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苗苗才搞不懂愚人节到底是什么节, 她只记得以前妈妈跟她说过，大部分节日都是需要庆祝，需要跟别人说节日快乐的。
既然张特助叔叔说, 愚人节每个人都要开玩笑，那就先跟哥哥开个玩笑, 再说节日快乐吧。
而江驰听了这话则是莫名其妙。
明明四月一号才是愚人节，今天是哪门子的愚人节？
他想着可能是张特助故意逗孩子的，也就没有继续纠结下去。
顺着苗苗的话嗯了声, 也祝她节日快乐后, 打听道：“你在爸爸那边怎么样？还好吗？”
“好呀。”
关于尹康成先前的态度，苗苗对张特助的话信以为真, 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我跟爸爸准备要吃饭啦。”
张特助把点来的饭菜，全都拿出来摆上茶几。掀开盖子, 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苗苗深吸一口气, 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闹腾了。
要吃饭饭~我们要吃饭饭~~
“哥哥。”
苗苗盯着美味的饭菜，跟江驰报告道：“我们吃鱼, 还有肉肉，还有黄瓜, 还有红色的辣椒炒菜……”
一共六菜一汤。
时隔两个多月的时间, 父女俩终于见面共进晚餐了, 张特助是特意多点几个菜的。
苗苗不能准确说出每一道菜的名字, 只能一带而过，“有好几个菜。”
江驰：“嗯, 挺丰盛的。那你好好吃饭, 别挑食。”
“不挑食。”
苗苗人虽然在爸爸这里, 但心里还是挺记挂哥哥的。
又关心道：“那哥哥你吃饭了吗？你晚上吃的什么菜？”
江驰这会儿还在跟老师学吉他, 并没有吃饭。
不过为了不让小丫头操心，他还是撒谎说自己吃了，并报出菜名，“吃的糖醋鱼，酱爆茄子，还有西红柿炒蛋。”
苗苗：“三个菜。跟我一样，也有鱼！”
“嗯。”
“那为什么……”
“行了你赶紧吃饭吧。”
小话痨一叨叨就没完没了，江驰只能打断她，“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我还要工作先不说了，嗯？”
苗苗：“好吧，那我吃饭啦，哥哥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呀。我跟爸爸住几天，就回去了。”
住几天就回去了……
这话尹康成听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以前，他的家才是苗苗的家。
可是现在他的家对孩子来说，早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一个家了。
而她也有了新的去处，新的避风港湾。
自己再也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为小公主遮风挡雨的人了。
尹康成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开始吃饭。
明明挺香的饭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吃在嘴里却带着苦涩，难以下咽。
张特助忙完，看看自己老板，再看看苗苗，识趣地先出去了。
把空间留给父女俩单独相处。
尹康成夹起一块带鱼吃着，苗苗的目光却落在了那盒凉拌黄瓜上，久久没有移开。
吃便便长大的黄瓜。
张特助叔叔为什么要买这个菜……
苗苗在心里嫌弃地吐槽着。
下一秒，就见尹康成把筷子伸了进去。
连忙开口阻止，“爸爸不要吃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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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康成的筷子落在装着黄瓜的餐盒里，动作僵住了，没有夹菜，也没有收回来。
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苗苗。
小丫头轻轻皱着眉毛，摇了摇头说：“不要吃这个黄瓜，因为它是吃便便长大的。”
尹康成：“……”
那天晚上他看节目，有个画面就是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苗苗死活不愿意吃黄瓜，非说什么黄瓜是吃便便长大的。
当时就很疑惑，以前并没有这样嫌弃过啊。
是谁跟她这么说的？
尹康成还在别扭中，不太想跟苗苗说话，或者说是他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孩子沟通了。
伸进餐盒里的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给拿出来。
如果因为这种滑稽的说法不吃黄瓜，未免太可笑了。
可要是吃了，孩子肯定又会嫌弃，甚至觉得他不听话。
尹康成一度很纠结。
就在这时，苗苗把自己的筷子，伸进了装着酱牛肉的餐盒。
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尹康成的饭里，贴心地说：“爸爸多吃点肉肉吧，吃肉肉对身体是很好的。”
尹康成：“……”
其实面对着苗苗，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小丫头过于贴心。
若是个不听话的熊孩子，成天只会惹人生气，因为自己头上顶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不想养了可能还不会太难受。
可偏偏，这是件御寒能力极强的小棉袄……
尹康成愣愣地盯着那片牛肉。
