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一百零六章
观台上众人,也发现两人似乎围着那花瓶在说着什么,一时间都疑惑起来。吕无风微眯起眼,示意手下一名弟子吹笛。
几声笛音飘散到对面,离石台最近的一名判罚官听罢,朝着两人走了过去。只见那两人商量了半晌,一起拿着那金柳枝,从花瓶中往外拽起一根细长的鱼线,只听得“当啷”一声脆响,一片玉牌坠在那鱼线的末尾,被一下子拽了出来!
涂山大会创办至今四百余年,盟主之位从来都是靠抢夺花瓶中的金柳枝,却无什么玉牌的说法。吴念玉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来。他招招手让左恒过来:“云屏宫有什么动静?”
“监视他们的士兵来报,今早折柳赛还没开始的时候,他们已经整顿好,提前离开了涂山。”
离开了?吴念玉皱起眉。
吕无风脚下一蹬,轻飘飘掠至悬崖对面。他正准备从判罚官手中接过那块玉牌,突然,旁边的草丛中冲出一个蒙面人,伸手就要将那玉牌抢走!
观台上顿时一片哗然,吕无风将玉牌攥在手里,右手一把抽出腰间长鞭,勃然大怒:“宵小狂徒,胆敢闯赛!”
长鞭在空中绕了一圈,带着雷霆之力直奔那蒙面人而去,真气从鞭中喷薄而出,随着甩动的鞭尾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半球,眼看就要将那蒙面人包裹在内。
时间仿佛静止,观台上众人纷纷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左恒叹道:“这蒙面人虽然会武,但练的是寻常兵士的功夫,并未结丹修炼。吕副掌门已忍无可忍,此次雷霆一怒,他非死即伤。”
苏康仔细端详着那人露出的眉眼,觉得略微有些眼熟。
千钧一发之际,从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一阵声响。
那声音越来越大,众人诧异地站起身,只见一股剑气从远方滚滚而来,携着途中被斩落的碎叶树枝,带起呼啸风声。树叶沙沙作响,如火榴花飘落成雨,地面飞沙走石,弧形剑气掠过那狼狈倒地的蒙面人,弧锋直直撞向黑鞭带起的真气边缘!
二者相撞,带来震耳欲聋的巨响,然而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剑气却不肯善罢甘休,弧锋后还藏着后手,一股微弱剑气顶着弧锋不停冲撞吕无风的黑鞭带起的半球,随着新的真气被不断注入,那股微弱剑气愈来愈强,直到顶着两道弧锋交接处来到那放着花瓶的石台,然后轰得炸裂开来!
瞬间,杂草、碎石、树叶和黄土被一股大风裹挟着吹向悬崖对面的观台,左恒等人见状匆忙挡在吴念玉身前,一大群人躲闪不及,被砸得七零八落。吕无风身旁的判罚官和那两名弟子举起的武器发出微微亮光,替他们抵挡这股巨力,但仍被推出好几丈远。
一阵飞沙走石过后,大家抬起头来,只见石台已经碎成大大小小的石块,一只白瓷花瓶端端正正摆在地上,而那之前倒地的蒙面人,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吕无风吩咐判罚官带着两名弟子先离开,然后命众人散去。他举起手中的玉牌仔细端详,只见整块玉牌不过四分之一个手掌大小,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呈明澈的冰蓝色,上面刻着一座双层重檐亭子,亭下有一个小小的“棨”字。
吕无风看不出这玉牌的蹊跷,但方才的变故显而易见已经提醒他此物不同寻常。棨……他在脑海中仔细回忆着各路门派高手、前朝当朝各位皇室显贵的名字,并没有记起有谁的名字中带一个“棨”字。
他思索片刻,将玉牌揣进怀中,离开了赛场。
姬漱阳快速在林中穿行,“穿叶”轻功被她使到了极致,耳边传来呼呼风声,她手中拎着的男人足有百斤重,对她来说却如拎着一桶水一般轻松。姬淑阳一路疾行,来到西京王营地的一处营帐,掀开帘子,将手里的男人一把扔了进去。
男人狼狈地摔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这是哪里?”男人问。
“西京王营地。”
“西京王营地?!”他瞪大眼睛,踉跄着站起来,愤怒地说道:“看来大人说得没错,你果然和吴念玉在一起!为什么!”
“我做事的缘由,还要向你汇报一番吗?”姬漱阳冷冷道。
“那也不代表你可以背叛离燕,和逆贼结盟!”
