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卓江寒一眼扫到角落里狼狈的周函知,他蜷在地上,浑身是血,身体紧紧绷着,像是被拔掉刺的刺猬,空有恐吓人的气势却没有伤害人的本事。
卓江寒控制着自己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他极力放平呼吸,轻轻走向周函知,把人小心的扶起来。
“你怎么样?”
“死不了,你来得,咳咳……好慢啊。”
“对不起,痛吗?”卓江寒动作轻柔擦掉他粘在眼睛上的碎屑粉尘,望着周函知的眼睛中有强烈的情绪在翻涌。
周函知笑笑,不小心扯着受伤的嘴角,疼的皱眉,“有一点。”
卓江寒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周函知才不会疼,他抚上周函知打结成缕的发丝,柔声问,“怎么把头发剪了?这么不听话。”
“因为……太热?”
周函知在他怀里挤出个难堪的笑,他唇缝里全是干涸的血渍,上唇因为干裂而泛白,右嘴角一片淤青,左脸颊上有道血痕,额头上粘着灰,原本海棠花一样瑰丽的眼睛无神又黯淡。
这是卓江寒一直小心藏着呵护着的宝贝,周函知就算再不听话,他再生气也从来没有真的对周函知动过手、伤过人。
可他小心照料的人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卓江寒只想十倍百倍的把周函知身上的伤奉还。
“歇一会,我带你出去。”
“嗯。”
卓江寒把周函知揽到怀里,手指紧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无法克制的侧头看了眼刀疤,眼神如果有实形,那就是万千冰冻的刀片,能将人碎尸万段。
“你,你是怎么找来的?”刀疤脸被枪口顶着,他凶恶的盯着卓江寒怀中的周函知。
卓江寒又斜了他一眼。
“你们小姐给的位置。”
解开周函知身后的绳子,卓江寒背对刀疤,随口吩咐,“先把他俩关起来,回头我要亲自问。”
“不可能!小姐怎么会帮他!”
周函知靠在卓江寒的肩头,闻着熟悉的林木香,他有些昏昏欲睡,眼皮垂下的一瞬,看见刀疤一跃而起撞飞枪口,手心里弹出把锋利小刀,向他而来。
那刀是冲着他脸来的。
“小心!”被刀疤突袭撞倒的武装人员大声吼着警告他。
可他真的无力去躲,周函知扯扯嘴角闭上眼睛。
下一秒,身体被骤然按倒,“砰”一声枪响后,接着沉闷的倒地声惊醒周函知,浓重的血腥味使他睁大眼睛,刀疤已经倒在地上。
刀疤身上没有流血,那枪是□□。
然而咸腥的血味就在他鼻尖萦绕。
周函知拧着眉毛伸手去摸,在卓江寒的背上摸到一手黏稠血液。
他闭眼的瞬间,卓江寒为了保护周函知露出自己后背,刀疤的小刀狠狠扎进卓江寒左肩,卓江寒反手一拳将刀疤揍飞。
周函知看看自己一手血迹,又看看一直将他护在怀中的卓江寒,他猛地拽着卓江寒的袖子焦躁的叫,“卓江寒!江寒!”
卓江寒搂着他的手垂下,头无力的垂到他肩上,声音若有似无,脸上是看破死亡的平静,“我喜欢你留长发,别剪了,我给你扎头发好吗?”
“好,我以后不剪头发了,卓江寒你别有事!”
周函知的泪润湿眼眶,枯萎的海棠花被泪水浸过恢复艳丽。
血顺着肩膀流下来,卓江寒用沾满血迹的手擦过周函知的脸,气息微弱,“别哭……你……爱我吗……”
“你不要有事,我……我……”周函知被视野中的血红所刺激,情绪过于激动,中暑的反应这一刻全部涌上来。
陷于黑暗前的一秒,周函知有些遗憾,他些话甚至没来得及说出口。
周函知眨眨眼,意识回笼,果不其然又是在医院。
先进入眼帘的是输液袋,四个钩子挂着三袋液体一齐滴。
周函知想笑,他还从没见过谁打针是这种架势,跟有什么大病,马上就要完似的。
可他笑不出来,一是脸疼,二是针头正扎在他手背上。
他应该没那么脆皮吧?
