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乜佳抬眼看到湛明喆坐在出租车后座，正往门卫手里递了证件，并且简单交谈了几句。
她下意识朝那个方向招手，可惜湛明喆丝毫没往自己的这边看，登记完就进了小区。
约么着是没看见。
也没听清后宇航在耳朵边说了什么话，她先掏出手机给湛明喆发了条信息：【出差回来了？】
而后，把手机握在手里，才意识到身上多了件正散发着烟草味道的外套。她单侧肩膀稍落，将外套滑下来，还给后宇航，说：“你这衣服烟味还挺呛的…”
对于这句话，后宇航立刻解读成是乜佳的埋怨，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接过衣服，笑着说：“得，又被女神嫌弃了。要冷，咱去买件新的。”
乜佳指了指前方不远的小区大门，说：“我冷可以回家穿。”
可又想到后宇航这么精心准备的‘惊喜’，外加此时周围围观的人，乜佳还是给他留了面子，没打算跟他抬杠，补充说：“你这车花挺漂亮，要不找个夜市摆摆摊，没准还能回本。”
这话听上去怎么也体会不到幽默和贴心。
后宇航也不气，笑着舔舔牙尖，转头看了眼找人弄了俩小时的杰作，玩略的语气说：“看我还得去摆地摊的份上，女神赏脸约个会行吗？”
现在时间七点多钟，要说出去吃个饭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乜佳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但一想到昨天晚上跟栢渲婷视频说的话，她又有些犹豫，下意识将视线落在那只呼呼大睡的猫仔身上。
“要不，你先把这猫还回去？我养不了。”
后宇航毫不在意，说道：“不喜欢啊？我一会让人把它弄走。”
也不知道他嘴里的‘弄走’是什么含义，但看他轻浮的表情和那双并没多少温情的眼睛，乜佳直觉认为他不靠谱。
耐心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从哪弄来的，还到哪去…这么小的幼崽，离不开妈妈。”
她极其不信任地看着后宇航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善意提醒说：“做个好人行吗…”
最后的话就像一句敲击灵魂的质问，后宇航觉得自己说个‘不’字，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虽然只是听栢维讲了些乜佳的事，但从她闺蜜栢渲婷的性格来看，乜佳也不像是好脾气的姑娘。
他抬手摸了摸鼻尖，好似在思考怎么办，另一只手伸出去摸了摸那个毛团，试图跟乜佳谈条件：“这样吧，你跟我一块去把猫还给宠物店，然后吃顿饭？”
这听上去怎么都像是一种道德威胁。
但除此之外，乜佳还想到自己更深一层的目的——尝试着接触接触别的异性，就像昨晚答应栢渲婷的那样。
她抬手看了眼现在的时间，没再耽误，果断回应：“行吧，但不能太晚回家。”
后宇航小人得逞的笑容终于掩藏不住，食指飞快蹭了下乜佳的下巴尖，颇为得意地往她面前凑近了点，说：“女神说什么是什么。”
——
将猫仔还到宠物店后，后宇航征求乜佳的意见，最终选了一家本帮菜餐厅吃饭。
餐厅的位置在一个商圈里，也是年轻人夜生活最丰富的一带。
全程，乜佳没主动说过一句话，湿巾把下巴尖都擦红了。
后宇航虽然主动找过几个话题，但乜佳也都只是敷衍回应，并不走心。
一路上，她手机不离手，反复看了好几遍微信，都没等来湛明喆的回复。
明明看到他刚才打车回家，再怎么说，付款的时候也该用到手机，怎么会看不到信息？
除非他用的现金…
乜佳侧脸看着车窗外，脑子里却不停琢磨着湛明喆不回信息的原因。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警告自己，既然决定迈出下一步，就不该再胡思乱想。
