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魔气不是景月衫主动吸取的, 而是她体内的魔息再次失控了,开始疯狂吸取四周的魔气。
景月衫此时只感觉自己快被蜂拥而入的魔气撑爆了,经脉和丹田都在咯吱作响。
若不是黎昕魔君用魔骨重塑了她的经脉和丹田, 她可能现在就已经爆体而亡。
饶是如此,她现在还是处于非常艰难的境地。脑海中的清明眼看就要消失, 她眼中的魔气来回反转着, 正拼尽全力运转功法压制体内乱窜的魔息。
魔气膨胀到极限后, 景月衫只觉丹田轰然一声炸了, 她的眼前一片空白, 恍然间听到雷声在耳旁炸响, 下一秒就已经淹没在雷暴之中。
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 景月衫只觉身体从里到外无一不痛, 整个人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然而她还得撑住,暴戾的魔气还在经脉丹田内乱窜,随时都要将她撕裂, 她必须全神贯注的运转功法, 压制乱窜的魔气。
雷声一声接一声的在耳旁炸响, 众人眼见景月衫好不容易度过了三道天雷, 正要上前去查探下她的情况,谁料头顶的劫云非但没有散去, 反而越发厚重起来。
翻滚的乌云像是要倾泻下来一般,乌压压的笼罩了大片天空,雷电在乌云中闪烁,瞧着下一秒就要劈下来。
众人心中一沉,自来只听过大气运者在渡元婴天雷时有九转天雷,没听说过晋升合道也要多捱几道天雷的,景月衫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姜修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 他看着上空不停翻滚的劫云,不可置信的道:“竟是灭杀天雷!”
此间世界出现天道不容之人,便会降下灭杀天雷将之抹杀。例如苍越这等已然飞升上界之人,就不可在下界待太久的时间,否则就要被天道降下的灭杀天雷抹杀。
景月衫只是晋升合道而已,远远还达不到这个世界所能承载的极限,为何会引来灭杀天雷?
来不及思索为什么,第一道天雷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的朝景月衫狂劈了过去。
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再
次淹没在一团雷暴之中。
姜修然在一旁急得双手攥拳,却也知道天雷一旦落下,便只能她自己去抗。
灭杀天雷钻进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在其中大肆破坏,景月衫的经脉裂出细细裂纹,眼见整个人就要被撕碎。
然而天道就是要将她灭杀,她刚刚扛过第一道天雷,第二道天雷已经转瞬即至。
天雷所带来的肃杀之意将她紧紧笼罩,景月衫瞳孔微缩,她绝对顶不住这道天雷,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里?
白光即将到来的那一刻,景月衫的心中反而格外平静。
到底还是对不住苍越了,她都没有好好跟他告个别,现在心中只有无尽的遗憾。
灭杀天雷带着滚滚的杀意,转瞬间已经到她面门。
景月衫闭上了眼,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这个结局,但我已经尽力,罢了……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景月衫猛地张开眼,却见面前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替她将这道天雷牢牢挡住。
景月衫目眦欲裂,大喊道:“父亲!”
姜修然将她牢牢护在身后,自己迎上了那道仿佛要毁天灭地的天雷。
“父亲!”景月衫眼眶含泪,“你为何……”你为何要如此?
她与姜修然谈不上亲近,脑海中的记忆也显示从小到大姜修然并没有过多的参与她的成长,她是长于景乐章膝下的,与父亲并没有过深的感情。
而此时,姜修然却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为她挡下天雷,她如何回报?
她其实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然而占了这个壳子,她就已经是景月衫了。她待父母恭敬大于亲近,万万没想过要父母为她付出那么多。
众人惊呼中,姜修然已然抗下了一道灭世天雷,头顶的乌云翻滚着沸腾着,仿若这时才发现这里还存在一名修为已到极限的渡劫修士。
头顶的天雷又在酝酿,姜修然拼命压制住翻涌的气血,转头对景月衫道:“我今日就将飞升上界,告诉你母亲……”
他声音顿了顿,急速道:“告诉她我不等她了,让她以后尽管走自己的路,不要
再顾忌我……”
景月衫愣住,这不是灭杀天雷吗?
难道说姜修然的修为早已到达了巅峰,只待度过雷劫便要立马飞升?
