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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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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楼剑大闹白玉台一事在弟子之间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苏执意外得了神剑,长老们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他得意什么,日日带玉楼剑来上课。”

    “那模样看着就让人生厌,不愧是魔生子,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可惜啊,明珠蒙尘。”

    “诶,别说,这神剑好像没有那日在白云台时的气势了,难道是不满意……”

    苏执低垂的眼眸微微闪动,三天了,沈蕴慈依旧不肯开口说话。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远处的沈蕴慈,白衣长发,死气沉沉,苏执轻叹一声,如果不是玉楼剑在自己手上,估计连她的影都见不到。

    难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

    那日沈蕴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剑里,那股突如其来的剧痛也已经消失,她也搞不清是什么缘故,回想当时即将失去理智的瞬间,沈蕴慈有些后怕,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成了一具傀儡,只知杀戮。

    可剑冢的那个剑灵并没有说过这种事,难不成只有自己才会这样?沈蕴慈左思右想,始终没有一个答案,周围连心跳声都没有的寂静压得她喘不过气,愈加烦躁,她看着一望无际的白色就来气。

    “没有系统,没有任务,无缘无故把我拖到这里就是为了杀掉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来祸祸我?”

    “不去做好事,非要给人添堵,九年义务教育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只是想活下来,这也不可以吗!”

    沈蕴慈也不知道自己在骂谁,骂着骂着她觉着很委屈,“我给女主道歉,不管她愿不愿意原谅我,还救过男配一次,也没有再去破坏男女主的感情,我在学宫有好好学习,也没有踩坏花花草草,为什么我还是得死……呜呜……”

    “……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变成现在这鬼样子……呜呜……刚刚还差点疼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呜呜……”

    趴在地上哭了半晌,沈蕴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无法流泪,脑袋里一直苦苦支撑的弦应声断裂,这操蛋的世界!这不人不鬼的身体!

    沈蕴慈哭累了,就这样吧,现实世界回不去,书中世界逃不掉,她被困在两端都被堵上的隧道里,隧道的尽头也没有光。

    沈蕴慈在里面摆烂,苏执在外面对着玉楼剑说话。

    “你醒了。”苏执很肯定,“所以,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蕴慈动也不动,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在眨,苏执说的话她都能听见,但她一句话也不想说。

    桌上的玉楼剑没有反应。

    苏执继续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不想知道,沈蕴慈翻了个身,闭上眼,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沈云棹的伤还没有养好。”

    沈蕴慈继续闭目养神。

    苏执以为沈蕴慈听到这个名字会有反应,结果玉楼剑依旧不动。

    “……那我失礼了。”说完,苏执抽出玉楼剑剑开始上下左右不停地摇晃。

    没过一会儿,沈蕴慈跌跌撞撞地冒出来,干呕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一言不发地瞪着苏执。

    苏执避开她的视线:“我提前说过了。”

    沈蕴慈没力气搭理他,惹不起她躲得起,大不了不回剑里,她飘飘荡荡地穿门而出。

    苏执的屋子和人一样被排挤得厉害,几乎快被赶到崖边,这是一块在茂盛的杂草中开辟出来的空地,用篱笆把屋子和小院子围起来。

    沈蕴慈出了院子左右两边无处可去,其他的建筑太远,她去不了,入眼的只有崖边一颗大榕树。

    苏执一路跟过来,站在树下:“逃避不是办法,你总得面对。”

    “如果你愿意一直懦弱,我无话可说。”

    树上的孤影转了个身,背对着苏执。

    看来激将法对她不好使,苏执垂眸,心想得换个法子。

    学宫弟子议论苏执的话,沈蕴慈听得一清二楚,苏执却面不改色,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当事人都没有意见,沈蕴慈更不想理会,她现在动也不想动,一直闭着眼睛打盹,反正最后总是会被扯回去,自己何必浪费力气追。

