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沈蕴慈和苏执赶到的时候，原本进去救人的古剑和蒋老爷一起被困在火海，两人身上全是火舌撩过痕迹，狼狈得很。虽然下人们都在打水救火，但屋子眼见着就要塌了，若再不出来了，两人就要葬身火海。
烈火在沈蕴慈双眸里剧烈燃烧，她就像是被钉在原地，半天挪不动脚步，只等着大火将她吞噬。
苏执侧身替她挡住热浪，低头瞧她神情呆滞，口中念念有词，本想安慰几句却被沈蕴慈的一个猛抬头堵在喉间。
沈蕴慈快速道：“我知道怎么救他们了。”
仙门弟子不是神仙，平日里学得也不是呼风唤雨之类的神仙技能，沈蕴慈突然想起曾见过韩剡召鬼为其效劳，既然如此，她也可以召鬼来帮忙救人。
只是时间太久，有些动作记得不是很清楚，沈蕴慈一遍一遍跟着记忆中的韩剡，快速地比划飞召法的手势，很快五个面目狰狞的鬼魂出现在沈蕴慈面前。
沈蕴慈厉声道：“去！救他们出来！”
厉鬼们看穿沈蕴慈强撑起来的架势，不仅不听令，还想挣脱她的召唤。眼见情况危急，沈蕴慈除了威逼不得不加上利诱。
正在救火的下人们被几股莫名其妙的阴风吹散，等他们回过神来就见蒋老爷和古剑周遭炽盛的火势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压制住，偶有不安分的火苗在往上窜。
苏执大喝一声冲了进去：“还不赶紧把他们扶出来。”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把两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古剑全是一些皮外伤，但蒋老爷伤得厉害，被烧断的柱子砸断了胳膊，苏执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粉帮他们简单处理了下伤口。
等两人被救离火场，沈蕴慈神情疲惫地散了咒法，谁知几个厉鬼贪念太大，盘旋着不肯离去，合伙商量打算分食了她，毕竟这么纯粹浑厚的戾气实在罕见，若吃了她定能让他们的道行暴涨。
嗜血的戾气感应到外面的杀意变得异常亢奋，沈蕴慈腹背受敌，山下的灵气本就稀少，几个回合的压制打斗，她竟发现已无灵力可用，心头蓦地涌上几分无助。
“别怕，我在。”苏执趁众人的注意力全放在蒋老爷和古剑身上，迅速带着玉楼剑躲至暗处，一面往剑内输送灵力。
等蒋老爷被送去看大夫，蒋文石这才姗姗来迟，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是因为叶菱的劝说才勉强过来，嘴里还不停的抱怨，“我就说不用过来，过来也没用，火都已经灭了……”
古剑拉着他到一旁，小声道：“园子也没法开了，你要不回去看看蒋老爷？”
管事跟着附和：“是啊，少爷，老爷要是见到你，伤都会好了大半，去看看吧。”
一同回来的沈云棹听到下人们议论刚刚的情形，紧紧按住嗡嗡作响的鉴妖尺，皱着眉四下寻找苏执的身影，转头就见他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叶菱正半喜半忧地同他说话。
“……你做得很对。你衣服被烧破了，明日我陪你去买件新的。”叶菱拉着苏执的衣袖，上面被火烧出好几个洞。
沈云棹不知怎的火气更盛，不顾叶菱的阻拦，把苏执扯到一边，攥住他的衣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得好事！有鉴妖尺为证，你胆敢使用飞召法！
这次我念你是为了救人，只封你灵力三日。若你再敢使用这等邪门禁术，休怪我上报师门！到时候掌门和师父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
