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姐姐?
确凿的证据摆在了面前,裴子墨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
“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卖国的事情?!”他质问道,“难道……”
后面的话裴子墨吞了回去,现场的人太多,这里不是探究的地方。
苏代灵看了一眼裴子墨难看的脸色,将那份清单递给了他,摆了摆手示意士兵将这两人拖下去。
她看着被重新清空的会场,周围的宾客们战战兢兢,似乎被这两人的雷霆手段吓到了。
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场哪里是请他们吃饭的,分明就是来了场下马威的。
“各位,战事在即,没有人能够躲得掉。”苏代灵朗声说道,“这是大梁第一条防线,一旦防线攻破,北燕便能长驱直入,我们引以为傲的家国也将不复存在。”
她环视在座的所有乡绅人士,一字一顿说:“抵御住敌人,便是我们所有人的功劳,到时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但若是我察觉有一人叛国通敌……”
“杀无赦!”
苏代灵声音沉而冷,她抬了抬头,扫视着众人:“但凡有任何罪责,我自会向陛下请罪,陛下乃一代明君,自会理解我们的一番苦心。”
这句话便像是定心丸一般。
是想,有功可落到自己头上,有罪都不用自己担着,这样的好事可是很少遇见的。
席上众人议论纷纷。
苏代灵很耐心地给他们思索的时间。
一位看着年龄很大,且很有威望的老者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苏代灵和梁秋词几人鞠了个躬:“苏姑娘,这确实是件大事,可否给我们几天思考的时间,后天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答复。”
苏代灵不强人所难,她浅笑点头:“当然,还请各位仔细思考再给我答复。”
几位受邀请而来的乡绅忙不迭地起身向他们道别,眨眼的功夫,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清空了。
苏代灵眨眨眼,看着面前已经空无一人的场地,噗地笑了出来,她转身看向首座上的林蓉儿:“我有这么吓人吗?”
林蓉儿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青面恶鬼也不过如此了。”
裴子墨没有这个心思陪他们开玩笑,他疾走两步拽住苏代灵的手腕:“苏姑娘,可否让我见一见我的小厮,我……我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他。”
梁秋词不乐意地将苏代灵拉回到自己身边,单手搂过少女的肩膀,满脸挂着“别碰她”的字眼儿。
裴子墨被哄到了,松了手后退了一步。
苏代灵很自然地偎在青年身边,解释道:“不急,一时半会儿他不会丧命的。”
裴子墨松了口气,他问:“你怎么发现的?我与他朝夕相处,倒是一点儿不对劲都没有发现。”
少女笑了下:“他有心瞒你,你当然发现不了。我发现也是机缘巧合,其实我也没有拿到实质的证据,方才也只是诈了他一下。”
裴子墨:??
“苏婉玉夜晚私会反叛军,城墙上的守卫全部被支开,说明一定有一个掌着实权的人操纵着。”苏代灵说,“我们询问了当日本应值班的士兵,他们的口径是裴县令下令让他们换地方值守,前来通知的人还拿着县令牌,他们便相信了。”
裴子墨听此言一愣:“你就这么信任我?”
苏代灵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嫌自己暴露的太慢?”
鉴于场上还有其他人在,苏代灵不好直接将制枪的事情说出来,但是她这话说出,裴子墨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裴子墨哑然,确实如此,自己并没有立场这么做。
“小厮是你家族那边的人派来的吧,原本的那个小书童呢?”苏代灵问。
青年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垂了垂眼睛:“他做错了事,我把他送回本家了,本家说是为了照顾我,把现在的小厮送来了。”
苏代灵眉目一沉,果然不出所料。
这件叛乱的事情背后也有裴家作为推手。
梁秋词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他环着苏代灵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苏代灵看了一眼这个面露焦灼的男人,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若是如此,裴家没有给你透露过一点要你回本家的消息吗?”
作为裴家出众的子弟之一,他们明知战争即将爆发,并势在必得,怎么会不通知自己的本家人及时撤离,反而把他扔在这里任由他去死?
