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满月
一桌子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小初，怎么了？”大伯母问。
林月初急中生智，微微俯身：“我想吃炸蘑菇，坐着有点够不着。”
大伯点点头：“对，够不着就站起来，行知、小君，你们也都别客气啊。”
炸蘑菇正好在裴行知面前。
林月初自然而然地说：“裴行知，咱俩换一下位置吧。”
裴行知一愣，迅速端起自己的碗筷和林月初交换了位置。
林月初在刘丽丽身边坐下来，一抬手，就夹了块蘑菇塞进嘴里：“坐这就方便多啦！”
刘丽丽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月初没搭理她，就当没听见。
林爱华摇头失笑：“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为点吃的还换位置，把盘子递过去不就行了？”
“啊！”林月初微微睁大眼睛，“一时没想起来！”
“小姑姑笨！像个大笨猪！”四岁的林梓轩嫌弃地说。
林月初不敢相信一个四岁的小屁孩竟然还敢嘲笑她：“三加四等于多少？”
林梓轩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算了好半天之后，大声地说：“等于七！”
“对了！小轩真棒！”大伯夸了一句。
林月初轻哼：“那十三加十四等于多少？”
被夸了的林梓轩连忙又去掰手指头了，最后十根手指头不够，掰过来掰过去，却怎么算都算不出来，急的哇的一声哭出来。
“小轩好笨！”林月初终于找到了回怼的机会。
这下，林梓轩嚎得更厉害了。
刘丽丽撇着嘴：“欺负一个小孩子，你还真有脸。”
林月初也不跟她吵：“行吧，那你说十三加十四等于多少？”
刘丽丽脱口而出：“二十七！”
林月初接着问：“那一百二十三乘以一千二百二十四等于多少？”
李丽丽下意识地就要算，然后突然回过神：“我凭什么要算？”
“算不出来就直说呗，我不会嘲笑你的。”
“谁说我算不出来的？”
“那你算呀！”
“我就不算！”李丽丽气呼呼的说。
林月初狡黠一笑：“那行吧，我就当你算不出来好了。”
“你！”刘丽丽心里怄得要死，“你欺负小孩子还有理了？”
林月初不想跟她争这个，朝林梓轩招招手。
林梓轩小小年纪，气性还挺大，一扭头趴在了妈妈怀里。
“好吧。”林月初耸耸肩膀，“那我新买的迪迦奥特曼就只能自己玩啦！”
林梓轩耳朵一动，立马将头从妈妈怀里抬起来，偷偷看了一眼林月初又赶紧埋回去。
林月初叹了口气，故作苦恼地说：“可是我不怎么喜欢玩奥特曼啊，算了，我还是扔掉好了，以免占地方。”
林梓轩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哪里有一点泪痕：“小姑姑，扔给我吧，扔给我就不占地方了。”
“噗嗤”孙怡梦，也就是林梓轩的妈妈没忍住笑出声，其他人也不禁捂着嘴偷笑。
林月初故作委屈：“可是你刚刚说我是笨哎，还骂我大笨猪。”
林梓轩小小年纪就特别上道，颠颠地跑到林月初身边：“小姑姑，那我和你道歉，对不起。”
一边说一边偷偷看林月初的表情。
林月初思索片刻，等林梓轩快要忍不住做小动作的时候，终于开口：“那好吧，我接受的你的道歉。而且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小姑姑刚刚不应该以大欺小，故意给你出难题。”
林梓轩大人似的挥了挥手：“小姑姑，不客气，我也原谅你啦。”
“那奥特曼是不是可以扔给我了？”
终究还是奥特曼最重要。
林月初捏了捏他包子似的小脸：“当然可以啦。”
林梓轩欢呼一声：“小姑姑真好！”
孙怡梦特别感慨：“还是小初厉害。”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难教育的时候，这几天又不知道从哪里学了骂人的话，她说了好几遍都不听。
现在倒能乖乖道歉了，还真是稀奇。
“小初又这么受人喜欢，不如跟着我当幼师吧。”
林成栋下意识反驳：“小初可是华大毕业生，当个幼师不是屈才了？”
“哼。”刘丽丽冷哼一声，“华大毕业生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回来种地了？”
“我看啊，还不如去当个幼师呢。”
林爱华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
刘丽丽声音越发尖锐：“我说错了吗？不是都是事实吗？考上大学又怎么样？赚得多又怎么样？还不是回这个破地方了？”
“呵，别到最后还不如我这个大专生，好歹还有个编制呢，怎么也有保障。”
刘丽丽学的护理，大专毕业后留在了市里的医院，成为了一名带着编制的护士。
从那以后，编制二字成为了她的箴言，仿佛不带这两个字就会不说话似的。
“就一个破编制，当小初稀罕呐。”林爱华最看不得她这副尖酸的样子，“就凭小初的聪明劲，还不是分分钟考上？”
林月初心里咯噔一声，坏了！
果然，刘丽丽顿时像点了炸药包似的：“到底她是你女儿还是我是你女儿？”
“每次都是这样！”刘丽丽越说越委屈，眼泪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每次我和林月初吵架你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向着她。”
“是，小初是比我聪明，是比我好看，还比我懂事，比我善良，那你认她当女儿好了！”
说完，刘丽丽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刘浩的媳妇李欣欣起身去追。