沉默片刻，又给夹起来放进了苗苗的饭里，言语冷淡，“自己吃吧。”
“……”苗苗顿时有点不开心，“为什么你不吃？”
话音落地，她突然想起之前录节目一起吃饭的时候，佟汉给佟凡夹菜，佟凡也是这种态度。
原因是嫌弃他爸爸吃过的筷子，上面沾着口水太脏了。
苗苗觉得爸爸不吃她夹的菜，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吧。
于是机智地将筷子调个头，重新夹起一片牛肉给他，“这边的筷子没有我的口水，是干净的，爸爸你可以吃了。”
尹康成的小傲娇，哪里能拗得过孩子的一片孝心。
第一次选择还回去，第二次他没办法再拒绝，只能一口将牛肉塞进了嘴里。
这大概是这顿饭最美味的一口菜了。
而见他吃了自己夹的肉肉，苗苗的心情则立马好转，自己也乖乖吃起了饭。
她看着尹康成，总觉得爸爸真的好累好累，头上都长出白头发了。
可能就像张特助叔叔说的，他太累了，又很想她妈妈。
所以才没有力气跟她说话吧。
这是可以原谅的。
苗苗咽下嘴里的食物，突然提出，“爸爸，等你工作完我们回家了，还给你泡脚行吗？泡脚可舒服了，然后就一点也不累了，是不是？”
……泡脚。
这绝对是尹康成过往记忆里，最幸福也最虐心的记忆点了。
在他的印象里，周曼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贤惠到极致的妻子。
每当工作不顺心的时候，都会陪在身边开导他，劳累过度的时候，也会贴心地帮忙泡养生茶，打热水泡脚。
女儿有样学样，知道泡脚是会缓解疲劳，对身体有好处的，便动不动就会提出给他泡脚。
回忆起以往生活中幸福的点点滴滴，尹康成的鼻子不自觉地酸了。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看一眼苗苗，淡声提醒道：“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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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尹康成会见了一个很重要的客户，一直忙到将近九点钟，才带着苗苗回家。
一路上男人都沉默无言。
而苗苗虽然接受了张特助的说法，但其实还是能察觉到，爸爸跟以前的不同之处。
在福利院那种无亲无靠的环境中生活过一段时间，小丫头多少变得有点敏感，学会了察言观色，看人脸色做事。
这种情况下她便也不敢太多话，就自己看着窗外发起呆来。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春江花月园。
这是苗苗的家，是她成长的地方。
当车子驶进园区，属于尹家的那栋别墅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再也无法当个淡定的小哑巴了。
立马扭头兴奋地跟尹康成说：“爸爸，我们到家了！苗苗终于回家啦。”
尹康成紧抿着嘴唇，依旧没有吭声。
看着小丫头一脸兴奋的表情，他不禁在心里担心起，到家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
气派的别墅灯火通明。
司机把车停在门口，随即解开安全带下车帮忙开后座的门。
以前一块儿坐车，上下车苗苗肯定都是尹康成抱着的，但是这会儿，男人下车后，却并没有抱还坐在车里的孩子。
苗苗是由司机抱下去的。
屋里，保姆周嫂正在准备明天早餐的食材，忙完从厨房出来，刚好看见外面有人拧动门把手。就知道肯定是尹康成回来了。
她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水。
快步走上前去准备帮忙接下公文包，却意外地看到了苗苗的小身影。
周嫂在尹家干很多年了。
这家里的男女主人都对她很客气也很照顾，苗苗小公主更是她看着长大的。
所以后来发生那种事情，一个好好的家庭支离破碎，心里也是挺难受挺惋惜的。
对苗苗这个乖巧听话的小宝贝，更是思念得不行。
很多次她都想问问尹康成，把孩子送到哪里去了，她抽空过去看看。
但每次有意无意地提起周曼和苗苗时，尹康成的脸色都难看到不行，她便也就不敢问了。
今天苗苗突然被带回来，简直就是个巨大的惊喜！
“周嫂奶奶！”
苗苗想念这个家里的一切，当然也包括帮助妈妈照顾着她长大的周嫂。
终于见面了，小丫头立马朝她飞奔而来。
周嫂激动地把孩子抱起来，瞅着她肉嘟嘟的小脸蛋，长得越来越可爱了，真想狠狠亲一口。
但明显不合适，她忍住了。同时忍住了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
“周嫂奶奶，我终于回家了。”苗苗见她额前的头发有点乱，伸手帮忙理了理，“我在外面特别特别想你，你想我吗？”
周嫂连连点头，“想……当然想小苗苗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看样子，先生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呐。
*
尹康成换上拖鞋去楼上了。
苗苗被周嫂抱到客厅，给她切了盘水果，还没吃完，又拿来了糖果和酸奶。
她就知道小宝贝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所以一直有备着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两人正聊着苗苗录节目时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没一会儿，尹康成又从楼上下来了，交代道：“周嫂，给她收拾一间房间吧。”
周嫂应着好，可是苗苗却犯起了嘀咕。她自己明明有房间呀，为什么要让周嫂奶奶收拾房间？
真是太奇怪了！
“不要收拾房间。”
