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2章闻人先生
其实唐九也算是有备而来。
起码来之前她还背过了一个风寒的药方。
如今纸笔在手，唐九落了墨，却突然又想——
若完全按照这方子写，岂不是太容易给人看出来？
总得给自己留个藏匿的时间。
于是她转了转眼睛，愣是想出几味药，准备各加些少点的计量，打乱了穿插在了原本的风寒方子里。
嗯……干姜、人参、枸杞、肉桂、山药……
但这些好像都有点常见？
要体现闻人且的实力，大概要再加些复杂点的。
唐九又在贫瘠的头脑里搜索了一下。
巴戟天、菟丝子？
记不得更多药材名了，就它们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少加一点，总也不至于毒死。
但是好像还不太够，要再加个什么，万一让其他医士看见，也不至于被一眼看穿，得让他们多加琢磨。
唐九转转眼。
索性写了一两狗儿血。
谢公子您就当吃鸭血一样吃下去吧。
反正狗血还吉利呢，给您驱驱邪。
洋洋洒洒。
末了唐九将方子一折，递给一旁的侍从。
“这方子便留给公子，小火煎药，一日一到两次即可，依轻重而定。”
“先生，这病症可能治好？”
“按此药方，可渐渐缓解，但若是想全好，怕是要等以后。”
“以后……是何时？”
唐九沉下目光：“许是近日，许是明年，再远也不过公子回还故土之时，便可全全好了；公子的咳疾、惧风，归根结底，还是源于水土。”
此后，唐九还煞有介事，颇为负责地跟到了煎药的后厨房，药煎好后，她不等侍从多说，吨吨吨先来了两口，诚心诚意说明药里无毒。
侍从且惊且喜，恭敬鞠躬：“谢过先生。”
一旁的煎药丫头小心翼翼捧着托盘出门去。
不一会儿，侍从又来，说公子喝了药，面色好了许多，王爷大喜，说要重谢闻人先生。
唐九一捋面纱：
“治病救人，不图功名利禄。
代在下谢过王爷好意，便不在贵府久留了。”
-
“小衿！”
第二日清晨，镇北王府后花园，天寒露重，半目枯萎，半目苍翠。
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地，追赶上去，把前面的捧着托盘的姑娘团团围住。
“姐妹们都说你好福气，竟能得了给公子煎药端药这般好差事。”
小衿无奈笑笑：“是个差事，但也算不得是好差事，端个药，和端茶倒水也无甚区别，大抵是药罐子还沉重些，端过去我手臂都麻了。”
“啧，你说什么浑话？这可不仅仅是端药而是给公子端药。”
“公子是如何一般人物，又有几个人能走的离他近一点？”
“更何况……”另一个小侍女脸微微一红：“小衿，公子可是至今连贴身丫鬟都没有，若是将他这病照顾的好，再多合些他心意，没准……”
“要是肚子再争气点，有个孩子，那就更好了。”
小衿咬住唇角。
旁边另一女孩眉眼弯弯轻搡了她一把：“所以啊，你要是还嫌药罐子沉重，不妨跟我换了，我可乐意得很。”
“不过说来，公子这种神仙人物，从不近女色，连当朝公主都难以接近他，只怕咱们更难得他青睐……”
小衿颜色不定，却道：“说起来，我今日见到那位闻人先生了。
身形虽较寻常男人瘦小些，但确实医术超凡，真真能治公子的怪病。
而且颇有医德，熬了药，也不等许大人说，便自己先将药试了。
只是这神医确实来无影去也无踪，弄完这些好像就走了……”
周围几个姑娘却都嬉笑着不听她絮叨：“你瞧瞧你，这就换了话题，可不就是舍不得同我们换职位吗……”
几位姑娘笑闹一会儿，便各自散去。
小衿抱着托盘，只瞧瞧她们的影子叹口气。
她不傻，那几位姑娘说的事情，她心里一清二楚。
但是其实王爷王妃更不傻，他们可不想来个狐媚子沾染了自家嫡公子的羽毛，王妃挑她来端药照顾，就是因为知道……
她自幼体弱，难行男女之事，更别提什么孩子了。
这也是为什么闻人先生这么触动她。
她想问问先生，自己这病，能不能治。
可惜她昨日端药回来，就听说先生连王爷的宴会都不去，已经挥挥袖子走了。
思量间，却正看见前方拐角石拱门处，隐约露出一个暗色的衣角。
有些眼熟。
小衿一愣，随后放下托盘拔腿向那边跑去……
“先生！先生！闻人先生！请等一下……”
-
是夜。
皓月当空，群星渐隐。
屋内隐隐落入几分月光，灯光缥缈暗黄。
房间侧门被轻轻推开，小衿端着药罐进来，搁在桌边，又快速地带上了门。
随后她用药勺将药盛到碗中，又用托盘端起碗来，稳稳端着跪在床榻前。
“公子。”
帘内没有动静。
小丫鬟便只得继续端着托盘跪在床前，半晌，她又唤一声：
“公子，该喝药了。”
话音落下一会儿，帘内公子的声音终于响起：
“今日唇舌干涩，先喝些水罢。”
小丫鬟称是，麻利起身，将托盘中的药碗端出，又倒了一碗水，继续捧着跪到谢子叙塌前。
帘内人安静了一瞬，终于伸出手臂。
却是掠过水碗，手缓缓触上丫鬟的手腕。
温热而陌生的触感顺着指腹由腕间蔓延开来，惊得唐九几乎是身形一凛。
这谢子叙，说着是翩翩君子，洁身自好，没想到原来竟是个……
竟是个色胚吗！
连个端药丫鬟都不肯放过！趁端水揭油！
唐九咬咬牙，心想反正自己从闻人且的身份换到顶替这个小衿，起承转折，终究也不过就是为了跟着镇北王府除夕宴混进宫去，这也没剩下几天了，忍吧，忍一时风平浪静。
“公子，水在这里。”
她稳下心神，将托盘挪了挪。
谢子叙的手在她腕间又停了一瞬，随后移开，将碗取走。
直到他循例喝完药。
唐九捧着托盘和空空的药罐和碗走到门边，只觉得胸膛里一颗心莫名其妙地‘砰砰’跳。
关上门的一瞬间，隐约听见身后一声似是带着几分笑意的：
“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