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
震天的呐喊声中, 鞑靼一族已经直接冲杀进来,兀木术看着眼前一切,纵马前行, 意气风发:“冲啊儿郎们!”
兀木术想起之前对老王上立下军令状, 因为齐理战神之名在鞑靼一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连二十年, 族人闻风丧胆,所以这次前来劫掠, 竟一时无人站出。
只有他兀木术敢主动请缨。
族人们彷徨恐惧, 对齐理胆战心惊,可他兀木术不同, 他是清楚意识到一点,齐理已经老了!
那所谓的新一代继承人齐哲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属于他鞑靼一族的机会到了!
这一次……
兀木术环顾四周,慌乱中尤可听见百姓们的尖叫声,叫他得意又猖狂地大笑起来。
除了城中大肆抢掠的鞑靼士兵,还有一队人负责处理嘉朝残兵, 手下慌忙汇报:“王子!有人逃出城去找齐、齐将军了!”
兀木术脸色一变,狼目狠狠略过生灵涂炭的城内:“那就快快吩咐儿郎们抢掠东西!这次一定要把整个雁山关掏空!”
他知道自己带的人数虽有上万, 可和齐理手下精兵强将正面对上,牺牲太大!尤其这里是对方的主场,兀木术决心速战速决!
黑暗下, 冲进城中的鞑靼强兵就像开闸的猛虎冲向人群,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边疆的民众却也并不是任人欺辱的小白兔, 他们只是太慌乱了,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过惯了太平日子的民众慌乱不已, 下意识领着家人往外跑。
可很快,他们便反应过来。
姚崇任便是其中一个,世代在雁山关扎根,这是他的家,现在他在做什么?逃跑?
老弱妇孺跑了可以,可他是一个青壮年的男人,城破了他跑了,有谁来断后?谁来保护这些人?
姚崇任目光微闪,攥紧拳头,看向慌乱奔逃的老弱妇孺。
恰在此时,他听见一道怒喝,扭头一看,追过来的鞑靼将领策马狂奔,两条腿又怎么比得过四条腿的马儿,提着刀的鞑靼军官如入无人之境,手里屠刀朝百姓们砍来!
“啊!”姚崇任听见女人惨叫声,恶魔似的鞑靼士兵不止收集粮食劫掠财物,兴起时欺辱女子之徒,更是数不胜数。
眨眼间,雁山关城内已经变成一片人间地狱。
城墙上的官兵尸体被悬挂起来,脚程慢的百姓成了刀下亡魂,那军官得意一笑,轻蔑地看着百姓,忽然听见前方一声大吼,姚崇任挥刀而来:“你爷爷来取你的狗命!”
方才享受的将领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被他一刀斩下马。
姚崇任抖着手,如果可以,他这辈子也不想再提起刀,可现实是他还是拿了起来。
闭上眼都是满目疮痍血流漂橹的场面,慌乱的人群却像是一下子找到主心骨,民众们拿起手边的工具,开始第一次反击。
用刀用枪用棍棒!
只要能杀蛮子,什么法子都行!
“杀啊!为我娘报仇!”
“啊啊啊啊可恨的鞑靼,我要为父报仇!大家联合起来,反抗他们!我们要自救啊!”
百姓们终于缓过神来,是这群鞑靼蛮子闯进来,若是中原腹地的老百姓可以就怕了,他们可不怕,就算有一段安稳日子,刻进骨子里的血性也没磨灭。
“友娘!”
别说大男人,就是一些会武的小娘子妇人也抄家伙打仗,这是她们的家!为何要畏惧强盗?!
友娘是这城里成百上千个女子的缩影,脱掉外群换上短打,她看着强敌入侵,谁说女子一定要躲在男人的保护之下,她们也可以,就像李仙长那样,豁出命来!
谁都看过青藏铁路那一段,没有神兵利器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生畏惧,没有反抗之心!
一时间,势如破竹的鞑靼军队竟然无法奈何他们。
兀木术估量着时间,他手下的精兵良将一定能将整座城搬空,还有这些嘉朝百姓,凭什么他就要在关外苦寒之地熬着,他们却能载歌载舞,歌舞升平。
可他视线一扫,陡然沉下脸,竟然胶着起来了,那些百姓不要命了吗?
他暴怒道:“杀!给我杀光这些人!”
