊,全是大男人,你和我一起多去看看美人,美人多娇啊,说不定你看完就不喜欢这些大男人了。”
听了这么久,燕君可算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了,这人无非就是想利用男子喜欢女子的天性,让自己与他四哥不再纠缠。
可惜,有些男子的天性,就是喜欢另一个男子。
燕君抬眸看着梁翰,轻笑着道:“可是,我就喜欢这些大男人。还有,以后莫要在军营说军营无聊这些话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在为保护大梁的江山而不顾生死,你是大梁的皇子,我不要你与他们一样去战场上出生入死,但是你必须从心底尊重他们,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梁翰瘪瘪嘴,不耐烦小声吐槽:“你说这话的模样与太子皇兄一模一样,我不寻你玩了,你去给四哥送药吧!我走了。”
燕君站在原地目送梁翰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人看似纯傻,实则很聪明,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把他试探得清清楚楚了。
这人先用看美人一事来试探他是否真的喜欢男子,后来又用四嫂这一称呼试探他对梁琛的感情,最后则用军营的无趣试探他对这里的忠诚,可谓是一环套一环,而且还要他甘心入局。
果然,梁家血脉养出来的人,岂会纯善天真。
回到营帐内,军医正在给梁琛换药,燕君拎着食盒走到军医身边,就看见梁琛胸前那块结痂后,变得十分狰狞的伤口,心中又忍不住难受。
军医拿出药膏,用一个类似小勺子的工具轻轻涂抹在伤口之上,燕君看见有些还未长好的地方因为触碰微微出血,他抬眸看着梁琛,发现这人正面不改色地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对,梁琛看清他眼底的心疼,握住他垂下的手道:“无事,我不疼。”
“骗人。”燕君紧紧地反握住他,“这么严重的伤,怎能不疼?”
梁琛叹口气答:“那好吧,我很疼,你能帮我吹一吹吗?”
“这……”燕君低头看着军医问:“可以吗?”
军医抬起头,用‘你个傻子’的眼神看了燕君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处理伤口。床上的人忍不住轻笑一声,那声音在这片安静中十分突兀,燕君也明白过来这人是在逗自己。
他恼羞成怒地甩开梁琛的手,愤然地走到不远处的圆桌跟前坐下,坚决不肯再多看梁琛一眼。其实从梁琛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他就应该察觉出这人是在逗自己,可每次只要碰上梁琛他就如同失了智似的,都是等梁琛逗完才能反应过来,结果就是他因丢脸而生气,梁琛因他生气哄着他。
燕君看似静静地坐在桌前瞅着军医为梁琛处理着伤口,实际他的余光一直没离开过梁琛,他感觉这次回来,他与梁琛之间的相处很奇怪,明明看上去很亲昵,实则都在小心翼翼。
他觉得要想个法子来破冰……
“好了。”军医为梁琛包裹好白布,起身整理药箱,还不忘嘱咐:“切记住,伤口不可碰水,不可食油荤,不可食辛辣,还有……”
军医整理好药箱,淡淡地扫了燕君一眼继续道:“不可行剧烈运动,以及,闺房之乐。”
燕君的脸在这句话里瞬间通红,手脚也跟着变得无措起来,梁琛轻笑一声接过话答:“嗯,我们知道了,会注意的,今日辛苦您了,多谢。”
“???”燕君睁大眼睛看着梁琛,这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会注意的?
然而两人都没有理会他的视线,军医背起药箱道:“谢就不必了,这是我的职责,王爷谨记医嘱便可。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还要去世子那边看看,就不做留了。”
“那我送你吧!”燕君跟着站起身,也不理会两人的视线,自顾自地将军医送出营帐。
两人走下营帐前的台阶,军医开口道:“好了,公子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在下还需要去给太子复诊。”
大概是没料到这人会这般直白和敏锐,燕君微顿一下后,也直白地问:“王爷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军医看了眼营帐答:“王爷身上的伤养了这些日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养上十日左右,也差不多可以下床了。”
“只是……”军医话锋一转:“王爷的病在心不在身,心病,还需心药医。”
“心药?”燕君不解地反问。
“嗯。”军医答:“这世间疾病千千万,医治的法子也千千万,唯有心病,无医能治,无药可救,只能等有一天,心中所求之事如愿,方可病除。”
“而治疗王爷的药,正是公子。”
燕君在军医最后那句话里久久不能回神,他知道梁琛对自己的情,却不知,这情竟这般深……
他也不知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营帐内的人出声:“快些进来吧!外面天冷,你身子向来不好。”
燕君在梁琛的声音里回过神,他定了定混乱的思绪,才转身走进营帐内。
营帐内还残留着刚才的尴尬,但梁琛的表现十分正常。他坐靠在床头喝着燕君送来的药汁,见人进来后,他从碗中抬起头看向燕君,只见他走到圆桌前便一动不动了。
把药喝完,梁琛再次看向燕君,两人在这种无声中对峙了片刻,最终是梁琛叹息了一声,柔声道:“过来。”
燕君看着梁琛,在原地挣扎了一番,才走到梁琛跟前。梁琛仰头望向他,笑问:“两年不见,我们怎这般生疏了?”
