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只话痨
下了课的校园并不安静，广播里正播放着不知名的轻音乐。和风习习，撩着头顶的枝叶婆娑起舞。
透过裂缝的烈光晃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倪想迷茫地望着眼前的脸，想摇摇头，结果发现脑袋被对面的一根手指固定住了，于是眨了眨眼，“不是。”
“不在地上你低着头干嘛？”南怀指尖用力，将她额头推得更高。
“找、找钱。”
“？”
倪想被他盯得有些心虚，但自己想的借口硬着头皮也要扯完，“我前天在这掉了十块钱，我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
“……”
南怀一脸不该听她说的后悔，抽回手指面无表情转身。
“我说真的。”倪想小步追上去，走在他右手边解释，“万一有好心人没捡，那我的十块钱不就还在吗。”
南怀轻吐出两个字，“白痴。”
“？！”
倪想哈，小跳着追上越走越快的人，到他前面倒退着走，“圈圈，我听到你骂我了。”
南怀：“二货。”
“……”
“过分啦哈。”一次就算了还要骂第二次，倪想委屈，“你怎么能骂我呢？”
“我这么可爱的。”
“还是不是人了。”
她小嘴叭叭叭的，像个永不停歇的播放机，一刻不停。
南怀放缓脚步伸手顺势抓住她的手牵上，听到最后一句斜瞥了一眼，语气平淡地反问，“我不是人你跟我在一起你是什么？”
“……”
对哦。
发现自己掷出去的那句“飞镖”无形之中又砸回了自己身上，倪想顿时一噎，熄火安静了片刻才再次出声，“圈圈。”
“干嘛？”
“你有十块钱吗？”
“没有。”
“啊～”她遗憾地撇了撇嘴，“我还说你有的话就丢在地上，这样我就可以假装是我掉的钱捡起来了。”
说完还重重叹了口气，歪头望着他表示由衷的鄙夷，“你怎么这么穷啊十块钱都没有。”
“你不穷还问我要？”
“我这是给你机会哄我的好不好。”倪想从鼻间轻哼了声，义正言辞地说道。
南怀：？
“谁让你昨晚不顾我的死活。也幸好是我脾气好，不然就你那狗见了都摇头的态度换成其他人早就被拖出去打死了。”
“还骂我。”
“……”
南怀哑言，嘴角扯了下，“那我是不是还要说一声谢谢你的大方？”
“没事，算了吧。”倪想嘻，颊边的两只梨涡浅浅，“谁让我这么可爱呢。”
南怀：“呵。”
太阳西偏，橙红笼罩着大半个校园，落在两人身上。
女孩蹦蹦跳跳的，嘴巴一刻不停地张合着同身侧的男生。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摇晃。
边上的男生面色清冷，嘴上说着她吵，眼中却毫无嫌弃之意。细看之下，嘴角弧度微微有些变化。
光晕朦胧，余晖拉得地上的两道影子好长。
小吃街离学校不远，过了马路就是。
整整三条街都是吃的，还有两条是娱乐街。随着余晖渐渐消失，天色暗了下来，几条街的灯也接连亮了起来。
霓虹闪烁，喧嚣跟着降临。
倪想任由南怀牵着，视线四处飘动巡视，小脸皱着，正在纠结吃什么。
“要不就烤肉吧，好久都没吃了。但是听说街尾新开的那家冒菜馆味道也不错，还有上次的黄焖鸡……”
一路上她就像只小麻雀叽喳个不停，一会儿想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半天也没个决定。
听着耳边的絮语，南怀提醒她，“你就一个胃。”
“可是都好想吃哦。”倪想嗷呜，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香味只恨自己为什么不长十张嘴十个胃。
“那就都别吃了。”将她往自己这边拉，避开了迎面开来的摩托车，低头说道。
“啊，那我不就饿死了嘛。”
南怀：“少吃一顿死不了。”
“谁说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死不了也会很饿虚脱的，饿虚脱就会伤身体，伤身体就会少活几天——”
她语速极快地巴拉巴拉一口气说了一通，还想继续输出目光忽然一顿，随即激动地拍他手，“圈圈圈圈，你闻到了吗？”
“什么？”
她话题跳转太快，南怀没跟上。
“奶茶的味道。”鼻子朝着空气中嗅了嗅，“甜甜的。”
“……”
“一定很好喝！”
南怀视线越过她的头顶落在街道对面挂着“新店开业，买一送一”的横幅和拥挤的队伍上，又移回面前这张笑盈盈的脸上，无声冷笑。
演技真差。
他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潜意思，敷衍地嗯了声，拉她走，“再不想好吃什么就真别吃了。”
倪想哎呀一声，看了眼排队的那边，又扭回来，“等会儿嘛我先去买杯奶茶。正好买一送一，买的那杯就给你，我喝送的。”
