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鸿门宴
事不宜迟，当晚苏代灵精心准备了一场宴席，美名其曰许久没有同妹妹聚会，给苏婉玉接风洗尘。
苏婉玉也不傻，她没觉得一直以来的死对头姐姐真的会好心到给自己接风。
如果真的那么好心，还能把她扔到院子里去做杂役？
但是，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下手机会。
苏婉玉权衡了一下，本来还有些犹豫不决，当看到苏代灵命人送来的紫色丝纺纱裙的时候，心狠狠地动了一下。
她捧起托盘上的衣服，丝质的裙摆顺着指尖滑落，清凉的感觉直击她的头脑。
这件衣服乃是上乘的京城质地的衣服，自己有多久没有穿过这样的好衣服了。
婢女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挥了挥手，示意身后其他的人跟上：“这是苏姑娘特地让我给您送来的，苏姑娘说那日见姑娘您很喜欢那个簪子，但是不好送与您，所以特地挑了这些首饰来搭配。”
苏婉玉看着托盘上一字排开整整齐齐的金簪银饰，眼睛都在发光。
她努力地抑制住自己想要抚上首饰的冲动，面上强行装作毫不在意地抬了抬眼睛：“知道了，放在那里吧。”
婢女错了身，示意身后的人将东西放进去。
她垂着眼睛微微躬身：“苏姑娘请您晚些时候整理好着装，到时我们会来带您去前厅的。”
苏婉玉皱起了眉，又端出了那副她曾经在苏家趾高气扬的样子。
“为什么要领我去？我不能自己去吗？”
婢女眼睛都没抬：“苏姑娘说了，这次赴宴的人都是起灵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虽比不上京城的大官，但也是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由我们带姑娘过去，更能显示姑娘身份，显得正式些。”
苏婉玉听到这个回答，满意地将头发掖到耳后，鼻孔朝天地点点头，很是不屑地挥手让她们退下。
几个婢女微微鞠躬退出了房间，还很贴心地为苏婉玉带上了房门。
前脚刚离开苏婉玉的房间，方才那个捧着首饰的小婢女就跟在领头的婢女身后抱怨。
“她以为她是谁……不过就是个逃荒来的，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什么东西嘛……”小婢女打抱不平，“她怎么这么横，还以为是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呢！”
领头的婢女回头瞥了她一眼：“小贵，莫要口无遮拦，这位是苏姑娘的客人。”
被唤作小贵的婢女很不服气：“咱们明明是林家的下人，苏姑娘也是林家的客人而已，更何况苏姑娘从来都不会这样使唤我们，她凭什么……”
她的话刚说到一半，领头的婢女突然停下了脚步。
小贵一个刹车不及时撞上了她的后背。
领头的婢女转身严肃地看着她：“我是不是同你说过，若要在宅子里干活，就得管住你那张嘴，有什么委屈都得往肚子里咽？”
小贵被说的没脾气，撅着嘴没说话。
“恶人自有恶人磨，再如何，也轮不到你在这里置喙。”婢女意味深长地说道。
小贵听不出其中的含义，只闷着头说着自己做错了再也不敢了。
领头的婢女嗯了一声，遂带着这一行婢女向林蓉儿汇报去了。
苏代灵此时正在林蓉儿的房间里喝茶，和她探讨着后边生意的细节。
婢女进来通传的时候，她正好持起了一块桃花样的糕点。
“阿碧，怎么样？东西都送到了？”林蓉儿问道。
领头婢女阿碧垂首：“已经给小苏姑娘送过去了，她很喜欢。”
苏代灵挑了挑眉问：“她没有为难你？”
没有为难下人？苏婉玉转性了？
阿碧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微垂眼眸斟酌着话语：“小苏姑娘倒是问了，为什么要让我们领着她去，我同她解释是为了更加庄重和体面，她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了。”
唔，苏代灵在心里嘀咕。
看来自己的妹妹还真是受够了苦，仅仅一件衣服加一些不值钱的首饰便能哄的她对下人都友好了几分。
要知道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她对下人可不是问个难搞的问题这么简单了。
“辛苦你了，你先去忙吧。”林蓉儿点点头，示意阿碧退下。
待房间里的人都退光了，她这才担忧地看向苏代灵：“你今天晚上准备怎么办？梁将军都同我说了，她手上的毒药毒的很，你真能保证万无一失？”
苏代灵安抚她：“放心吧，我命大的很，你看我这不是在土匪山上溜达了一圈，还全须全尾地下来了嘛。”
她笑弯了眼睛：“蓉儿姐放心，保证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苏代灵好不好？”
林蓉儿听着她的话，只觉得更不放心了。
这妹妹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能撇下阿福一个人冲进土匪窝？
夜宴正式开始，苏代灵没有说假话，她今天真的请来了起灵县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连一直久居起灵观的青云道长也卖了她的面子。