她把手机熄屏，放进包里，心不在焉地调整坐姿，理了理自己有点发皱的包臀裙，心情不多好地轻叹了口气。
在后宇航听起来，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边开车边往乜佳的方向扫了眼。
“坐累了？女神？”
乜佳懒洋洋地回了俩字：“有点。”
“要不先找地按按？我有家店在附近。”后宇航淡然笑着。
“呵呵——”乜佳这声笑听着毫无味道，反而有点讽刺：“你还挺好心…”
被她这么噎了一句，后宇航即便有点歪心思，也立刻藏起来。
过了半个小时，两人终于抵达后宇航说的那家被探照灯照得金碧辉煌的餐厅，门口接待的小姑娘全穿着统一的开旗断袖旗袍，个个如花似玉，浮凸有致。
后宇航是这里的常客，跟着个和他聊得有点熟的姑娘走到一个景观位的大圆桌，他看似极为绅士地为乜佳撤椅，招待她先坐。
两人还没坐稳，就看后宇航身边走来一个一头灰黄头发的男人，从头到脚一身时尚装扮，每一处看似不经意的配饰，实际都能顶正常打工者一个月工资。
“你丫的，约会呢？”灰黄毛跟他很熟络，手臂挎在他脖子上，眼神自动落在乜佳脸上。
后宇航不意外看见这个人，只笑着虚捶他肚子一拳，立刻伸手指指乜佳，介绍：“乜大小姐，乜佳。”
又拍拍灰黄毛肩膀，对乜佳说：“姚磊。”
乜佳只抬头看了眼，礼貌地勾勾嘴角，继续拿着菜单选菜。
“乜佳？？”姚磊惊了：“这名怎么他妈那么熟？”
后宇航立刻在姚磊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什么，姚磊惊异的脸上立刻浮现极其不怀好意的笑意，比刚才声音放低了些，跟后宇航说：“你丫的挺牛逼啊！这都被你泡上了？”
没听见后宇航说话，乜佳抬眼就看他侧着脸正捂嘴笑着。
对于姚磊的反应，乜佳不感到意外。
这个圈子里，谁不认识谁？更没人有秘密。
早些年她不在意流言蜚语，是因为她钱多，事也多，无心顾及。
那时候圈子里都传她浪荡多金，包养的小白脸比森林里种的树都多。
乜佳也不知道这种传言是从哪来的，之前她的确不在意和异性间的距离，关系好的勾肩搭背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要说她喜欢帅哥，她更不否认。
人的天性就喜欢美的事物，怎么喜欢帅哥也是错？更何况结交朋友，吃饭游玩，好像也不算多过分的事。
可偏偏有人就说她行为不检点，私生活混乱。
那时候她忙着参赛，做设计，开画展，根本没心思去琢磨这些无聊的绯闻。
但唯独让她心里不平衡的是，她真私生活混乱也行，毕竟阅男无数，到湛明喆那也不至于满盘皆输。
事实却是，她这个传说中‘浪荡多金’的女人，活到现在连男人的嘴都没碰过。
她曾在夜店重金找舞男，想训练自己接吻的技巧。但可怕的是，脑子里中了毒似的，只容得下湛明喆那张热情洋溢的脸。
乜佳拿起玻璃杯抿了口，淡淡的柠檬味顺着喉咙滑至深处。
呵呵。
又想起湛明喆。
…
看两人还在聊，乜佳又忍不住从包里翻手机，这回没有完全拿出来，而是掩耳盗铃似的，只露了个缝，偷看了一眼有没有新的消息。
因为她潜意识仍然抗议自己又想到跟湛明喆，但还是控制不住。
可惜，依旧没有信息。
乜佳心情低落地翻开面前的酒水单，指着一张杯口夹着柠檬片的小酒杯，语气沉闷地说：“十杯！”
身边的服务员以为自己听错了，弯腰在乜佳耳边确认了遍：“您说，十杯？”
这时候，后宇航和姚磊也停止了交谈，注意力全放在乜佳身上。
“嗯。”乜佳眼皮没抬，随意翻看酒单，觉得不妥，立即改口：“二十杯吧！”
…
一顿饭下来，乜佳吃的东西很少，十来杯酒全下肚。
后宇航看着也不拦，直问乜佳够不够。
乜佳心有郁结，没怎么说话，只冷漠的扫了眼坐在对面勾着嘴角欣赏自己喝酒的人。