笑嘻嘻的，连声音都透着掩饰不住的愉悦，清亮的眼睛像藏了半条星河，熠熠闪烁。
又是这个眼神。
胸口仿佛被狠狠锤了一击，南怀神色微变，掩在长睫下的眸光暗了暗，抓着她的手也在无意识收紧，直到她呼了声疼才回神。
“对不起。”他松开力道，揉着她的手背。
倪想摇摇头说没事，“不过圈圈你刚才怎么了？”
“没事。”
“那我们去买奶茶吧。”倪想哦了声，也没在意，拉着他要去排队，
还没走两步，就被拽回来了。
“不许去！”
南怀凝视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可眼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深邃的眼跟浸了层寒霜似的，让触及的人如坠冰窖。
倪想心里一震，竟忘了动作。
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远离奶茶店了。
想起错过了难得遇见的买一送一，倪想猛然挣开被牵着的手，连名带姓地叫他，凶巴巴的，“南怀，你干嘛不让我买奶茶？！”
南怀看她一眼，说：“不为什么。”
“哈？”她奓毛了，双手插着小蛮腰，跟村口吵架的大妈一样，“知不知道你这样连女朋友都满足不了的人是会上渣男榜的！”
“……”
南怀脚步微顿，侧目望向她？
“你这么盯着我干嘛，本来就是……”到底是底气不足，尤其是当他倾身轧过来，话都说不利索了，“干、干什么？”
“干你啊。”南怀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腰，眼神晦暗，“要试试吗？”
“看我能不能满足你。”
“……”
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像晴天霹雳，劈得倪想愣住了。
她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接着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奓了，双手推开他，手指颤抖，“你你你我就知道你垂涎本宫已久，这下承认了吧！”
南怀：？
她呸，“流氓！”
大庭广众竟然开黄腔，“假正经！”
羞死了，“不要脸！”
夜晚的城市本来要热闹，尤其是大学街这种学生聚集的地方，人来人往，聊天吆喝汽笛混在一起，愈加喧嚣。
霓虹闪烁，灯光璀璨。
南怀望着面前已经想不出骂人话了的倪想，眼皮轻撩，“骂够了吗？”
倪想呃。
他也不听她的回答，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吧。”
“去，去哪？”
等她靠近抓住手臂靠向怀里，南怀轻扯嘴角，缓慢地说：“酒店。”
倪想：？？？
几分钟后，战战兢兢的倪想被带到了邻街新开的“锅边洋芋”。
看着眼前闪烁的招牌，她松气的同时又有些恼。
刚才他说去酒店的时候真的给她吓到了，一路上都在胆战心惊，谁知道这塑料男友竟然还会骗人。
很好，看我吃不跨他！
她愤愤地想着。
因为是饭点，店里人有点多，两人等了会儿才轮到外头一个露天的位置。
一落座，倪想就将包放在手边的空椅子上，大手一挥，“老板，菜单！”
锅边洋芋和火锅差不多，都需要一份一份点菜，不同的是一个是汤煮一个要油炸。
因为纪挂着自己被他骗了一路的事，一拿过菜单和笔她就开启了疯狂的点点点模式，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就勾了一堆。
连边上等候的服务员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我点完了！”愤愤地勾了一大半，倪想才满意地将单子推过去递给南怀，笑咪咪的，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
南怀接过菜单，低头瞥了眼满满当当的“√”，好像早有预料，也没说什么，只是抬眸问她：“够了？”
倪想点头嗯嗯，望着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叫服务员的侧脸，心底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我擦，他为啥这么淡定？不会是想吃完后再报复我吧？
不要啊！！！
这样想着她的手已经比脑子快一步抢回了菜单，对上他询问的眼神，扯嘴讪笑，“那个我好像点太多了，还是划掉一些吧。”
说罢就要去拿笔，手还没碰到笔尖就被摁住了。