就算真的是他这么弱,那也得赖卓江寒,如果不是靠近主角,他从一开始就不会经历各种匪夷所思的风波。
主角身边永远风谲云诡。
那主角呢?
周函知嗅嗅周围空气,全是消毒水的味道,那点他期盼的旷野林木气息渺无踪迹。
费力的扭头左右看看,高档的独立病房中一个人没有,周函知感到奇怪。
他想按床头的呼叫铃,然而胳膊跟断了似的抬不起来。
……可别再断手断脚了。
周函知挣扎着撑起身体,好不容易按下呼叫器,铃声响了下,他的房门就被打开。
红着眼睛的姚姚跟着医生跑进来,“周哥,你醒了!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医生给周函知检查一番,对姚姚和周函知说,“周先生没有生命危险,身体机能在逐渐恢复,再观察一段时间。”
姚姚把医生送走,回头见周函知要坐起来,她两步跑过去阻止周函知动作。
“卓江寒呢?”周函知声音干涩低微,缺水的灼烧感已经下去。
姚姚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卓总没事,卓总可是格斗高手,他只是被刺伤肩膀,包扎起来就没事了。卓总去处理那几个歹徒了,我给他打电话。”
“不用。”周函知摇头,卓江寒没事就行。
可刺伤?
卓江寒当时可不是刺伤的表现,表情安详、语气仿佛在交代后事,一副要完蛋的样子,感情也挺有演员的天赋……
周函知不想回想当时的情形,也就懒得去跟卓江寒计较,他看着高悬的三袋输液,心想这可把缺的水都补回来了。
再次醒来,周函知感觉有湿润柔软的东西在唇上拂过,细微的水流从嘴角被送进口中。
咽下这口温水,他舔舔嘴唇,缓缓睁眼。
“醒了?”
病床边的卓江寒放下棉签和针管,从被单下握住周函知的手。
“没事了,我都解决了。你安心养伤,这里很安全。”
周函知在卓江寒手中动动手指,示意他把自己扶起来。
卓江寒把床头转高,在周函知脑袋后又塞个枕头。
“我怎么了?你告诉我实话。”
外面夜色浓重,屋里灯光明亮,从他白天醒来都睡到晚上了,头顶那三袋输液居然还有一袋。给他检查的医生说什么没有生命危险正在恢复,完全的避重就轻,大概是受了卓江寒安排,不向他透露病情。
卓江寒抓紧他的手,“你胃不太好,出血挺严重的,送到医院直接进抢救室了,不过好在救治及时,现在没什么大问题,以后要好好养着。一天三餐要按时吃饭,刺激的凉的都不能吃了。”
“那岂不是世界上至少一半的美食与我无缘了?”周函知偏头看着卓江寒。
“等你出院,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卓江寒给他个温和的笑,松开两人相握的手,捡起个苹果开始削,“现在,你只能吃这个。”
他削出个完整相连的苹果皮,把苹果切成小块,抠出果核,在周函知以为卓江寒要给他苹果的时候,卓江寒把那盘苹果块都扔进旁边桌子上的搅拌机。
通上电源的搅拌机“轰轰”转起来,不到两分钟,一整个苹果在周函知无语无奈的目光中变成黏糊糊的苹果泥。
卓江寒把苹果泥倒进杯里,又加入温水搅拌均匀递给周函知。
“医嘱,前三天你只能吃流食。”
“……”周函知捧着稀释的苹果糊喝的一个艰难,他这辈子没吃过味道这么怪异的苹果,还是卓江寒亲手为他做的。
“说起来,你不是被刀子刺中了吗?”
卓江寒今天带着眼镜,他极少带眼镜,听见周函知漫不经心的提问,战略性的推推眼镜。
“是啊,后面还包扎着,要看吗?”