围观的其他修士显然也是惊呆了,万万没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会那么戏剧,先是景月衫晋升炼虚,再是姜修然今日便要渡劫飞升。
数万年间飞升的修士是越来越少了,千年里竟只有太虚元府的苍越成功飞升。修仙界的其他修士原本已经快绝望了,谁料今日还能见识到另一位渡劫修士飞升。
大家不禁打起了精神,目光炯炯的直盯着姜修然看。
这可是渡劫修士的飞升天雷劫,今日有机会近距离好好揣摩一番,绝对对自己的修为大有助益。
被劈的对象换了个人,劫云陡然间将注意力放在了姜修然身上,比起只是合道的景月衫,已经修为达到上限的姜修然显然存在感更大点。
劫云在上空咆哮着翻滚着,一道更粗更壮的天雷直挺挺的朝姜修然劈去,一道刚劈下,另一道已然接连而至,姜修然就这样在极短的时间里扛过过来三道天雷。
风渐渐吹拂了过来,劫云缓缓散去,露出蔚蓝的天空。
风越来越大,以姜修然为中心席卷了在场的所有人,每个人都觉得身心畅快了起来,这才惊奇的发现原来吹来的不是风,是天雷后的灵气沐体。
景月衫方才度过天雷后便立刻迎来了灭杀天雷,因此身体受到的损伤还没有恢复,此时在灵气浴体之下,浑身的伤势也在缓缓修复。
然而她却眼眶微红的看着姜修然,语气哽咽,“父亲,你要走了吗?”
姜修然缓缓点了点头,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我自小没有陪伴你左右,为你做的实在太少了,还强行为你定下了那桩你不情愿的婚事。”
“好在苍越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既然已经下界,你日后定要跟他好好过日子,至于你母亲……”
他顿了顿,接着道:“日后你要与你母亲好好相处,切莫再惹她生气。”
景月衫点点头,深呼了一口气将眼中的酸涩压了回去,“父
亲放心,我会照顾好母亲。”
姜修然欣慰的点了点头,看向宗门的其他修士,“今日太过匆忙,我没什么好交代的,望尔等日后好好修炼,不负宗门。”
围观的修士抱拳齐声道:“谨记修然仙君的教导!”
是了,姜修然已然度过了天雷,马上天门就要洞开迎他飞升上界,他现在已经是众人口中的仙君了。
下一刻上空中蓦然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柱,将姜修然牢牢的笼罩住。光柱上方的天空蓦然破开了一道裂口,美仑美轮的仙乐在耳边飘荡,精纯的灵气自裂开的天缝中蜂拥而上,那里就是修仙界人人向往的上界。
姜修然深呼了一口气,再次看了景月衫一眼,身体在光柱的笼罩下开始缓缓上升。
他数百年来一直在逃避这一切,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景乐章还是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丝的不甘。
上界只是个虚假上界,纵是得了长生也不过是在上界坐牢而已。然而他以前找不到破解的法子,只得安慰自己上界已经是修仙界众修士最好的归宿。
因为这个认知,他强行给女儿定下婚事,又孜孜不倦的纠缠景乐章,让她放弃自己的道与他一同前往上界。
结果母女俩都极其反感他的决策,他在她们心里也落了个不尊重人的坏印象。
到头来还是他一个人要前往所谓的上界,这样的长生又有什么意思?
好在他这次是为了救女儿才不得不飞升上界的,希望景乐章能念他的一点好。
看女儿的修炼速度估计也快要飞升了,希望到时景乐章能不要那么顽固,那么他们一家三口还有希望能在上界团聚。
姜修然的身影越来越高直至金柱的最高端,他最后看了一眼修仙界,整个人便没入了天缝之中。
他已然飞升上界了,景月衫抬头看着,久久不能回神。
身旁逐渐围拢来了一些人,张口就是祝贺。
“恭喜晋升合道!”
“真是少年英才,果真是修然仙君的亲女儿!”