“不需要。”南怀轻松地抽走她怀里的菜单递还给服务员，又要了两瓶矿泉水，才对她说，“你不是喜欢吃吗？”
他拿过水，修长的手指捏在瓶盖上，抬眸，嗓音清冽平淡，“吃吧，吃不完我们再慢慢算账。”
话落，瓶盖“咔”一下，开了。
倪想：“……”
那边的服务员小姐姐你快回来！我刚手帕金森综合征复发多勾菜了！！！
然而小姐姐并没有听到，不仅没听到还利落地给他们这桌换上了油锅开了火。
很快的，各种菜也端了上来。
瞅着连菜车都放不下的菜品，倪想沉默了，再抬眼恰好对上了南怀“吃不完你就死定了”的眼神。
“……”
她微微抽了抽嘴角，“我去打蘸碟。”
说罢起身逃也似的快步向店里去，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退回来，隔着栅栏问他，“圈圈你不吃大蒜对吧？”
南怀下着菜，“嗯。”
“好勒！我知道了！”
她比了个ok的手势，朝着店里的蘸料区走去。
这家锅边洋芋是新开的，也是这附近唯一的一家，从开业那天开始就人满为患。这会儿店里到处都是人。
等前面的人用完，倪想接过勺先给自己调了一碗，才开始打南怀的。
一勺盐，半勺鸡精，花椒，辣椒面……她一一打过去停在盛放蒜泥的容器前，握着调羹的手微滞。
想起他刚才说的不吃蒜，皱了皱眉，手起勺落直接挖了两大勺。
蒜蒜这么好吃，怎么可以不吃蒜蒜呢。
随后她又舔了葱花和香菜盖住，才满意端着两碗蘸碟回了座位。
油锅里已经下了好几样菜，满满地压着油泡，滋滋闷响。
南怀坐在侧边用长筷搅着锅里的菜，防止由于时间过长导致食材粘锅。
他袖子已经捞上去了，露出的两截小臂精瘦有力，面上干净的连颗痣都没有。冷白的肤色在白织灯的照射下隐隐反光。
倪想收回目光，低头瞅了眼自己的手臂，不愿再多看。
想她一个堂堂女生竟然还白不过一个男的，羞愧啊！
她抽了抽气，敛起复杂的情绪坐下，将他的那碗递过去，“给，这是你的。”
南怀接过，另一只手熟练地夹起浮在面上，已经开花了的火腿肠放到她面前的晾板上，“可以吃了。”
倪想早就被飘散的味道勾得口水直流了，听说可以吃了，快速抽了双筷子，夹起小火腿就往嘴里送，差点没被烫着。
“呼啊——好烫——”
她仰着头呼着热气，手作扇子在嘴边不停扇风。
“跟个饿死鬼一样。”
南怀边说着边拿起新筷子去拌蘸料，几秒后，望着碗里小半碗蒜泥，眉头都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这是什么？”
“蒜啊。”倪想刚喝过水，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夹了块牛肉，理所当然地回道。
“我问的是我碗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玩意？”眉头已经拧成一股麻绳了，“你故意的。”
“哪有。”她才不承认呢，咽下嘴里的东西，义正言辞，“你不要老是这么挑食嘛，大蒜可是能解毒御寒的好东西。最近倒春寒你多吃点不要感冒了。”
“……”
南怀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碗和她作了个对调，眼皮撩起，轻歪点头，“竟然这么好，你就自己吃。”
“？！”
倪想眨眼。
他夹了片牛肉，裹上蘸料吃了，将锅里已经炸熟的菜全晾到了她那侧的板上，“吃吧，都是你的。”
视线落在那冒着小蒜头的碗上，不疾不徐地说：“不许挑食。”
“……”
一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
倪想已经吃的走不动了，她抚摸着凸出来的小肚子，别提多幽怨了。
尤其是看到其他身材好好的小姐姐时候，酸死了。
于是她把错归咎到逼迫她吃完的南怀身上，“都怨你，你看你把我肚子都搞大了。”
“……”
“你要负责！”
“不要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他无语地斜睨了她一眼。
“我不管反正就是你的错，你要负责！”
南怀：“……”
他往周围扫了眼，视线落在对面的药店上，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在这儿等我一下。”
随后兀自走向了对面，再回来时手上提了个塑料袋。
她正要去看买的什么就听到他说，“把手伸出来。”
诶？
倪想疑惑，却还是依言朝他伸了两只手，下一秒，手心就多了样东西。
她一脸茫然，顺着看过去，只见手心里躺了盒药，再定睛一看——健胃消食片。
而他清冽温淡的嗓音也同步响起。
他说：“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