苗苗立马放下喝了一半的酸奶，跳下沙发说：“我要睡我自己的小公主房间，我要去我的房间看看。”
别墅一楼只有一间房，是给周嫂住的。
主人卧室，苗苗的公主房，以及给客人住的客房全都在二楼。
苗苗不顾周嫂的喊声，欢快地跑到二楼，谁知推开自己的公主房一看，里面居然空空荡荡的。
公主床没有了，公主梳妆台没有了，放衣服的柜子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就连原本粉色的墙面，也都给刷成了白色。
“啊！”
看着眼前的空房间，苗苗快哭了，“我的小公主房为什么不见了？是谁把我的小公主房给偷走了？”
周嫂也追着孩子上来了。
这间房间，在苗苗被送走的第二天，尹康成就让人过来给搬空了。并且找来装修队，把原本粉色的墙面，给刷成了白色的。
大概是怕睹物思人吧。
“周嫂奶奶，”苗苗失落地泛起了泪花，“为什么我的房间变成这样了？为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是谁给我偷走了？”
“这……”
周嫂被问的哑口无言。
苗苗一直都非常喜欢自己的公主房，那是先生和夫人精心给布置的。
所以可想而知，孩子现在是何种心情。
真实的原因太残忍了。
她不忍心告诉苗苗，也不可能告诉她。
顿了片刻，只能跟张特助一样，撒谎道：“苗苗别难过啊，你房间里的东西没有被人偷走，是爸爸找人给搬走了。因为……以前的东西都有些旧了，他要给你买新的，然后把房间布置得比以前更漂亮。”
好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苗苗对此半信半疑，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周嫂帮她抹着眼泪，很勉强地笑道：“周嫂奶奶可从来不会骗小苗苗的，是不是？”
沉思数秒。
“嗯。”苗苗点点点头，哽咽了一下，“那我睡妈妈的房间。”
结果跑到对面的主卧室一看，原本挂在床头的爸爸妈妈的婚纱照，居然也不见了。
墙上只剩下两个钉子眼儿。
这个东西的不翼而飞，比自己的公主房被搬空，更让苗苗难以接受。
“我爸爸妈妈的大照片呢？”苗苗情绪彻底失控，“没有照片，我就看不见我妈妈了……”
“我的妈妈的照片呢……？”
尹康成在楼下呆了一会儿，听见孩子的哭声，也上来了。
周嫂正在哄哭闹的苗苗，但是很显然，现在她说什么，苗苗都已经听不下去了。
本来跟爸爸一起回来，她是非常开心的。
可回来后才发现，这个家已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没有妈妈，甚至连妈妈的照片都没有了。
“是不是你……”
苗苗哭着走到尹康成面前，问他：“爸爸……是不是你把我妈妈的照片……把她照片弄丢了？”
“你知不知在哪里丢的……可不可以……可以帮我找回来吗？因为……我想要看一下我的妈妈。”
此情此景。
周嫂看在眼里，忍不住又红了眼眶，“苗苗……”
“时间不早了。”
尹康成嘴角轻微抽两下，并不接她的话，“明天还要上幼儿园，让周嫂帮你洗下澡，洗完早点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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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尹康成睡的客房，主卧让给了苗苗。
孩子哭闹大半天，周嫂好不容易才给哄睡着，结果睡到半夜，突然又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说是梦到了妈妈，想妈妈。
这下可不好再哄了，周嫂说什么都止不住她的哭声，急得一脑门子汗。
客房里，一直没睡着的尹康成，更是被哭声弄得心烦意乱。
他本来不打算过去，可最终还是没忍住。
男人推开主卧的门，定定地站在门口。
盯着哭闹中的小丫头，语气严厉地说道：“不要哭了。你想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你哭也没有用！”
“呜呜……”
苗苗本来就够难过的了，听到这话，更是伤心的一塌糊涂。
除了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嫂见他态度冷硬，继续刺激孩子，苗苗肯定更加不会消停下来。
只好让他先回去睡觉，还是自己慢慢哄吧。
这父女俩也真是……
周嫂连连在心里叹气。
尹康成被赶走了，周嫂关上门，绞尽脑汁，很快想出了一套哄孩子的说辞。
“宝贝儿不哭了好不好？”
周嫂把苗苗抱在怀里，安慰道：“周嫂奶奶知道你特别特别想妈妈。虽然妈妈不在了，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但是我们可以去公墓看看她，说话给她听。等有时间了让爸爸带你过去，好不好？”
这招果然有效。
苗苗听说有地方可以看妈妈，还能说话给她听，随即停止了哭泣。
抽噎着问道：“公墓是哪里？”
周嫂：“公墓就是埋着妈妈的地方，妈妈在那里睡觉呢。”
“那她真的能听见我说话吗？”
“嗯！能听见的。”
……
折腾的一夜，大人孩子都没有睡好觉。
次日清晨。
周嫂想让苗苗多睡一会儿，把早餐做好后，才上楼叫她起床。
等苗苗梳洗完毕，被牵着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尹康成已经西装革履地坐上餐桌了。
一边进食，一边看着最新一期的财经杂志。
早餐很丰盛。
可是苗苗却无心享用，脑子里全都是昨天半夜，周嫂跟她说的那些话。
有一个地方，是可以见到妈妈，跟她说说话的。
“爸爸。”
苗苗拿着喝汤的小勺子，忽然轻声开口问道：“我想要到公墓里去看我的妈妈，你带我去看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