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三节春柳篇丨玉佩
由于强行纳气,伤了元气,邢天启刚一逃出山寨,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他便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旧的小屋里。屋内不见流水身影,只有两个獐头鼠目的男子在翻箱倒柜。
邢天启又急又气,好不容易等到三人出现,却又被遗忘忽视。他想大声质问,却偏偏身虚气弱说不出几句话,于是胸中怨气盈腔,只觉得病更重了一分。
叶流水瞧见他一脸怨怼,连忙来到床前,堆起讨好的笑:“你醒啦?”
邢天启撇过眼神,没有回话。
叶流水便又关切道:“身体可有好些?”
可邢天启依旧毫不领情,还费劲地转过身,用行动抗议自己的不满。
“……”
叶流水心中有愧,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只能站在原地挠头。直至师兄给他递过一杯温水,他才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了一颗上乘丹药,就着温水一同端至邢天启眼前:“方才我们是去报官了,并非有意扔下你。这是补中益气丸,对你大有裨益,赶紧吃了吧。”
“……”邢天启虽心中别扭,但迫切希望早日康复,所以他只犹豫了一刻,便将丹药接过吞服。
丹药入口,舌有余甘。没过多久,他便觉得体内的气力充盈了不少,耳目也清爽了许多,显然——此药并非凡品。
察觉到这一点后,邢天启顿时对流水的印象好了不少。他心里清楚,虽然他因流水的计划而受伤,但自己能够脱身全靠二人相助。只是……他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又加上性格桀骜执拗,实在拉不下脸去道歉言谢。
“你们去报官了?官府怎么说?”服过丹药后,邢天启总算是有了说话的力气。
叶流水见他态度缓和,连忙积极回应道:“县令说近日会去核查此事,让我们静候消息。”
邢天启眉头一皱:“静候消息,有什么好静候的?直接让你们带路去山寨看个真假不就行了?那个县令莫不是在糊弄你们吧!”
叶流水一拍大腿,大声附和道:“那可不是!那些个官员尽是些敷衍塞责的草包!”
“地方官员竟能纵容山匪劫掠百姓,可见蜀国真是治国无道,迟早会鱼烂而亡!”邢天启回想起自己的这段遭遇,愈发的义愤填膺。
“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大胆的嘛,还敢说这种话,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哼!世道浇漓,我不过是仗义执言罢了!”
“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还有如此胆识,倒是我小看你了。”
“……”
宁行云看着这二人如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毫无忌惮的侃侃而谈,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这邢天启一幅异域长相,言语间又尽显霸气,想来也非凡辈……蜀地靠近大宛一带,正是翟月阁的地盘。如今他们人地两生,身上又带着云梦带,周围可谓危机四伏,可得比平日更小心三分。宁行云双眼微眯,在心中暗自警惕。
春柳倒是没听到如此猖狂的发言,不然定是要吓得两股战战。他见邢天启已经转醒,便去厨房热了一碗粥放至床头,待二人聊天空隙时关照了一句:“抱歉,方才那两位是我的堂哥,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邢天启想起方才之事,脸上露出厌恶:“不过他们嘲讽了我几句,大约以为我与你有什么苟且关系。”
春柳面露歉意:“这些人就是爱在背后说些风言风语。我消失了数日,所以他们便……连累你了,真是对不起。”
“又不是你传的谣,你又何必道歉?这些烂人,不关心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反倒是天天惦记着别人家的动静,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妄意揣测,然后添油加醋地奔走相告。他们啊,迟早要被地狱里的小鬼拔出长舌,放到油锅里炸个三天三夜!”邢天启解气地骂了一通,然后又提醒道:“对了,他们方才在屋中翻找了许久,你还是看看家中有无遗失吧。”
春柳自嘲一笑:“无碍。除了那个地契,我家应该没什么他们看得上的东西了。”
这倒是实话……邢天启看了看四周,指着床边的立柜道:“不过他们好像在那个柜子里发现了什么东西,还收了起来。”
听到此话,春柳顿时大惊失色,然后扑到柜子前,打开最下方的小格。
宁行云见状,连忙上前问道:“可是丢了什么?”
春柳拿起小格里孤零零的一张方帕,双唇轻颤:“是爷爷的玉佩。”
叶流水讶异地接过话:“玉佩?他们拿那个做什么,很值钱吗?”
“倒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顶多也就值个三两银子。只是……这是爷爷一直随身携带的配饰,亦是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春柳攥紧手中的方帕,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顺颊而下,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我以为他们此行只为了地契,却没想到…竟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愿意留给我。这是要彻底断了我跟爷爷的关系,将我从族谱中除名啊……”
“真是欺人太甚!”
叶流水听得火冒三丈,作势便要往门外走:“他们住在何处?你等着,我这就帮你好好教训他们一番,再帮你把玉佩要回来!”
春柳慌忙拉住他:“公子千万不要!他们他们毕竟还是我的亲人,我不想伤害他们。”
“你把他们当亲人,他们把你当畜生。不立个威风,帮你抢回玉佩也是无用,日后此事还会再犯。”叶流水简直恨铁不成钢。
邢天启亦在一旁激将道:“你若这般懦弱,那活该被人一直欺负。”
“可是……”春柳拉着流水袖口的手微微一滞。
叶流水见他犹犹豫豫,脸上泪痕犹干,更觉得心中窝囊,不顾他的阻拦便要离开,结果还未踏出门槛,又被师兄喝住了——
“流水。”
叶流水回过头,便见师兄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慨叹了一声:“怎还这般鲁莽。可曾记得师父说过,勿行力不能及之善?”
叶流水有些不明所以。
宁行云继续道:“你把他们教训一顿,再把玉佩抢回来。他们若是要报复,岂不是反而害了春柳。”
“立了威风,他们自然就不敢再欺负他了。”叶流水道。
宁行云道:“他们怕的是你,又不是他。待你离开这里后,他们会如何?”
叶流水咬了咬唇:“那,那我这几日教他习武!”
宁行云道:“习武本就非一日之功。何况春柳身子骨弱,本就不适宜大动。”
叶流水灵机一动:“那我给他一些符咒!还可以教他画定身符!”
“符咒总会用尽,也难免有疏漏之时。”宁行云又道:“玉鸾秋的事你忘了?若逞一己之快,而不思虑周全,便不是助人,而是害人了。”
“那……我们就只能忍了?”叶流水忿忿不平地跺了跺脚。
宁行云又敲了敲他的脑袋,轻笑道:“平日里脑子转得快,怎么这时候就不灵光了?”
“嗯?”
“明着做不了的事情,暗着做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