    一直到第四日晚上,苏执按时熄灯就寝,沈蕴慈白日里睡多了,在正厅里睁着眼睛发呆,慢慢地意识开始发散,近处远处细微的声音全都涌进沈蕴慈的耳中。

    自从成了剑灵后,沈蕴慈所听所见所感的范围较之前要大很多倍,比如听到有些树在喃喃自语,比如看见山路上常有白色透明的虚影在晃动,比如学宫弟子对苏执的恶意嫌弃四处弥漫,让她窒息……

    里间传来苏执浅浅的呼吸声,单调且规律,渐渐地,沈蕴慈的睡意开始冒头。

    房间里空气倏然一滞,沈蕴慈猛地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她缓慢转过身子,韩剡赫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沈蕴慈觉得自己又变淡了几分,没等她缓过神来,韩剡已经走进苏执的卧房,悄无声息。

    他来做什么?杀了苏执,带走玉楼剑?还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毁了玉楼剑?思及此处,沈蕴慈竟生出一丝解脱。

    韩剡进入房间后取下玉楼剑,皱着眉左右端看,剑身暗淡,神剑的灵气全无,阴沉的眼神扫到正在酣睡的苏执,他快步朝床榻走去,左手掌心间灵力聚集,杀招待出。

    他要杀苏执!沈蕴慈闪至床边想叫醒苏执,情急之下还想摇醒苏执,却忘了自己这副身体的情况。

    沈蕴慈咬牙归至剑内,玉楼剑出鞘,险险架开韩剡伸出的左手,横档在两人中间,寒光四起,剑鸣铮铮,誓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但沈蕴慈知道自己压根不是韩剡的对手。

    山间弟巡逻弟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床上的苏执翻了个身,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呓语,本以为韩剡不杀苏执不会罢休,谁知他被玉楼剑划到左手后竟然原地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确认韩剡真的离开后沈蕴慈瞬间虚脱无力,旋身出剑后玉楼剑重重落在床榻上,刚好压在苏执的腹部。

    苏执睁眼,眼底一片清明。

    沈蕴慈没有想到韩剡居然会夜闯还起了杀心,在他眼里人命如草芥,说杀就杀。她突然想起那天韩剡对沈云棹说的话,他是认真的,势必要拿回玉楼剑。可是为什么呢?韩剡不是追名逐利之人,否则他早已是苍羽剑派掌门,而苏执说到底也是门派弟子,若他开启封魔阵,苍羽剑派在仙门的名声大振,他为何还要下杀手?

    沈蕴慈怎样都想不通,她目前知道的信息太少了,可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再次落到韩剡手里,看来唯有前行才有出路。

    苏执的身影在屏风后面若隐若现,沈蕴慈盯着影子出神,剑毁或人亡,血契才会消失,她真的要亲手结束这个人的生命吗?就算一切顺利她能逃出去,韩剡也不会放过她。

    所以是苏执还是韩剡?这算什么选择题。

    沈蕴慈心里烦躁,半天不见苏执出来,“你躲在屏风后面做什么?出来说话。”

    苏执无奈道:“小师姐,不是我不愿意出来。这几日你难道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中衣吗?”

    沈蕴慈呆滞了几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从剑冢醒来后,打击接踵而来,沈蕴慈无暇顾及其他,是了,韩剡趁自己卧床昏睡,直接把她从床上带到炼剑池。

    临死都不给自己体面,这个混蛋。

    “你在找什么?”

    “镜子,有没有镜子?”

    桌上的烛火忽地亮起,屏风后飞出一面镜子,稳稳落在桌上。

    可是镜子里面看不到自己,刚刚还满屋子找镜子的沈蕴慈安静的像一团空气,半晌才开口说话,“……我也不想这样,炼剑池…韩剡把我推下去,也没有新衣裳……”

    沈蕴慈说话语无伦次,苏执还是听懂了,“以人祭剑?!他……”

    苏执神色复杂,在小树林里第一次见到沈蕴慈的时候就发现她的血奇特,那晚的妖兽完全就是冲沈蕴慈来的,只是他没有想到韩剡原来是这个打算。

    “我……”

    苏执斟酌该怎么开口,就被沈蕴慈打断:“不说这个了,刚刚你为什么装睡,为什么不躲?”

