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间
没煮饭，江寻欢煮的挂面，面容易熟，一人份的，已经快好了。
江寻欢问他能不能吃面。
他说好。
他拘谨别扭的坐在椅子上，江寻欢给他端来面，然后倒掉锅里剩余的面汤浇上水。他才愣了，站起来向她走来，说就一碗面啊？
江寻欢摇头：“没事，我吃泡面。”
“我吃泡面吧。你给我的那碗我没吃。”
“……”
江寻欢看着他。
实在觉得他俩之间太客气了。
客气到没必要。
这会秒忘了他带来的麻烦，只心说自己和你表姐本来就是好朋友呢。然后带着好笑笑出来，程曳捕捉到，无奈也挺不理解的，啧了一声。江寻欢装爽快的如同水浒传的绿林好汉说：“没事儿，谁吃泡面谁吃挂面都一样，都是面。你别——”
跟我拘谨。
程曳：“我就挺不好意思的。”
“我吃你的卤牛肉卤鸭腿也没说不好意思啊。”江寻欢持续用熟稔口气输出。
“……”程曳意味不明的露了点白牙的撩眼皮看她，点头：“好。”
江寻欢背对他面对灶台烧开水，随意扎了丸子头，油烟机的风好像带着丸子里翘出来的短发一起吹。江寻欢烧到半途回头，眉眼悻悻的问：“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傻？”
程曳敲着手机等她一起吃，闻声抬头问：“怎么？”
“……”江寻欢：“没怎么。”
就感觉，刚才那一通熟人操作很傻，很刻意。
程曳那表情明显被吓到了。
是谁装社牛变憨逼，她不说。
泡好了面，江寻欢端到桌对面跟他一起吃，唏嘘：“你的面都坨了。”
显得我做面不好吃。
程曳拿起筷子，“我以为你说它都冷了。”
程曳买的熟食就是牛肉和半只切好的大鸭腿。
味道还行，中规中矩，拌牛肉的花生香菜是点睛之笔，点缀的也好看，花里胡哨的还有红尖椒。江寻欢开了空调，还是瞥到程曳额发上汗湿的两缕，他挺心不在焉的，手机在吃饭前看着没停下，人也没那么乖，江寻欢煮泡面期间回的那几次头，他穿着白t黑长裤倚在椅子上，窗外的倾斜而来，少年气加大了几倍，还因为他总有要架二郎腿冲动的架势。
江寻欢中途客气的问了下他在哪家店买的，她也要去买着尝尝。
没想程曳看了下什么字没有的包装盒，一顿，想了想说忘了。
江寻欢问他那在那条路。
他抬眼皮：愣的。
似乎也瞬间忘了。
江寻欢：“……”
程曳：“……”
“我记性不大好。”程曳解释，江寻欢笑，程曳吃的比她快，等她洗完了，起身，道：“我给你洗碗吧。”
江寻欢连忙：“不用。”
“我洗吧姐姐，”他叹气叹的明显比江寻欢大多了，真的觉得不合适：“我老吃你家饭也没为你做过什么报答，你在这坐着看手机。”
程曳心说你坐着吧，他娘除了他母上和亲戚都十几年没叫过人姐了。
他野。
“……”江寻欢和他推辞两下，不好再推的点头：“好。”
程曳端碗，江寻欢跟他后面一起，两人有点身高差，他回头，撇开他身前端着的碗，江寻欢能一头撞到他的胸上。
程曳一副“你跟我干啥”的样子，江寻欢摊手：“我给你指洗洁精和洗碗的抹布是哪个。”
程曳：“……”
“对不起姐。”
“没事弟弟。”
程曳：“……”
在洗碗过程中程曳没话找话跟江寻欢聊，江寻欢觉得这弟弟话真多。
他问江寻欢在学校里是教什么的，教小学生好玩吗？一年级刚从幼儿园出来，会不会特皮？
程曳说他表弟就皮。
查户口的问江寻欢时，他也不动声色介绍了点自己家里的情况。
——独生子。
江寻欢：“你爸妈挺宠你的吧？”
程曳顿了顿，把碗放柜子里，擦了灶台开始洗抹布：“挺宠的，以前一直以为会把我惯的没形——就我那老子。”
“爸爸一般都是严慈的。”
程曳啧一声：“我跟他一直关系不好，他看着我呆我看他一天天不知道忙活啥进账一半出去一大半。”
江寻欢笑：“那能挣到钱吗？”
“……”程曳：“能啊。就是现在不能了。”
现在嗝屁了。
为什么不去细心注意一些越来越反常，突然被这个所谓时代变化裹挾所以被迫走的东西呢？反常就是不正常。
有些道理很多人都懂，但做的时候就会错，知道左撇子不对要改右撇子，就是不行。
程曳思绪翩跹的时候，江寻欢脱口而出：“为什么？”
“……”程曳看她。
大概挺难过的看她。