一桌宴席摆满了一整个会客厅，林蓉儿坐在主人桌，苏代灵则坐在她的下首。
梁秋词说什么也不肯坐到苏代灵对面去，愣是把裴子墨的位置给挤了，挨着苏代灵坐了下来。
裴子墨无奈，只得接替了梁秋词原本的位置。
苏代灵看见那个在裴子墨身边忙前忙后的小厮，觉着有些面生，探过身子去问梁秋词。
“裴子墨身边那个小厮你见过吗？”她压低了声音。
梁秋词向他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裴子墨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青年。
“没见过，好像是新来的？”他蹙眉说道。
苏代灵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裴子墨的时候，他身边跟着的分明是那个不大的小书童，但是这两次见面反而一次都没有见过那个小书童。
取而代之的，便是这个眼生的青年。
梁秋词很有默契地招来了副将，让他找两个信得过的人打探一番这个小厮的底细，尽快回禀。
苏代灵看着那青衣小厮低眉顺目的样子，看上去乖巧好用，内心的直觉却在不停地警告苏代灵，这个人绝对不会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但从能替换掉裴子墨那么信任的小书童，就足见他的不平凡。
这时，阿碧急匆匆从后门那边窜了进来，附在林蓉儿耳边一阵嘀咕。
林蓉儿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面色霎时间沉了下来。
她对着阿碧点了点头，阿碧心领神会，悄声无息地退下了。
苏代灵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着林蓉儿蹙在一起展不开的眉毛，伸手为她斟了一杯酒，柔声说：“别担心林姐姐，你就安静地在这里看一场好戏，好好喝喝酒、吃吃菜。”
林蓉儿还给了苏代灵一个忧愁的笑容。
两人说话间，阿碧带着一名少女缓步走进了会客厅。
少女摇曳生姿，紫色的衣裙拖在地上，艳丽的颜色衬着她的肌肤更显洁白，她头上戴着根飞燕簪子，众人议论纷纷，那根簪子分明是经常在林蓉儿头上见到的那根。
林蓉儿强撑起笑容，对着苏婉玉打招呼。
“小苏妹妹快些落座，”她向着众人介绍，“这位是苏姑娘的庶妹，这次特地从京城来投奔苏姑娘，便暂时借住在我家。”
苏婉玉遥遥福身，对着在坐的所有人行了一礼。
“苏婉玉见过各位大人。”
底下的人都是些人精，听到苏婉玉从京城赶来，还哪有什么要巴结的意思，再次将话题转到了他们先前讨论的事情上了。
苏婉玉此时还没走到座位上，但周遭的这些话语都被她收入耳朵里。
那些人虽然没有直接地表现出对自己的不屑，可是全然都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苏婉玉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垂着头，微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不在众人面前漏出异样。
她在偏后的席位上坐下，看向坐在席首位置的苏代灵。
此时的少女正在和梁秋词聊着天，不知说起了什么，少女用袖子掩着唇笑得花枝乱颤。
苏婉玉捏了捏袖子下的毒药袋子，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将药下在了自己的面前的酒壶里。
她做贼似的私下环顾，见没有人注意到她这里，这才松下一口气。
苏婉玉不停地安慰自己，说没事的，等到苏代灵倒下全场打乱的时候，她就趁乱跑出去，到时候他们会在城外接应自己，没有人能抓得住她。
她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充足的心理建设，端起酒壶的手颤抖到不停，她甚至能听见瓶身和瓶盖叮铃桄榔的响着，好在动静不大，周围沉迷自己话题的人都没有听见。
苏婉玉起身，发觉自己的小腿肚有些都，竟向前方踉跄了一下，险些磕到一旁的桌角上。
她对一旁看过来的文人墨客们浅浅一笑，道了一声不碍事后，深吸一口气，抬步向着主桌走去。
“姐姐！”苏婉玉端起那副热情的笑容，“谢谢你能收留我，若不是姐姐大度，妹妹此时恐怕已经死在半道上了。”
她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妹妹敬你一杯可好？”
周围的人被这响动惊扰，纷纷看了过来，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感受到自己被目光环绕，苏婉玉的笑容更是加深了几分。
她尽情地沉醉在这最后的虚荣中。
林蓉儿看了苏代灵一眼，只见少女盈盈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将里面的酒水喝净，很不在意地说：“好啊。”
随即，她对着苏婉玉露出了一个笑容。
苏婉玉看着苏代灵颇为熟悉的笑容，想起了她离开苏家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笑容，也是这样的另她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