    “不,这个必须要说。”

    最终在苏执的建议下,两人隔着屏风说话。

    苏执:“还记得那晚出现的妖兽吗?”

    沈蕴慈当然记得,她醒来后还特意去问了韩剡和沈云棹,那两人说法一样——因为看守弟子失职才让妖兽出逃,只是意外。她曾回到过现场和去过关押妖兽的洞窟附近,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便接受了他们的说法。

    苏执说:“我从惩恶堂出来直接去了树林,碰见了三秋长老在修理树木,他说韩剡在次日的凌晨就来过。”

    “从海棠园到树林,他比我更早确认原因。”

    “妖兽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是因为你。”

    “胡说,我根本就没有点……”沈蕴慈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下意识地反驳,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地憋回去。

    苏执:“?”

    “没…你继续。”

    苏执接着说道:“你的血引来了妖兽,它突然狂躁也是因为这个。”

    “你的血肉乃至魂魄都是至纯之物,是增长修为的上品,妖族魔族皆趋之若鹜,更是……祭剑最佳的材料。”

    沈蕴慈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韩剡要推自己下去,如今算是知道原因了。

    苏执透过屏风的缝隙窥见沈蕴慈此刻的神情,面色凝重,柳眉紧锁,嘴巴抿成一条线。见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苏执清了清嗓子,“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说不定……”

    没用的,沈蕴慈摇摇头,就算苏执说了,自己也不会信,因为书上没有这个情节。祭剑一事,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她也不会相信韩剡会做出这种事。

    或许,她不该把书中的内容奉为圭臬。

    韩剡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体质特殊?沈蕴慈再次想到在韩剡书房看到的那几张纸,他肯定早就知道这件事并且谋划很久了,而且周诚就是同伙。难道韩剡把自己养大就是为了祭剑?

    熟悉的剧痛开始显现,沈蕴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竭力压制不适感,这个答案她要亲自找韩剡问个清楚。

    “刚刚为什么装睡?”

    沈蕴慈备受打击的样子让苏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冷不防听到她的声音愣住了,待听明白话的意思后哭笑不得。

    “搞半天还记得这个啊。”

    “你明明醒着,我听到了。”沈蕴慈迫切需要其他的话题转移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

    “很简单,那只是韩剡的一缕神识。我猜他是看到这几天玉楼剑不对劲才会过来查看。”

    苏执盘腿坐在地上,身姿挺立,似乎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不一样,屋内烛火摇曳,半明半暗间,沈蕴慈忽然觉得自己比他更鬼里鬼气,可明明他才是魔。

    沈蕴慈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苏执被逗笑了,道:“小师姐,这话应该我问你。”

    “韩剡是不会放弃玉楼剑的,所以你处境危险。”沈蕴慈把那天韩剡和沈云棹的对话告诉苏执,虽然苏执说得轻描淡写,但刚刚沈蕴慈真的感觉到韩剡对苏执的杀意,尽管只是一缕神识,可杀意却真实的骇人。

    “我打不过他,以你目前的修为也不是他的对手。我觉得……现在应该离韩剡越远越好,要多远有多远。”沈蕴慈认为首先得保证他们两人的安全。

    “逃去哪儿,下山?可我们人生地不熟。”

    “难道你不打算离开这里吗?或者,你有更好的主意?”

    “我的主意就是,哪里也不去,待在山上。”

    沈蕴慈急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韩剡随时能找到机会杀掉你,难保下一次还能有刚才的好运气。出去说不定还有别的机遇,我们可以……”

    “你很担心我的安危?”苏执调侃道:“我要是死了,那你就自由了,这不好吗?”

    沈蕴慈面无表情:“所以你就这么想死吗,连逃都不愿意逃?”