小学老师马上反应过来的打撇撇和他道：“我以前也挺不听话的，经常让人操心，我小时候干过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六岁尿床。”
好的。
她说完那刻脑子里烟花噼里啪啦的放。
“……”
程曳朝她勾勾唇角。
一瞬就能让人察觉他的无语。
程曳这人的笑点确实挺高的，这话说的好笑，回她：“六岁也是小朋友。”
看的开的很。
“那你现在是成年人吗？”江寻欢不着边际的问他。
希望把这话茬打的越来越远。程曳如她愿是个很有眼力见也不爱多向世界倾诉的，道：“我现在是成年人了。但你是小朋友。”
江寻欢：“……”
无语两秒，她乖宝宝式的坐在椅子上趴着桌子仰头看他，品出被他居高临下俯视的受到的冒犯。
这时候却是个好时候，万家灯火万家炊烟正温暖的时候，细听就能听见楼下的和平人间，她的这个屋子灯火温暖，在突兀出现的新的年轻人的全身照耀，程曳跟她已经熟了的能开玩笑：“因为你六岁尿床。”
“……”江寻欢不理解。
“六岁尿一晚就伴随一生啦？”
江寻欢一副你敢说是你就完了的神情。
可他一点不吃招的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江寻欢：“……”
很想爹味的跟他说：你这样就像我初始以为很乖，原来很皮，遇到亲近的人就暴露的窝里横小孩，我没拿这文凭前真吃不住你这种小孩。
但程曳毕竟不是三岁小孩，江寻欢不能用对待小孩的方式对待他，于是这回所有经验技巧都变得没有，她变得朴质，老实跟他说：“你——”
“当小孩有什么不好？”程曳率先出击有了话语权，和她心平气和，如和小孩教导般春风化雨，循循善诱，因为嗓子天生偏哑，便听起来很如沐春风，很有道理：“六岁能当小朋友，二十多岁也能当小朋友，说明很幸福没什么特别要操心的，如果可以，你当一辈子的小朋友。”
江寻欢：“你也是小朋友。”
他一个问号脸，很懒的很不走心的答道：“我小朋友哪行啊？我小朋友找不到女朋友。”
江寻欢笑。
他歇口气说：“你要扔垃圾吗？我陪你一起？”
“你为什么不帮我扔？”
程曳挑眉。
因为发现她反应还挺快，面上不动声色袒露情绪的道：“因为想让你多走走路，吃饱了不动容易积食。”
“我没吃很多。”江寻欢站起来。
程曳也拿钥匙暂且先回了趟隔壁家的拎了一袋子垃圾出来。
程曳在这的垃圾很少，一般都出去买吃买喝了。
江寻欢两袋，全给他拎。
他也拎，有个性但心情好起来脾气也好。
江寻欢和他一起乘电梯了，才发觉出一种隐隐的暧昧感来。
她很少和男同学男同事男同性朋友独自乘坐电梯，但程曳很自然，他微歪了点头虚虚的和电梯轿反光的轿壁对视，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正神游天外去了。
一起出电梯，江寻欢后知后觉他这可能是累。
小区里的路灯一直不算亮，勉勉强强的照着人提示有个人在路灯下，路灯旁往往又是树木，印着一张被手机照拂的脸，是江寻欢晚上出来扔垃圾的固有印象。
而楼背后是街道，下面各种店铺的还算热闹，自行车电瓶车呼啦啦骑过。这栋小区能在不同时间点发现一小群成群结队的不同校服的学生，小区里的学生多。这地方算是个四通八达各学校的好地方，房租也偏贵，江寻欢租一年下来没要多少钱，是因为当初来时陈芩给她找的，和这屋子的房东正好认识。
人房东也不缺钱，江寻欢初见房东时房东挺个啤酒肚，看起来憨憨的，完全没料到背后几个房出租，真正有钱的收房租的，这边房子两年来看一次，上一次过来是租两年的租户搬家了……
世上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江寻欢胡思乱想，遇到熟人招呼也没少打。
她社恐但是人缘好。
扔完垃圾，程曳硬要带她逛，从大门逛到后门，程曳给她买了杯奶茶，江寻欢真正回神，揶揄：“你给我买奶茶我这路又白走了。”
“没关系。”程曳给她点了份青提。
又给大门门卫点了一份，说这门卫经常帮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