“梁琛。”燕君微红着眼眶轻唤梁琛一声,他明明是个不爱哭的人,可最近动不动就红眼眶,实在丢人。
梁琛将人拽到他跟前坐下,平视他的视线道:“阿君,我受伤与你我之间的事情无关,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是常事,所以你不必自责。”
“可是,可是……”泪珠从燕君的眼中掉落,随后他也忍不住哽咽:“可军医说,我是你的心病,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
“阿君。”梁琛出声制止住他后面的话,他用双手捧住燕君到脸,再用拇指指腹拭去他是泪珠,轻声安抚道:“阿君,别哭了,如果你真的很内疚的话,我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可以吗?”燕君带着哭腔反问梁琛。
“嗯。”梁琛点点头:“从今日起,你来照顾我,一直到我恢复,如何?”
“好。”燕君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于是从这一刻起,梁琛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燕君在照顾人这方面,虽有些毛手毛脚,但是十分贴心。
例如,梁琛要喝水,燕君会倒好热水,再在两个杯中交替倒出倒进,直到水温适宜他才会端给梁琛,同时还会倒一杯放着,为梁琛的下一杯水做准备。再例如吃饭,燕君担心梁琛吃饭的动作会扯住伤口,都是等侍卫送来饭菜,他先喂给梁琛吃完,自己再去吃,这把来探病的萧霖看得目瞪口呆。
梁琛起初还有些难为情,可到后面他也就开始乐在其中,甚至有好几个瞬间他都感觉自己与燕君回到了永安的那些夜晚,只不过照顾者与被照顾者的身份互换了一下。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等到了入夜时分,梁琛需要沐浴更衣时,燕君才感觉到了尴尬。
梁琛因行动不便,只能用打湿的帕子在身上随意擦拭一二,这些以往都是成昭的事情,但今日燕君许诺了要好好照顾他,这件事便轮到了燕君头上。
燕君看着侍卫打来的热水,他在内心挣扎了很久,还是为难地看向梁琛问:“要不,我还是寻成昭来吧!”
梁琛见他的小模样甚是觉得可爱,便起了逗人的心思,假装怨念地看着燕君道:“你答应了好好照顾我的,而且我们在永安时,我也是这般照顾你的。”
这番话把燕君的思绪也带回了永安,那个时候他重病缠身,一天中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所以梁琛对他做了什么,他根本不知,只是后来醒了后,挽心提过一嘴,可那时他正为自己可以活下去十分兴奋,根本没有注意挽心的话。
所以此时被梁琛再度提醒,他的记忆逐渐浮现,脸一下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两年未见,阿君不止消瘦了些许,就连那颗炙热之心,也变得薄情寡义了。”梁琛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悠悠传来,燕君深知这人是在激自己,可他也偏偏受这种激。
在心里给自己默默打了好一会儿气后,燕君走向盥洗盆前,将一旁架子上的干帕子浸湿,等帕子完全湿透后,再将其从水中捞起拧干,最后燕君手握半干的帕子走到床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梁琛,深呼吸口气后,语气不自然道:“还请王爷自己解开衣裳。”
梁琛嘴角勾了勾,按照燕君的话解开衣裳,那强壮的体魄立即呈现在燕君眼前。这是燕君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梁琛的身体,如今的他虽然受了伤,身上缠着一圈白色布条,但这丝毫遮掩不住梁琛的腹肌,让看见的人忍不住地羡慕。
这身材,可是燕君曾经梦寐以求想练出的模样。
“阿君可是看呆了?”
梁琛的声音把燕君的思绪拉回,燕君在心中骂了自己两句后,连忙摇摇头,开始为梁琛擦拭。
擦拭前面时,燕君尽量压制住心中的杂念,然而当梁琛翻过身,燕君看见他背上布满以往受伤后残留下的疤痕时,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他抬手触摸那些错乱的疤痕,明显感觉这些疤痕的主人身体一僵,他颤着嗓音问:“梁琛,疼吗?”
这是这人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梁琛依旧答:“不疼。”
“骗人,怎能不疼?你以后不要做战神了,就做梁琛好不好?”燕君抚摸着那些伤,眼眶又开始微热。
梁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在燕君的手在他背上来回走了好几次后,他哑着嗓音道:“阿君,别碰了。”
可那人似听不见一般,梁琛又叫了一声,那人仍不为所动,梁琛没办法,直接抓住他的手腕,随即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燕君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着梁琛问:“你……”
“阿君,我可以吻你吗?”梁琛直接打断燕君的话,问出自己的请求。
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落在燕君脸上,燕君还是有些晃神,大脑发蒙道:“不……”
他本想说“这种事情不要问,做就好了”,但他的思绪还在混乱中,话语也没有组织好,开口便先说了“不”。
这声“不”落在梁琛耳中就是拒绝,他眼神暗了暗,正打算起身时,燕君慌乱地勾住他脖子,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