    “小师姐,你或许被韩剡养在山上太久了。”苏执语气正经起来,“你知道如果我现在离开苍羽剑派有什么下场吗?首先掌门不会同意,那么我私自下山如同叛逃,仙门内人人得而诛之,再者我手握玉楼剑,如今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我,这还不算魔族和妖族,我自问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保自己周全,保你周全。”

    “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韩剡就算是想对我下手,也得先顾虑周诚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周诚和韩剡不是一伙的?”沈蕴慈嘲笑苏执的天真。

    “祭剑一事,周诚或许参与其中,但现在可不一定,目的地不一样的人就算同行也不会走到最后。”

    沈蕴慈没有听明白:“目的?”

    自封魔阵开启失败后,仙门内大大小小世家和门派的实力皆受惨痛打击,原本相互制衡的四大门派也仅能自保。大家都休养生息多年,实力并驾齐驱,都想争个第一。如今玉楼剑在苍羽剑派问世,若是日后能一战成名,那苍羽剑派在仙门中自是无人可敌。

    当初周诚临危受命,在门派将倾之时坐上掌门的位置,在四大门派掌门中年纪最小,修为最低,外界并不看好他,甚至门派内也有不少不好听的声音。所以他迫切地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而玉楼剑就是最好的机会。

    听完苏执的解释,沈蕴慈更迷糊了,“我也对此也有过疑惑,周诚的目的是振兴门派,可韩剡呢?”

    “关于韩剡,暂时不得而知。”

    “可周诚输不起也不愿意再等下去,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你在广场上的那顿折腾,让他相信,我比韩剡更适合玉楼剑。”

    沈蕴慈:“韩剡可是周诚的师弟,就算他们目的不一样,周诚也没有理由为你和韩剡反目。”

    苏执悠然道:“不需要反目,只要他挡在我和韩剡中间就够了”

    “暂且同意你的说法,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沈蕴慈沉思片刻后又道:“那然后呢?就一直待在山上吗?总不能一直靠周诚。”

    “韬光养晦,蛰伏图强。”苏执打了个响指,“这事先不急,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自从变成剑灵之后,沈蕴慈就觉得自己好像只有意识在活着,确切的说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更别提什么衣服和发饰。但现在唯一能看见自己的人是个“非礼勿视”的男性,她不得不想办法遮掩一点,就算是能裹块布也是好的。

    这也是苏执嘴里“更重要的事情”。

    她和苏执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能让一块实体的布披在自己身上,无计可施的时候沈蕴慈扫到角落里一个铜盆,里面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她忽然想起上辈子清明节时烧的那些祭品。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她让苏执把发带点燃后扔在盆里,然后心中默念她的名字,而她则在烟升起的时候守在边上。

    随着发带被燃烬,沈蕴慈披散着的头发被逐渐出现的白色发带轻轻地挽起。

    沈蕴慈还在震惊这方法的可行性,苏执就依葫芦画瓢,找出一件自己没有穿过的外袍扔进盆里,这外袍全部罩在沈蕴慈的身上俨然就是一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样子,除了脑袋,她的手跟脚全都没在衣服里。

    行吧,至少不是穿着中衣到处飘了。

    两人计划休息的时候一起下山给沈蕴慈买身衣服,结果临到山门才得知苏执不得随意离开,除非有掌门许可。

    苏执转身去玉华峰,周诚亲切地接待了他,表示做出这个决定全都是为了苏执的安危着想,如果苏同学缺少生活必需品可以随时提出来,师门绝不会吝啬。

    提什么,提苏执想要一套女装吗?

    沈蕴慈想起门派里有不少弟子在下山时会兼差跑腿,以此赚点零花钱。一连找了好几个人,对方要么是看到苏执就故意抬高跑腿费,要么是听到苏执想要买女装就神色复杂地拒绝。一圈下来,愣是没有找到一个愿意帮忙的。

    “算了算了,何必再看这些人的脸色,不过一件衣服而已,以后下山再买就是了。”沈蕴慈听得一肚子的火。

    “那你也不能总穿着我的衣服。不如去找……”苏执把山上认识的人想了个遍,“找叶菱借件新衣服。”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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