“这里是西京王的营地,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小心你的脑袋。”姬漱阳一把将承光撂在桌上,坐在一旁:“涂山大会的折柳赛,你敢当着主理人的面公然抢东西,霍连,我看你是蠢得没边了。”
霍连捂住胸口,喘着粗气,盯着姬漱阳。
“说吧,”姬漱阳抱着手臂,抬起眼睛看向他:“画江龙收了观海园什么好处,让你可以藏在他们的队伍里混进涂山大会?”
画江龙,乃云南郡当地一个小门派。因靠近滇西,和苍山十八落素无瓜葛,之前的涂山大会,也只是偶尔参加。
霍连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话,随即胸中一痛,剧烈咳嗽起来。
姬漱阳瞥了他一眼:“过来坐吧。”
霍连“哼”了一声,倔强地扭过头。
姬漱阳翻了个白眼,脚下将旁边的凳子一勾,那凳子“哗”地贴地朝着霍连飞了过去,路上转了个小弯,在他膝盖窝处狠狠地磕了一下。霍连一个趔趄,整个人“咣当”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一道刺眼寒芒从霍连眼前闪过,他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片刻后定睛一看,承光剑尖停在他面前毫厘之处,上面端端正正放了个小茶盏,还氤氤冒着热气。
霍连这下再不敢造次,乖乖将那茶盏拿了下来。
“喝完了就说话。”姬漱阳将承光收回剑鞘,头也不抬地道。
霍连一口茶下肚,道:“一周之前,园主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只写了一句话:‘晨光熹微,露水盈盈,沉香木,涂山可得,今已参天矣。’”
姬漱阳皱起眉。她思索片刻后道:“所以陈乔就以为,在涂山,能找到陈棨微、陈棨明兄弟俩的下落?”
霍连愣了。
姬漱阳看着他的神情,哼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不知道,除了陈棨明,陈乔还认为陈棨微也活着?”
霍连有些尴尬。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消息是密不透风的。”姬漱阳喝了口茶:“继续说吧。晨光熹微,指的就是陈棨微;而沉香亭,是陈棨明出生的地方。涂山可得,今已参天矣,陈乔是认为这信中所指,是这兄弟俩的墓就在此地,还是指他们俩人在涂山?”
霍连无奈道:“公主知道,园主心里最大的念想,除了复国,就是他这两个侄子。当年自从他得到那个消息,就一直坚信棨微棨明兄弟俩还活着。这次得到这封信,虽感觉其中暗含之意是两人已死,长眠于涂山,但园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
“所以他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着往陷阱里跳?”姬漱阳问。
“园主找来画江龙的掌门,以三个月内凡过境滇西的金银,均按两点的税给画江龙分成为利,诱使画江龙带我潜入涂山大会。我在涂山大会潜伏两日,根本没发现任何线索,却未曾想到这玉牌会在最后关头出现……于是一时情急,乱了分寸。”
姬漱阳恨铁不成钢地道:“今日若不是我救下你,恐怕你现在早已身首异地了。本届涂山大会风波颇多,吕无风作为主理人,已经是焦头烂额、怒气冲冲,你偏偏不长眼,在折柳赛的最后关头跳了出来。你一个没有任何武学境界的普通人,如何与绫华派副掌门抗衡?真是荒唐至极!”
霍连现在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行事很是不妥,羞愧地低下头。
姬漱阳令自己平静片刻,道:“那玉牌的真假尚且不论,这牌子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挂在金柳枝上、塞进那白瓷花瓶里,已经说明此事蓄谋已久,或许目的就是为了引诱观海园出现。我今天已经尽可能隐藏了招式,但涂山大会高手如云,我又一时情急,不知道有没有露了行迹。玉牌你不要再拿了,也不要再跟画江龙的人走,你在这里乖乖等着,等闭幕仪式结束后,我会安排你离开。”
“但是……”霍连情急,还要再说什么。
姬漱阳一双冷眼看向他:“但是什么?陈乔此次行事鲁莽至极,差点坏了我的大事!大理剪春院的事情,你们这么久就忘了?吴昭可是一直虎视眈眈,只等我们露出马脚呢。”
霍连紧紧抿住嘴巴,低下头。
“行了,你在这儿歇着吧。敢擅自离开,我饶不了你。”姬漱阳拿起承光,离开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