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年轻军官在短暂的诧异过后, 竟轻轻笑了下。
不知道他是以为简尘在开玩笑，还是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愚蠢的谎言，对方并没有立刻反驳, 而是顺势问：“前夫人？嗯……是这样吗。”
军官摘下帽子，道：“那我冒昧的问一下, 为什么是‘前’夫人，你们离婚了吗？”
简尘点头，顿了下, 又摇摇头：“不算离婚，但他重新结了婚，所以准确来说, 我是前任。”
看着眼前的小人类一本正经地和自己介绍和陛下的过往，军官克尔忍不住勾起嘴角, 尽量不在小家伙的面前表现出来。
克尔严肃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陛下重婚？”
简尘点了点头。
克尔问：“那你现在一个人带崽？”
简尘抱着墩墩, 认真答：“也不算，长官，我家里还有三个小机器人。”
“噗。”年轻军官没忍住。
他被严重地可爱到了。
简尘：“？”
墩墩抱着刚刚抢来的小竹笋, 眯着眼睛, 在简尘怀里惬意地啃着，发出大快朵颐的声响。
克尔如实地和简尘解释：“抱歉, 陛下每天约见的宾客有着严格的筛选和权限，并且都需要提前预约，就连我也一样，所以我也帮不了你。”
简尘听到这个答案, 其实并不意外, 他还是和金发军官道了谢。
“等一下, ”
眼见着青年要走，克尔忽然叫住简尘，他犹豫着说：“我有一个办法，虽然有点冒险，但有可能让你进入皇宫，见到陛下。”
“？”
简尘问：“什么办法？”
克尔垂眸看着简尘，竟然是有些说不出口。
简尘：“没关系，您说吧。”
男人轻咳了一声，看了下简尘，耳朵涌上红意：“嗯……你愿意变成了一只小动物吗？”
简尘：“？？？”
由于完全没明白克尔的话，简尘竟一时呆住，眼里浮现讶异。
军官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们只在议会时有机会见到陛下，不能带家属，但是可以带上贴身宠物。”
“比如柯林参谋官养了一只鹦鹉，常年挂在肩头，所以参会时也允许那只鹦鹉进入议会。”
克尔说：“而有一种药剂，能够让人类变成动物三个小时。”
“只能用这个办法带你进入皇宫，因为冒险，所以你要想好是否真的要见陛下，如果你恢复人形后，和陛下的交谈很不愉快，即使是我，也不能护你周全。”
简尘恍然大明白。
何止不能护他周全。
如果事情败露，这位军官，甚至很可能因为自己受到连累。
听上去就异常惊险的计划，让简尘有些诧异，他忍不住疑惑，问：“长官，恕我冒昧，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您……为什么会这么帮我？”
克尔耸耸肩，实话实说：“没有兽能够拒绝一只人类。”
简尘：“……”
“不瞒你说，我是一个资深人类控，在我入伍前，是一名人类学家。”
克尔拿出自己的身份牌，和以前的荣誉证件，递给简尘，简尘发现，对方真的是一名人类学家，并且发表了许多论文，有一篇甚至还被写进了教科书。
而简尘视线落在照片上，留意到，男人的原形竟是一只金毛。
金毛和人类的羁绊和友谊，仿佛刻在了基因之中，从古地球延续至今。
简尘朝军官鞠躬，道：“谢谢您的帮助。”
克尔摆摆手：“不客气。”
他没告诉简尘的是，见到简尘第一眼，他甚至想变回原形，摇晃着尾巴，在简尘的手心里蹭一蹭。
这是克尔从未有过的感觉，类似于一种天然的、原始且纯粹的冲动，他也很诧异，自己好不容易混到了如今的军衔，竟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类甘愿冒险。
况且，他是真的有点期待。
这个漂亮的小美人会变成什么动物。
由于克尔过于热情，导致抱着墩墩的简尘，萌生了一点防范意识，甚至有点担忧对方是不是想拐卖熊猫。
克尔细心地感知到了简尘的谨慎。
随后，就看到克尔拿出光脑，进行身份id基因识别，光屏缓缓跳出几个金色的小字——“军衔权威认证”。
简尘放下心来。
他自己的光脑则是“星尘动物园-园长权威认证”。
简尘抱着墩墩，跟随克尔，上了一辆高档飞行车。
与上一次的飞行车体验不太一样的是，简尘抱着小熊猫，连同年轻军官，都一起坐上了后座。
而前面有专门司机。
简尘询问：“我们是直接去皇宫吗？”
克尔摇摇头：“先去我的宅院，安置一下熊猫，药剂也在那里。”