说罢也不听苏执解释，迅速封住苏执的灵力又一把推开他，嫌恶地拍拍手掌，“果真是体内流着魔族的血，好的学不会，这种龌龊阴损的招数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方才赶走厉鬼控制住戾气，沈蕴慈力竭虚弱，被迫回到剑里，她告诉自己这招数是从韩剡那里学来的……苏执轻轻挑眉，视线移到沈云棹的后背上，也不知道苍羽剑派是如何处置辱骂师父的劣徒。
手里的玉楼剑轻摇，沈蕴慈虚弱的声音响起：“你记得去告诉小草一声，蒋老爷被救出来了……”
苏执不自觉轻叹一声：“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西绥城夜阑人静，蒋府却灯火通明，众人齐聚在偏厅，等大夫给蒋老爷诊治的结果。管家擦着额上的汗珠从房里出来，蒋文石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跟在后面，就像里面躺着的不是他亲爹一样。
管家：“大夫说老爷暂时没什么大碍，让诸位担心了，夜深了，都早点回房歇息吧，今日都累了。”
古剑上前扶着管家的胳膊：“李叔，老爷这边有人守着，有事会及时通报，你忙了半宿，也早点休息吧，我送他们回房就够了。”
年过半旬的管家倦容尽显，大概是身子骨真的撑不住了，管家不放心地嘱咐了几遍才被人搀着回去休息，蒋文石则非要跟着古剑一起送其他人回房。
回去的路上众人就听到蒋文石和叶菱抱怨：“老头子经常装病，总想借着伤啊病的逼我娶萋萋，还要我去管什么铺子商队。
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故技重施，我才不会上当呢！肯定和以前一样，没过几天就会好了。
姐姐，你可别被他骗了，要是你跟老头子站在一边，我会伤心的……”
蒋文石说到最后，晃着叶菱的胳膊开始撒娇，沈云棹看得嘴角直抽抽。
沈蕴慈听到这话怔住了，忙钻出来问苏执：“蒋老爷没有受伤？”那小草不就是被骗了吗，被他们逼得显出原形都没有哭，为了救蒋老爷却哭得那么凄惨。
苏执眉头紧皱：“你该好好休息。”抬眼却见沈蕴慈执意要知道事实真相的模样，他妥协道：“我看过了，伤是真的。”
府上的主人受伤，再加上大家也都累了，回去的路上除了蒋文石同叶菱说话的声音，其余人都没有作声，安静地回房休息，古剑最后一个送苏执回屋，已经走出门的他突然回头交待了一句：
“你们，晚上保持距离，注意分寸。”
又指了指苏执，“男子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沈蕴慈扬起巴掌把他赶了出去，回屋就见苏执神情极其不自然地往里屋走，“早点休息。”
和昨晚一模一样的情形，沈蕴慈恍惚得以为自己按了什么重播键。
一个个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她在心里把古剑和徐元正骂了无数遍，然后昏昏沉沉地回剑里休息。
这一次不再是沈蕴慈习以为常的白茫茫一片，等眼前的灰雾散去，周围道喜祝贺的声音逐渐清晰，她下意识抬眼就看见面前的铜镜里有位熟悉的女子，面若桃花，眉如墨画，含羞带怯，身着红衣绣凤凰，头顶华丽金凤冠。
“吉时已到，新娘该上轿了。”话音未落，沈蕴慈的视线被从天而降的红色遮得严严实实。
等等，什么新娘，她什么时候同意嫁人的？新郎又是谁？这些问题全堵在沈蕴慈喉间，红唇一张一翕，她却说不出一个字。
沈蕴慈被人扶上了轿子，上一秒她被外面的敲敲打打吵得头晕，下一秒她手里就攥着红绸，旁边的礼生正在诵唱：“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眨眼间沈蕴慈已坐在喜床上，红盖头被挑起，入眼便是沈云棹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阿慈，我终于娶到你了。”