姜修然已经飞升上界,下面这些人的恭维便全朝景月
衫扔去。
景月衫还没从伤神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正待客气几句,她的胸口便是猛然一阵抽痛。
她立马脸色大变,捂住胸口开始大口喘气。
众人见了面面相觑,上前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景月衫深呼一口气,正要说“没事”,谁料胸口的疼痛更厉害了,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股天道对她的排斥。
上次她晋升炼虚后回到修仙界便感受到了,只不过那时天道的排斥还是不太严重,她适应了一段时间也便不当回事了。
现在晋级了合道,这股排斥越发的强烈,已经由不得她忽视了。
深吸了一口气将这股不适强压了下来,她抬起头对众人道,“我没事,刚受了点小伤。”
她之前与扈陈缠斗了那么久,还承担了如此狂暴的天雷,受点暗伤是很正常的。
其他人心下了然,安慰了她几句,便四散开去收拾丰洲城的残局了。
众人都散去后,桑姞才一脸复杂的走上前,“恭喜你了。”
“没想到扈陈最后的拼死一击竟成全了你。”
扈陈将自身降解成无数的精纯的魔气,可不是为了助景月衫晋级的,而是想让周围的人全坠入魔道。他若是知晓是这么个结果,怕是恨不得直接神魂俱灭算了。
景月衫微笑,“可能这就是我的缘法。”
说着她转身看向桑姞,“扈陈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修仙界必定要问责魔界,魔主可有应对措施?”
桑姞一脸愁容,“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两界好不容易相互开通,偏偏他跳出来大搞破坏,实在是罪该万死……”
她说着说着已然有咬牙切齿的趋势。
“现在纵使我宣布早已将他驱逐魔界,修仙界各大门派怕也是不买账了吧,定要怀疑我魔界之人大多是这种穷凶极恶之徒,数万年来好不容易的拥有的和平局势怕是又要起波澜了……”
桑姞说着说着脸上已是一脸苦涩。
景月衫沉默,觉得她说的都对,然而她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想拜托她,只
能拿这件事跟她谈条件。
“扈陈此举乃是他个人行为,实不该牵连到魔界。”
桑姞无奈的摇头,“怕是其他人不这么想……”
景月衫微笑,“他这次的举动简介促进了我晋级合道,更是令我父亲成功飞升上界。我可酌情向宗门求情,令宗门不要过度苛责魔界。”
桑姞一脸惊喜,“果真?”
归元宗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若是能归元宗能做到不迁怒魔界,其他门派或多或少也能卖归元宗一个面子。
仙魔两界能和平往来太不容易了,千万不能再起大的冲突了。
若是再开战,两界都将陷入泥潭。
景月衫点点头,“我只能以我个人名义给掌门合理的建议,至于掌门听不听我的,我不能保证。”
归元宗又不是她个人的,她只能提建议,却不能左右宗门的决定。
“有你这个承若就够了。”桑姞一脸笑意,景月衫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晋升合道,她父亲更是已然飞升上界,景月衫在归元宗的地位不可言喻。
再加上她道侣乃是太虚元府的苍越,定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太虚元府的态度。
修仙界两大宗门只要不要太过针对魔界,这次冲突造成的损失就已经在桑姞的接受范围内了。
“承了你那么大的人情,日后你但有所求,尽管提来。”桑姞笑得合不拢嘴的道。
景月衫笑得更灿烂了,“这可是魔主说的,我正好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魔主成全。”
“呃……”她还真不客气,桑姞只得道:“你说。”
景月衫一字一句道:“我想见黎昕魔君。”
桑姞心中一跳,连忙婉拒,“你这是为难我了,魔君被囚禁在虚空之中,我等如何能寻到他的踪迹?”
景月衫神色未变,语气不急不缓,“是吗?魔主果真无法联系到魔君?”
她接二连三的受天道排斥,再不能草草略过了。
思来想去,她这段时间最大的异常就是接受了黎昕为她重塑经脉与丹田,自此之后她便一直受天道排斥,且随着她的修为增长,这
股排斥逐渐加深。
景月衫有预感,待她下次晋级,这股排斥会再次增强,直至她承受不住死在天道的碾压之下。
今日出现的灭杀天雷也印证了她的猜测,这次是姜修然帮她挡了,若是下次还有,她该当如何?
当然这些也只是猜测,她希望见到黎昕魔君,将这些疑问问个清清楚楚。
在景月衫直勾勾的注视下,桑姞败下阵来,她叹了口气,道:“行吧,你同我去魔界。”
景月衫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留下一道口信,将丰洲城的事仔细交代了一下,然后便跟着桑姞往魔界去了。
她急于找出事情的真相,却忘了之前与扈陈周旋时,发向太虚元府的求救信息。
在她看来,反正苍越也不会知道这件事,茂勋道尊即使派了人来,这边事情也已经结束了,她回去解释一下就好。
然而在她走后不久,丰洲城内忽然出现了一个面色惨白的俊美男子。
还留在这没走的太虚元府弟子们见了,不禁惊呼出声,“道尊你真的来了?”