简尘应允。
克尔的宅院很大，如同西方的古典别墅，开门的还是佣人。
两人时间有点紧迫，没有功夫喝茶寒暄，直奔克尔的书房。
简尘把墩墩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给小家伙续上一瓶保温奶，从行李箱里又掏出一支小竹竿，递给墩墩。
幸福来的太突然，小熊猫甚至不知道该先从哪个下手。
而那一头，克尔从保险柜里拿出一瓶淡紫色的药剂，注射剂微微前推，针的尖端渗出几滴液体。
克尔说：“药剂有点凉，可能会有些不适。”
简尘露出肩膀的皮肤，示意克尔动手，道：“没关系。”
药剂刚推入血管的瞬间，简尘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反而和古地球时感冒发烧时的退烧针一样，他以为过一会儿，自己才会有反应。
谁知仅仅几秒后——
简尘感觉到有一股异样感，从血管开始蔓延滋生，肩膀内的血液如同沸水般发烫，很快就传遍了四肢百骸，让简尘头昏脑胀。
克尔有些担心地，紧盯着简尘的情况，他摸上人类的肩膀，却被烫的缩回了手。
他问：“简尘……简尘？感觉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简尘能听到克尔的声音，但是却无暇回应。
因为就像在飞船上看到的大叔变成小竹鼠的过程，简尘也开始发生了类似的变化，周身冒出一缕缕热气，不一会儿，简尘就觉得自己的脑袋上冒出了什么毛绒绒的事物。
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抬头看向克尔时，却发现男人眼睛忽然闪亮亮的，盯着简尘，像是被惊艳，又像是被萌到心颤，耳朵直接红透了耳根。
简尘：“？”
下一秒，简尘的身形骤然变小！
毛绒绒的雪白毛发代替了皮肤，简尘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的爪子，他怔愣地抬起爪子，看到自己白色的肉垫，而爪子的缝隙则是淡淡的粉红色。
简尘打了个喷嚏，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克尔：“！！！”
金发军官俯下身，和桌子上的简尘平视。
简尘很想问问克尔，自己究竟变成了一只什么动物，但是他无法开口说话，而克尔这边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被萌的鼻血都要下来了。
克尔伸出手，想摸一摸简尘的耳朵。
简尘迅速一闪，伸出爪，摁住了克尔的手背。
克尔看着那只小爪子，彻底被攻略了。
他顺势反手握住了简尘的肉垫，俯下身，低头，亲了一下简尘的脑袋。
简尘：“！！！”
克尔缓过神，连忙和小家伙道歉：“抱歉抱歉，一时没忍住。”
眼里却没有丝毫歉意的错觉，反而有种死而无憾的餍足感。
简尘：“……”
克尔慢慢地说：“简尘，我虽然知道你变成动物也会很可爱。”
“但我没想到。”
“你会变成一只小兔子！！！”
克尔单手捂住鼻子，低声说：“太犯规了吧。”
……兔子？
简尘恍然，怪不得感觉耳朵有点沉，而且他刚才闪避克尔的抚摸时，本能产生的第一动作，是“跳”，而不是跑开。
墩墩爪里的竹子砰的一下，掉到了桌面上。
整只熊都呆住了。
爸爸消失了。
一只小白兔出现在了眼前！
墩墩四只爪撑在桌上，黑眼圈内的眼睛圆圆的，整只熊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小兔子。
简尘：“……”
小兔子脑里忽然冒出一个严肃的问题。
——熊猫它，吃不吃兔子？
由于熊猫是熊科动物，它们最初的祖先便是食肉动物，后来由于环境和气候变化，这些黑白团子开始以竹子为主食，但它们的基因和血脉里，仍然保留着掠食者的本能。
所以在特定情况下，吃个小兔子，不在话下。
简尘：“……！”
身为监护人，突然害怕成为崽崽的口粮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小兔子后退一步，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轻叫，它面色惊恐地朝克尔奔去，虽然没法说话，但能看得出来，小家伙在求救！
克尔发现，化成小白兔的简尘竟然朝自己奔过来来了！
克尔十分惊喜，因为小兔子刚才还一直躲着他，没想到现在竟然朝他奔赴而来，前方就是桌沿，桌沿距离地面一米四，对于小兔子来说简直是万丈深渊。