林爱华也想起身，最后叹了口气，带着歉意说：“小初啊，是姑姑没把你表姐教好，你别生气，等回去我再教训她。”
林月初摇摇头：“姑姑，你别这样说，我没生气。”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沉默地喝着手中的葡萄酒。
原本热热闹闹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连小孩子都没敢大声说话。
“继续吃吧。”奶奶发了话。
众人听话地拿起筷子，但是再好的饭菜此刻也难以下咽。
一顿好好的团圆饭就这样草草散了场。
半个小时后，李欣欣带着眼睛红肿的刘丽丽回来了。
本来林爱华一家是准备住一晚再走，可出了这件事，刘丽丽又死活闹着要走，最后由没喝酒的李欣欣开着车带着一大家子人回了镇上。
林月初照例去给奶奶捶背。
奶奶没让：“今天就不捶了，早点去休息吧。”
说着，轻轻摸了摸林月初的脑袋：“别想太多，不是你的错。”
林月初眨眨眼，抿起唇轻笑：“知道啦，奶奶晚安。”
虽然喝了不少酒，可林月初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林月初独自一人坐在大树上，遥望着天边的月亮。
民间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意思是农历十六的月亮会比十五的圆。
但十五的月亮也很圆，只是被云层遮住了一角，看着并不是那么完美无瑕。
月光很亮，林月初坐在树上，遥远的青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星星。
好像每次月亮特别亮的时候，都是看不见星星的。
林月初托着下巴，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声音将林月初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当中。
林月初望过去，就见裴行知站在树下，目光灼灼，特别像两颗星星。
“是你呀。”林月初的心情没来的由好了一些，她弯了弯眼睛，“我在这里看月亮呢，你怎么来了？”
裴行知脸上带着歉意：“我想对你说声抱歉，今天的事情都怪我，如果不是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林月初不明所以。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解围。”
“是有一点，但是主要的是我确实挺想吃蘑菇的。”林月初一脸认真地说。
裴行知没再辩驳：“好吧，你说是就是。”
林月初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有些热。
难道是酒劲还没过吗？
裴行知随即在树干旁坐下来。
“你不回去睡觉吗？”林月初诧异地问。
裴行知摇头，但林月初坐在树上，看不见他的动作。
“我好久没有看过中秋的月亮了。”裴行知感叹道。
林月初以为他是想家了。
“你给父母打个电话啊，他们一定也很想你。”
裴行知声音带着些落寞：“可能吧，也可能顾不上。”
毕竟他出来这么久，自家心大的父母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过。
“对不起。”林月初以为还有什么隐情，不敢再问，深怕揭了他的伤疤。
“没关系。”裴行知笑笑，也没解释。
林月初缓缓靠在树干上，良久，她开口道：“其实，我真的很讨厌刘丽丽。”
裴行知没有开口。
因为他知道，他此时做一个简单的聆听者就好。
“其实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林月初自嘲笑笑，“可能是因为我父母早早去世的原因吧，家里人都挺疼我的，她……也就大了我两岁，家里人又喜欢拿我和她处处做比较。”
“她讨厌我，也是情有可原的吧……”毕竟，她确实比刘丽丽要优秀一些，林月初自恋地想。
“可是，她真的很过分……”林月初越想越委屈。
刘丽丽比她年长两岁，小时候经常欺负她，不是扔毛毛虫吓唬她，就是偷偷藏她的作业本。
林月初也并不在意，因为她既不害怕虫子，也不怕作业本丢失。
然后刘丽丽变本加厉，悄悄对林月初说她的父母是被她害死的。
年幼的林月初对此深信不疑，当晚就生了病，差点就死在了医院。
这件事林月初谁也没说。
但从那以后，林月初对刘丽丽再也没有好脸色。
碍于姑姑对她的疼爱，林月初从不主动挑事，但刘丽丽一旦挑事，她也绝不会忍着。
其实像今晚发生的事情，前几年经常有，家里人都见怪不怪了，每次聚会都尽量将两人隔开，避免发生争执。
谁知道，唉。
大过节的，闹得这么难看，估计家里人心里都不怎么好受。
林月初有些后悔。
裴行知静静地听着，间或附和两句。
林月初竹筒倒豆子一般吐了一番苦水，心情都变得敞亮了。
“谢谢你啊，当了我这么久的垃圾桶。”林月初不好意思地说。
裴行知摇摇头：“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
林月初眼睛笑成两道弯月：“嗯。”
她又望了眼遥远的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特别像林月初今天吃的咸蛋黄月饼。
说起来，咸蛋黄的月亮是真的很好吃！
林月初回味了下咸蛋黄月饼的美味，利落地从树上跳下来。
“走吧，很晚啦。”她都有点困了。
裴行知和她并肩走着。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