下属震惊地看着他:“二王子,咱们只要粮食,何须、何须如此……”
兀木术朝他露出狰狞如恶鬼的笑容:“你老了,连心也变仁慈了,就像齐理一样,嘉朝第一战神?在本王看来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
他眼里满是轻蔑:“就用这座城里的百姓,用他们的鲜血,代替本王向齐理宣战!未来的漠北,合该是本王的天下!”
下属听得心神俱裂,兀木术已经打马冲进人群,开启血腥模式,反抗者皆被虐杀,他要拿这座城上万百姓的命,来威胁来挑衅齐理!
眼看城池被鲜血染红,惨叫哀嚎混杂一片,兀木术反而仰天大笑:“反抗?就算是反抗又如何?”在他看来,这些百姓的反抗就像挠痒痒似的,完全不放在心上:“蝼蚁的挣扎!”
他眼里爆出凶光:“没人,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
他并不知道的是,一前一后两路人马正朝自己赶来。
这是一队午夜急行军。
大多数人被李妩的命令直接从床上拉下来,就是某些将领都不解,为何如此匆忙,直到他们和李仙长一起看见了漠北雁山关惨绝人寰的景象。
兀木术的一言一行被直播彻底暴露在人前,残忍的话语让人遍体生寒,同时莫大的愤怒在心口汹涌,积聚。
李妩冷笑着看向前方——火焰滔天的城池映红了半边天空。
“没人?我看是没人救得了你们!”
李妩眼中燃烧着怒火,仿佛透过敞开的七零八落的城池,看见里面反抗的民众,犹豫一刻,迟疑一刻,都是对百姓的折磨对魔鬼的放纵!
李妩:“给我上!”
军队如同入海的蛟龙,坚硬的盔甲,武器,甚至于李妩还带上了一小队火)枪)手,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之下,大军长驱直入。
李妩更是直接打头阵,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她没拿枪,而是拉开一张弓,在百米外对准兀木术后心。
她不要他死。
她要他生不如死!
用他的命!
用他的血!
用他的灵魂祭奠城中死于战乱的无辜百姓!
兀木术眉心骤跳,仿佛被可怕的野兽盯上,叫他后背泛起寒意,接着他听到另一种冲杀声,那声音,似乎是从身后传来。
下一刻他听见砰地一声,那是什么?
他眼睁睁看着亲卫倒在自己面前,胸口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这是什么?!
那伤口叫他心神俱裂,砰砰砰——
一声接一声,每一声他的亲卫都会死一人,重重跌下马,被马蹄和乱兵踩踏成肉泥,他敏锐扭头,已经有下属叫喊出声:“魔鬼!魔鬼降临了!”
真可笑。
明明他们这群人才是真正魔鬼,现在却在手)枪下吓倒一片,连声叫喊着魔鬼。
兀木术才不信,他勒紧缰绳:“是敌袭!撤退!”
心头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完全不应该!
距离他预测的时间还有大半天,按照兀木术的计划,等齐理带人赶到的时候,他已经率领大军撤退,初晨的阳光里,前来营救的齐理只会看见这座死城,没有一个活人,尸骸遍野!
而他兀木术的名声,也会由此传遍整个漠北!
枪声将他的神智撕扯回现实,要逃!要跑!可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拉满的弓弦宛如满月,压低的乌云缓缓移开,天上的明月洒下清辉一片,映照出她秾丽近似妖媚的一张脸。
一个女人?!
就是这么个女人将他连同一万大军驱赶,他兀木术就这么败在一个妇人手下?怒火横冲直撞,迫使兀木术做下他此生最后悔也是最后一个决定——
“给我杀了她!”
李妩眉心微动,指尖一松,弓箭划出破空声,箭矢直接刺透兀木术后心,剧痛让他像条死鱼般颤了颤,迟钝地低下头。
一声惊呼后,他重重跌下马。
主帅生死未卜,本就慌乱的鞑靼士兵一下子乱作一团,然而越是妄想逃出城去,越是无路可逃。
所有人都看见,都听见那黑色东西一指,巨响中收割他们都同伴性命,即使是悍不畏死的鞑靼士兵也被这东西吓了一跳,旋即是扑面而来的恐惧。
很快,鞑靼的残兵散将被李妩派人由近及远的包围俘虏。
角落里,耗尽力气,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命运的友娘拿起发簪,只要这么轻轻一划……忽地,她头顶传来沉稳的声音,一只手朝她伸来:“你没事吧?”
是嘉朝官话!