但小家伙还是毅然决然跳到桌沿处，丝毫没停留，而是飞扑而来，直奔他的怀里！
克尔感觉心都要被萌化了。
他敏捷地伸手，接住简尘。
小兔子稳稳地、缩在他的手心里。
克尔用手指揉了揉简尘的头顶毛，把他送回办公桌上，放到墩墩的旁边。
克尔欣慰道：“简尘，和墩墩告个别吧，我们即将出发了。”
简尘：“……”
一熊一兔，大眼瞪小眼。
简尘耳朵略略垂下来，一动不动，蔫了。
墩墩垂下脑袋，嘴巴靠近小兔子的头顶。
小白兔闭紧了眼睛。
下一秒，湿热的触感从头顶传来，软软的，同时，简尘感觉自己的毛发稍稍紧了一下，又松开。
墩墩，好像……在舔它？
或许是小兔子身上有熟悉的爸爸味道，小熊猫从好感、到亲切，最后萌生出了浓浓的喜爱。
越舔越来劲儿，甚至给小兔子舔的一趔趄。
被迫洗头的简尘：“……”
克尔见状，把简尘抱了起来。
他让佣人帮忙照顾小熊猫，并且为它单独准备了一个儿童间。
墩墩眼看着小兔子被抱走，发出了焦急地嘤叫，两只前爪扒拉门。
因为小兔子看起来很小，是幼崽的体格，仅仅用一只掌心就能托起来。
于是，克尔没有准备笼子或小盒，仅仅把它抱在臂弯或者捧在手心，随身携带。
克尔在超市里买了一兜苜蓿草，结账后，他掰下一瓣青叶，递到简尘的嘴边。
小兔子：“？”
简尘无法理解克尔的投喂行为，毕竟他的变身只能维持三个小时，本质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类。
小兔子撇过头去，不理克尔。
克尔没有气馁，把苜蓿草调转方向，跟着简尘的嘴巴移动到另一侧。
简尘又转过头，誓死不吃。
苜蓿草迅速跟上来，与他的脑袋如影随形。
小兔子：“……”
简尘觉得克尔能和他耗上一整天。
于是小兔子一张嘴，咬住苜蓿草的一角，瓣叶上立马出现一个带着牙印的缺口。
克尔被萌的肝颤。
他忍住不去当众吸一把小白兔，而是把剩下的苜蓿草放在掌心——也就是小兔子的旁边，不再逼着简尘吃完。
小兔子嚼了嚼，忽然眼睛慢慢睁大。
当克尔走出超市，坐上通往皇宫的私家车，他再低头时，手心的草已经消失了。
只有在旁边若无其事、假装没在看他的小兔子。
克尔：“……”
噗。
克尔在出发前又带了一些，装在了军服里，那些平时只是装饰性毫无用处的军服口袋，却被克尔装了满满当当的鲜草，生怕小家伙不够吃。
飞行车顺畅地行驶着。
由于是皇家车，就连主驾驶坐着的都是层层选拔的专业老司机，在车里可以在小桌上放置水杯，甚至等到了目的地，都不会溅出一滴水滴。
所以小兔子这趟皇家之行十分平稳。
还缩在克尔手心睡了一会儿。
克尔右臂麻了，都没舍得动一下。
车子停在了皇宫脚下。
这座漂浮在半空中的皇宫，只能用飞行车才能到达。
也就是说，如果没遇到克尔，买不起飞行车·家中只有一辆陆地敞篷游览车·贫穷园长·简尘，甚至根本没有机会看到皇宫的正门。
论与前老攻的地位差距。
克尔微微低下头，小声地说了句：“别紧张。”
小兔子点了点头。
克尔身穿一身华丽而正规的皇家军服，甚至与早上遇到简尘的那件还不一样，男人随着三三两两的公爵贵族，走入大厅。
大厅门口，一位漂亮的女性正在验证每一位到访议员的身份。
当然，大多数人都已互相熟悉，只是走个过场。
当轮到克尔的时候，男人打了招呼：“好久不见，桑尼小姐。”
桑尼面无表情，“克尔·威廉姆斯，身份验证通过。”
只是，当她的光脑监测到克尔的手心，似乎存在着别的生命迹象？
桑尼停住，目光落在克尔的右手上，她拦住男人：“不能带朋友亲属入内，即使是原形也不行，您知道的，议长。”
简尘一愣，原来克尔是议长！？
即使简尘对这个世界的级别职位认知稍微匮乏，他也知道，议长是议会的中心，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帝国的重要决策和未来，是帝国举足轻重的重要高层。
地位仅次于元帅。
克尔表情未变，而是轻轻地抬起右手，一只雪白的小家伙支愣着耳朵，出现在两人的视野。
光脑未检测到任何进化信息。
桑尼讶异道：“议长，您养了宠物？未进化种？”
“是啊，羡慕吧？”克尔笑了笑，边说边有点脸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白兔。”
桑尼弯下腰，和小兔子对视，一看就挪不开视线了。
她惊叹道：“真的好漂亮。”