卧槽！！！
自打沈蕴慈在剑冢醒来，她就不曾有过梦境，可若是这般噩梦，那没有也罢。巨大的惊恐之下，沈蕴慈转身就逃，临跑到门边却不知怎的被扯了回来，她绝望地发现只有魂魄跑了出来，而“自己”已经和沈云棹喝完了合卺酒。
不管她如何大吵不闹想打断他们，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沈云棹放下红帐，拥着“自己”一起倒进鸳鸯被里。
沈蕴慈恶心了一宿，也吐了一宿，而红帐里的两人直到红烛燃烬了才出来。
“我们去给师父敬茶。”
上座的韩剡慈祥地接过茶盏，“成亲了，我们还是一家人。”
沈蕴慈目眦欲裂地盯着“自己”给韩剡敬茶，一想到昨晚他就坐在这里，理所应当地受自己一拜，她都想一头撞死自己，奈何她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这是个梦，为什么她还不醒？
接下来的画面就像是开了倍速，沈蕴慈麻木地看着“自己”和沈云棹新婚燕尔，如胶似漆，鸾凤和鸣。
只是好景不长，沈云棹带回叶菱，面对“自己”泣血椎心的挽留，他只说了一句话，“她很特别，和你不一样。我只是把你当妹妹，忘了我吧，对不起。”
沈蕴慈无力地望着只会掩面痛苦的“自己”，心里一片悲哀——这个时候应该跳起来狠狠给渣男几巴掌，哭得再大声他也不会同情你，只会认为自己魅力太大，叫你恋恋不舍。
场景又是一变，韩剡狞笑的面孔渐渐逼近，他揪住“自己”的衣领，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既然你师兄不要你了，那就来帮师父吧。”
沈蕴慈真的受够了这个梦境，凭什么梦里的她也要被推下去活活烧死。她拼命地扒开韩剡的手，声嘶力竭地呼唤昏迷的“自己”，眼见着韩剡的手开始松动，在沈蕴慈以为这一次可以救下“自己”的时候熟悉的失重感让她闭上双眼，放弃挣扎。
原来，就连在梦里，她也必须得死。
“别怕，我在。”失重感陡然停止，沈蕴慈睁眼，苏执那张被火光映得通红的脸毫无防备地闯入她的视线。
下一秒，沈蕴慈突然就醒了。没容她细想，外面的异样占据了她全部注意力，结果出了剑，沈蕴慈眼前还是一团灰雾。
又来？难道自己还在梦里？
想到刚刚的梦境要重来一遍，和沈云棹再成一次亲，再入一回洞房，再被活活烧死一次，沈蕴慈就觉得恶心和愤怒，她为什么无端地要被一个梦境恶心，还是反复恶心！
而清悦的剑鸣声提醒了沈蕴慈，这一次她有反击的能力。
灵力在剑身游走，混杂着丝丝缕缕的戾气，沈蕴慈的双眸里隐隐有红光闪烁，玉楼剑带着她的怒气狠狠劈向那团灰雾，锋利的剑气一遍遍撞击，灰雾如同易碎的琉璃，很快便布满蛛网一样的裂纹，“哗啦”一声后落得满地碎片，随即便化作尘埃消失不见。
灰雾外不是沈蕴慈以为的房间陈设，而是朝霞初现的清晨，是客院里熟悉的草木。她眨了眨眼，天亮了？她这个梦不仅又臭又长，还怪异得很，她和玉楼剑居然从房里挪到了客院门口，如果不是中途醒来，她最终会到哪里？
“天刚亮，你这么急着拉我做什么？”
“别睡了！刚刚大夫说老爷的伤势加剧，我正要去告诉李叔，你去少爷的院子也报个信。”
“我觉着还不如先去告诉古小师傅……”
“多嘴！让你去就去！”
院门外一阵兵荒马乱，急促地脚步声打断沈蕴慈的思绪，余光一瞥，看见苏执慌忙从敞开的房门冲出来，急停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出来了？”
眼前这张俊俏的脸和梦境里的重合，沈蕴慈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便开始东拉西扯，“呃……或许，可能，大概，你说，剑灵有没有可能会梦游？”
“……梦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