苍越眉头微皱,“发生了什么事?”
太虚元府的弟子七嘴八舌的将这几日丰洲城内发生的事说了个清楚,最后心有余悸的道:“幸亏扈陈已经自爆身亡,不然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竟发生了这等耸人听闻的祸事,苍越顿时理解了景月衫为何突然不辞而别。
他掏出疗伤灵液分发给在场的弟子,引得弟子们阵阵欢呼。
“多谢道尊!”
“道尊你真好!”
苍越点点头,问:“可见过归元宗的景月衫,她现在如何了?”
此话一出,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闭口不言了。
苍越眉头微皱,心中有些担心,“怎么不说话了?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瞧见自家道尊这紧张的模样,有弟子实在看不过去了,憋着气道:“道尊何必如此在乎那种女人!”
苍越语气变得冷厉,“注意你的言辞!她到底如何了?”
众弟子实在憋不住了,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道尊对她如此深情,她
却心怀怨愤……”
“就是!她竟然说要协助扈陈将道尊吞噬,简直不知所谓!”
“道尊一腔痴情实在是给错人了……”
苍越安静的听完了他们的逼逼赖赖,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再次开口问:“她现在到底如何了?”
“道尊你……”有些小弟子险些气哭了,怎么道尊知道了景月衫的真面目还那么关心她?
道尊也太傻了吧!
苍越面色不变,反问他们,“是不是景月衫将你们救出来的?”
“呃……”众弟子愣住,这样说好像确实如此,然而即使如此也抹杀不了景月衫之前的所作所为啊!
苍越像看白痴一样看他们,“她要是不那么说,能拖到援兵到来?你们有几个能活到最后?”
众弟子:“……”好像是有些道理。
还是有人不服气,“饶是如此,她说的也太过分了。拖延时间用什么法子不好,怎能这样污蔑道尊?”
苍越给气笑了,问他,“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拖延方法?”
“呃……”那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
苍越语气越发冷厉,“身为太虚元府内门弟子,竟如此分布形势,简直愚不可及!”
他说完这句话便一甩袖子往丰洲城内走去,留下刚刚的弟子面面相觑。
“难道真是我们理解错了?”
“你怎能还纠结这个,我都听明白了,就你话多!”
“刚你说的不也很起劲,怎么就怪我一个……”
身后的闲言碎语,苍越一概不理,他径直走到城中,寻找着景月衫的身影,然而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
太虚元府的支援队伍早他一步到了,现在正在清理现场,看到苍越到来忙上前打招呼。
“道尊你怎么来了?”
苍越再次问:“景月衫何在?”
那人知晓景月衫与自家苍越道尊关系匪浅,笑着道:“还未恭喜道尊,景道尊已然晋升合道了。”
苍越一愣,随机笑了起来,“她一向优秀。”
那人接着道:“归元宗的修然道尊已然飞升上界
,现在是修然仙君了。”
苍越又是一愣,姜修然终于飞升了?他不是一直强压修为不舍得走的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怎么会突然一个飞升了,一个晋级合道?
那人赶紧将刚刚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苍越,着重描述了当时的天雷是多么的凶险。
苍越嘴唇紧抿,神色冷厉,怎么她一离开自己身边便遇上了这么凶险的事?那她现在可好?
“景月衫现在在哪里?”苍越急切的问,他怎么一直找不到她。
那人楞了一下,“景道尊没有向道尊留口信吗?她有要事随魔主桑姞去魔界了。”
苍越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看的跟他说话的人都情不自禁的一哆嗦。
“道尊我有事先忙了,道尊还请自便。”那人忙不溜的跑了。
谁知道这对小情侣又闹什么别扭,还是别掺和进去的好。
苍越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心中的怒意使他心神翻滚,一不留神脸色又惨白几分。
景月衫留了个简单的口信就跑了,他心中着实不安。于是他就去缠着师伯问景月衫的行踪,正好就看到了她的求救讯息!
苍越一得到消息,立马就要往丰州赶去,然而茂勋道尊百般阻挠,说什么都不让身体还没恢复的苍越这时候出宗门。
他与师伯纠缠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趁师伯不注意时偷跑了出来,这才晚来了一步。
这里的事都解决了,她不赶紧回去找他,甚至连个口信都不留就又跑了。
她去魔界到底要干什么?
她还记得那句要一直守着他的承诺吗?
这女人真的忒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