友娘微微一怔,循声望去。
士兵松了口气:“我们是江州援军,现在鞑靼士兵已经被一网打尽,你们没事了。”
她的目光越过乌泱泱的人流,一眼看见领头的女人,手里的簪子掉在地上却仿若不觉,近乎痴迷炙热地看向前方的女人,抖着嘴唇:“李——李仙长!”
携着哭腔的喊叫直冲云霄,所有人都不由扭头,朝声源地看去,又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人群里正在找人的李妩,这些百姓天天看李妩直播,如何认不出她!
五官样貌,身形体态,就是李仙长!
“她来救我们了!李仙长来救我们了!”
“啊啊啊啊啊啊!”
“娘,儿子给您报仇了!”
也有精疲力尽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地出声发问:“我们……得救了?”
一瞬间,哭声与欢笑同时在城中响起,无数人失声痛哭,无数人喜极而泣,他们身上沾满尘土惊和鲜血,有自己的,有敌人的,也有同伴的,经历这一场厮杀,整个雁山关城内,百姓已十不存二。
没多久,昏暗的天际擦出一抹混沌白边。
“找到了!”
李妩转身,看见了宛如死狗,不,比死狗还要凄惨的兀木术,他躺着地上,倘若不是起伏的心口,李妩还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她记性很好眼神也好,一眼认出他的身份,勾了勾唇,踢了脚躺在地上的人:“兀木术,鞑靼二王子。”
兀木术已然是进气多出气少,只有一双眼表达出他此刻的惊恐,以至于看见李妩都狠狠抽了口凉气,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
因为跌下马,他全身骨头似乎都被碎了。
这个女人!
这个比魔鬼还恐怕女人!
他听见李妩吩咐那些人,要把他架起来,一根绳子捆绑起来,她要怎么做?她会怎么做?
兀木术连声求饶,李妩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看着他的凄惨模样,周围的百姓心头狠狠舒了一口气。
却不想李妩看向他们:“兀木术就在我手上,你们想让我怎么惩罚他?”
“杀了他!”
“剁了他的四肢,剪了他的舌头,要让他也尝一尝被处以极刑的滋味!”
人群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想到的所有主意,所有刑法都恨不得在他身上施展一遍,仇恨的目光落在兀木术身上,如饿狼如刀锋,恨不得将他活剐了!
与此同时。
城外黄沙滚滚却没有一缕风,因为那是大军压境,战马和将士飞快赶路引起的烟尘,足可见此行人数之多。
领头的是一脸凝重的齐理,身侧是红色甲胄的齐红樱,一路夜奔,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不同程度的疲态。
齐理却不由回想,接到消息的刹那他们便马不停蹄的赶来,可眼前——残破不堪形同虚设的大门,一瞬间,齐理心头咯噔一跳,安静到叫他产生某种不详的预感。
乌鸦飞过,初生的朝阳沿着大漠升起,仿佛一眨眼,它便直接跃上天空,毫不吝啬地散发光与热。
齐理已经懒得管这些,心头沉甸甸的,没有进去,已经嗅到凝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他的手按在城门上,忽地听见有人惊呼:“看上面!”
是嘉朝军队!
是他的下属!
他们被吊在城上,连尸体都不得安息。
齐理听见手下怒斥:“这群魔鬼畜生!比畜生还不如的东西!”
“城里的百姓如何了?他们……还在吗?”
鞑靼一族的凶残冷血在整个漠北都是有名的,他们和嘉朝更是生死仇敌!
手心一片黏湿,齐理这才看清,深红的大门上不是薄漆,而是一层一层干涸的鲜血,散发出浓重的点血腥味,也叫他喉头发紧,谁的?
他不敢去想这个可能。
猛地推开门,身后万道光辉冲进城内,天亮了。
他的心没有丝毫雀跃,就在这时,一声一声宛如波浪般的讨论声传入耳蜗,在他心头掀起万丈狂澜:
“砍了他的脑袋!剁了他的四肢!”
“不,把他栓到马后面,围着城池拖行,磨烂他的血肉!”
“一定要杀了他,不,让他生不如死!让他尝尝我妻儿曾经受过的痛苦!”
此时城中,他们拿出所有主意,却都觉得不够,不够,他们遭受的痛苦和恨意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发泄,不少人说着说着恸哭起来。
李妩抿了抿唇,仅仅一脚,就让兀木术全身颤抖。
关注着仇人的百姓下意识看向她,仰望她,亦听见她的声音:“不如——把他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