小兔子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它的爪子往回缩了缩，粉色的耳朵动了下，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桑尼被萌的不行。
她刚要伸手，却被克尔拦住，“行了，还想上爪子？再看也收费，我家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桑尼失望地收回手。
同时回到柜台，把上次议会，克尔议长迟到早退的记录重新划上了。
克尔：“……”
这么记仇？
克尔带着简尘走进皇宫，他们绕过旋转楼梯，径直凑近悬浮梯，乘上二楼。
克尔小声说：“混进来了。”
简尘不能说话，于是点点头。
克尔又小声叫他：“简尘。”
简尘知道克尔这是又要传递重要消息了，于是抬头，认真听：“？”
克尔：“我能摸摸你的耳朵吗？”
简尘：“……”
小白兔垂下脑袋，使劲摇了摇头。
克尔：“……好吧。”
简尘被克尔放在了会议桌上。
由于小兔子身影很小，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只有水杯的一半，旁边躺着一只钢笔，还有一张静止的白纸地图。
这样使得场景没有丝毫违和感。
于是，等所有贵族、公爵、将军长官纷纷走进会议室后，就看到议长的桌上多了一只引人注意的小白团子。
不多会儿，议论声小小地升腾而起：
“你看到了没，议长也养宠物了？”
“嗯，我也看到了。”
“……”
“它好乖。”
“刚才我和议长一起进来的，离得很近，毫不夸张地讲，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兔子。”
“啧，既不睡觉，也不跑酷，就这么乖乖地立在这儿，也不打扰议长。”
“议长何德何能啊。”
……
议论声忽然停住。
因为会议室外，缓缓走进一个人。
那是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浅银灰的发色，灰金色的眸子闪耀着，眉眼冷漠，视线散漫。
一身高挺冷色的皇室军装，笔挺的长裤和黑色军靴，肩宽腿长，步履沉稳有力。
小兔子浑身一震。
那是……
叶斯廷！
小兔子咽了下口水。
这是简尘时隔数千年，第一次和男人真正地面对面重逢，也是第一次，和叶斯廷离得这么近。
等到会议开始，简尘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会议进行中。
和简尘想象的不太一样，叶斯廷从战场归来，获取了虫族情报，旁边的副手在光脑上展示光屏，并充当陛下的代言人，逐字逐句地和议员们讲述。
而公爵贵族和军官们，则事先准备好陛下离开帝国这段时间的帝国所发生的变化和动荡，一一站起身，汇报给男人。
男人多数时间只是在听，很少开口。
简尘一开始还认真地听，不一会儿，就有点心不在焉了。
他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有些尴尬。
好像正好挡住了一位公爵看向光屏的视线，所以对方一直盯着他，一瞬不眨。
简尘微窘。
于是，小兔子趁着全体最专注的时候，轻轻一跳，从空白地图的一侧，跳到了远离水杯的另一侧。
小家伙十分敏捷，弹跳力漂亮而安静，这个动作和落地甚至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只是，整个会议室的人们头都跟着歪了一下。
原本潜伏着、不约而同一直聚集在一处的强烈视线，随着小兔子的起跳，转移到了远离水杯的另一处。
由于太过整齐，甚至发出了脖颈转动的骨骼声。
“……”
叶斯廷停下。
男人的声音问：“你们都在看什么？”
全场倏然死寂。
过了几秒，在场的大人物们迅速反应过来。
贵族公爵们正襟危坐，纷纷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但是由于动作太过明显，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不知道一瞬间发生了什么的简尘：“？”
“克尔·威廉姆斯。”
是叶斯廷的声音。
克尔浑身一震，立马站起身，立正：“是，陛下。”
“你的兔子，是人类变的？”
克尔瞳孔一缩，嘴动了动，没说出话。
像是被看穿后的沉默。
叶斯廷：“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