看着他满怀期待的不正经眼神，乜佳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喝醉。
于是，拿起最后一个shot的时候，笑着问：“你，吃完了吗？”
后宇航用餐巾擦擦嘴，说：“想喝酒啊？旁边有个酒吧，我陪你喝。”
跟乜佳比酒量，那简直就是自己不自量力。
乜佳笑笑：“行啊，喝酒我请客。”
后宇航打了两个响指，招服务员买单。
临走路过姚磊那桌餐位，他竟然邀请姚磊带着女朋友一同前往。
乜佳没等，更没发表意见，先进了旁边的小酒吧，要了四排高浓度的shot，摆在另外三人面前。
她明摆着借酒消愁，为了不胡思乱想，想出个鬼点子。
于是坐直身子，拿起其中一杯问后宇航：“酒量，行么？”
后宇航自诩酒力不差，他迅速抄起一杯，跟乜佳手里的杯子碰了下，玩味的语气问：“想玩啊？”
乜佳没说话，直接一杯下肚，同时手指弹弹后宇航的杯子，温声说：“你赢了，咱去按摩。”
——
这时候，不回信息的湛明喆刚吃了简餐，边看电视边回想着刚才在小区门口看到的场景，脑子里反复想起多年前朋友调侃的话。
“你喜欢她？？那种大小姐不会长情的，只会玩腻了，一脚把你踹开！”
…
玩腻了…
踹开…
湛明喆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从不同角度解析了这句话。
起码玩腻了，才会踹开。
可，玩了吗？
他越想越不甘，一把从身边柔软的沙发上把手机拿起来，将刚才拍的三盒维生素液的照片找出来，想也没想发出去。
看着乜佳几小时前发来的信息，他斟酌措辞，才发信息：【这是什么？来自普通朋友的，客气？】
等了会，没听到回信。
看时间还早，也不知道乜佳回没回来，湛明喆直接把电话拨过去。
这次不像以往接电话那么快，几乎要挂断的时候，才被接通，听筒那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湛明喆没沉住气，抢先问了句：“你在外面？？”
乜佳轻轻理了理嗓子，就像是打算发表什么正式的演讲一样重视。
“哦，我这就打算回去了。”
隐约听见对面有男人唱歌走调的声音，湛明喆身子往前顷，谨慎猜测乜佳所在的场所，言不由衷道：“我也没什么事，就是那维生素液——”
乜佳突然打断：“——你帮我那么多忙，我慢慢还你。”这语气就像担心他觉得礼物不好一样。
话音刚落，她声音忽然小了一瞬，就跟被谁把手机扯走似的。
湛明喆用手掌将手机完全贴紧耳朵，仔细听那边的动静，心不在焉地问：“还的完吗？”
“呵呵呵——”乜佳尴尬地笑了两声：“是嫌礼轻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只觉得她总是对自己异常见外，可要这么说又好像有种纠缠的痕迹。
于是，果断放弃。
“没，那你忙。”
乜佳那边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更没听到回音。
湛明喆看了眼手机屏幕，又放在耳边听了听动静，确认对面没声音，才挂断电话。
琢磨着这会乜佳不是在夜店就是在酒吧，他没什么心情再看电视，拿着手机起身，去冰箱里取了盒冰激凌，
心里却在分析乜佳的情况。
听着她口齿清晰，应该没喝酒。
这个点回家，倒也不会有大问题。
刚把满满一勺冰激凌放进嘴里，乜佳突然打来电话。他嘴里塞得正满，只接起电话，没出声。
“那个——”这次乜佳说话吞吞吐吐：“那个——我能还你份大礼吗？”
？？？
湛明喆嘴被冰得有点麻，赶紧嚼了两口把嘴巴腾出空来。
可能是因为他没说话，乜佳说话更加犹豫不决，但似乎没有什么好的选择，才硬着头皮，生硬地请求：“你能来帮我个忙吗？”
她苦笑：“我觉得我搞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