周函知的视线从手里的苹果泥挪到卓江寒的眼镜上,那眼镜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柔和的光。
“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卓江寒坐下,一副同他促膝长谈的认真模样。
“那个时候,你说……”
周函知想指责卓江寒假装受伤骗自己,可卓江寒并没有假装,他确实受伤了,只不过是夸张表演。而那么浮夸拙劣的演技,他竟然信以为真。
“我说我喜欢你长发,想给你扎头发,是真的,没有骗你;我说保护你,虽然这次是我的疏忽,但也没有骗你。”
卓江寒拢起周函知捧着杯子的手,一双暗沉的眸子透过眼镜望着他,“我没有骗你。而且,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告诉我答案,好吗?”
周函知感觉自己被这哄小孩的“乖,你听话我给你买糖吃”的语气糊弄住了,也有可能是绑架这种离奇的事件让他身心俱疲,一时没有力气去和卓江寒对抗。
他垂下目光,微微发怔。
而卓江寒用手掌抬起他下颌,凑近亲吻他眼角,坚定的望着他,似乎执意要得到答案。
虽然卓江寒动作足够温柔,但眼下还是一阵刺痛,周函知闷哼声,他眼角下被刀疤踢了一脚,踢得他当时眼冒金星,还以为自己要瞎了。
周函知摸着自己眼角,沉默不语。
“算了,这个问题你不想回答,那我换一个。”卓江寒和周函知对视,轻声问,“以后和我一起住汇丽好不好?”
周函知抬眼看向卓江寒。
卓江寒捧起他脸,“不是命令,是征求你的同意,你不愿意住汇丽的话,我也可以住你家。”
“征求我的同意,不应该是问以后能不能一起住吗?你只给我二选一的选择权,却没给我否决权,这还不算命令?”
卓江寒笑笑,没有否认周函知的话,“……那么,你的选择是?”
周函知舔舔嘴唇,浓长的眼睫卷起微小的风暴,“我可以住汇丽,但我想请个假,你要答应我。”
卓江寒凹陷的眼窝因为休息不足看起来愈加深邃,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答应周函知,“你先说什么事情,如果你说的事情我认为存在危险,我不会答应。”
“我……只是想出去度假,休息一下。”
“想去哪里?”
“你在拍卖会上买的那个小岛,可以去吗?”
“还不行,那个岛没有基础设施建设,连喝水都成问题,要到住人、旅游、休养的程度,起码要建设三五年。”
周函知失望的叹口气,“那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是很想出去散散心。最近总是进医院,吃各种药,有点累。”
“我送你出去,我在国外也有自己的地方,”卓江寒揉着周函知胳臂上的块块淤青,动作轻柔而专注,“等你回来就搬到汇丽,以后和我一起生活。”
“……好。”
“还有,一天三餐要按时吃,在外面不能吃生食、冷食。”
“嗯。”
“要多锻炼,多晒太阳补钙,不能隔着玻璃晒……算了,还是让姚姚跟着你吧。”
“好。”
卓江寒像个唠叨的老母亲,事无巨细的一一安排,周函知心不在焉的听他嘱咐带着什么牌子的钙片、捎着胃药……说个没完没了。
他翻个白眼,忍着肌肉酸痛,伸出双手勾住卓江寒的脖子,用自己干裂的唇堵上卓江寒同样干涩的嘴。
卓江寒骗他快死了,装作活不成的那一刻,周函知懂了,也后悔了。
如果卓江寒为了保护他出什么事,他是真的愿意代替卓江寒去死。
而既然这部小说规定他必须去死,他何必介怀这个考虑那个。
卓江寒对他的感情,就算没有百分百,就算卓江寒把他当做某个人的替身,但凭着卓江寒救他替他挡刀的这份情意,为他削苹果做饭的付出,他在这个小说世界走一遭,用自己的感情回报卓江寒,似乎也不算亏。
然而周函知难得的主动并没有让卓江寒多激动,卓江寒轻柔的吻吻他,就掰开周函知勾着他脖子的手,“你得好好养身体,把苹果泥喝了,我让人做点粥送过来。”
……
周函知啧啧两下,眼睛微眯,“这种时候,你让我喝粥?”
握着周函知手腕的小臂青筋暴起,卓江寒从嘴角溢出声轻笑,“周函知,你还真是,随时随地的挑战我耐心。你放心,等你好了,你想喝什么我都给你管够。”
???
重点是喝什么吗?
周函知怀疑卓江寒话里有话,无证开车,但他想不通喝什么和开车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