裴子墨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裴家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就连寄来的信件都没有任何异样,母亲仍关切地询问他身体可好有无患病,并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他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弃子。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想透了这一点。
他们看向裴子墨的眼神中带着同情。
就在一切逐渐明朗起来的时候,副将闯了进来。
他看着这一屋子微妙的气氛,不由得顿了顿脚步。
“大人,那女子一直在后面大吼大叫,说着些胡话。”他顿了顿接着说。
苏代灵知道他说的女子是苏婉玉,苏婉玉方才说出的那些话足以让有心人怀疑她的身份。
而她的身份才是最大的定时炸弹。
梁秋词看了眼脸色沉重的苏代灵,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了,我同阿灵去看看。”青年温和的安抚着苏代灵不安的内心,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又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苏代灵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她那双眼睛中透露着复杂的意味,深沉而令人看不清楚。
梁秋词看着面前的门槛,护着少女小心地踏出门,好似全然没看到她复杂的表情。
苏代灵很快冷静了下来,她想她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坏一起了自己的身份?
是她频繁地使用能力吗?是那一次突然出现了一头大象令人匪夷所思吗?
少女心不在焉地想着,但很快她便释然了。
无论怎么样都不重要不是吗?
昏暗而又偏僻的柴房里只微微点了一盏蜡烛,火光在黑暗中孤独地摇曳着。
苏婉玉怔怔地看着晃动的烛光,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木门咔嚓嚓地响了起来,苏婉玉恍惚地看着门那边的方向,只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逆着烛光塌了进来,带进来一阵微冷的气流。
“……姐姐?”苏婉玉讷讷地说。
她的眼睛已经有些迷蒙,似乎神志不清醒了。
“我不是你姐姐,苏婉玉。”苏代灵逆着光在她面前缓缓蹲下,“你说的对,我不是你姐姐。”
青年没有同她一起进来,一个人站在门口,像是一个忠诚的守卫一般目不斜视。
苏婉玉惊讶于她的坦诚,脑子反应不过来,面上的表情充斥着困惑,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她这么轻易地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她看了一眼门口的男人,男人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连头都没有转。
苏婉玉急了,她大喊:“你听到了吗!她说她不是唔唔唔……”
苏代灵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的后半句话堵回了肚子里。
此地到底不是她苏代灵的地盘,这话不能让苏婉玉说出来。
“你那个一直忍让的好姐姐,早就在那场疾病中死去了。”苏代灵冷淡地诉说着事实,“她,被你,亲手,害死了。”
苏婉玉瞪大眼睛,拼命地摇着头,豆大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你杀不了我,苏婉玉,”她笑了起来,“你那所谓的剧毒,对我来说半点用处都没有。”
苏代灵之所以敢喝下那一杯毒酒,全然是因为【治疗】的作用。
只要【治疗】存在一天,她就一天不会那么容易死。
看着眼前满脸惊恐的少女,苏代灵很仁慈想了一秒要不要给她留条命。
苏代灵歪了歪头:“这样吧,我可以留你一条命,只要你老实地告诉我你在临县是什么身份?他们除了派你来,还有什么其他的计划?”
她挪开了扣在苏婉玉脸上的手,看着她哆哆嗦嗦地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苏婉玉总算冷静了下来,她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向后退了两步,将这一切都交代了。
“离开京城之后我们遇到了土匪,土匪将我们绑上山,逼着我和阿娘做了他的妾……弟弟留在山上卖苦力,生了重病。”她抽噎了起来,“首领听说了我和你的关系,逼我来这里做内应,答应我会救弟弟和阿娘,否则就杀了他们两个……”
“我也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她呜呜咽咽地哭泣着,再也说不出更多的字。
苏代灵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少女,她的心里有些复杂。
苏婉玉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名满京城、意气风发的少女了。
半晌,苏代灵站了起来,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蹲在地上痛哭的少女,踏出了这件柴房。
苏代灵带着自己的复杂心情,在小院子的池边散步。
梁秋词远远地坠在她的身后,不上去打扰她,就那么追随着她的身影。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她突然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梁秋词一愣,他以为苏代灵还会想再冷静冷静。
男人摇了摇头,面上的温和看得苏代灵有些鼻酸。
苏代灵突然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那个呆愣在原地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檀木香充斥在她的鼻尖,竟让她有了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就好像她在这个世界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谁的替代品一样。
苏代灵获得了那么片刻的暖心,她覆在男人的耳边轻声说:“谢谢你。”
谢谢你的陪伴,也谢谢你的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