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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 被迫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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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将拜见大司马。”

    “大司马。”

    李达跟顾兴祖看到于谦出现,停止了双方对峙的架势,纷纷拱手行礼。

    “大敌当前,要以家国为重,不是让尔等好勇斗狠的时候。”

    说罢,于谦望着李达说道:“李参将,你先率领着西直门的团营回去。”

    于谦没有这么多时间跟精力,去当个裁判断定谁对谁错,他必须要用最快速度平息纷争,然后整顿兵马维持战斗力。

    毕竟谁也不知道,鞑虏的下一轮攻击,会在何时发生。

    “是,大司马。”

    李达拱手领命,虽然心中依旧不服,但于谦这段时间的排兵部署,已经赢得了京师卫戍将士的尊重跟信任,没人敢在他面前抗命。

    “孟卫司,妥善安置伤员,阵亡士卒均登记在册,不得遗漏一人。”

    “另外本官会从老营中调拨兵源过来补充,势必不能让鞑虏攻陷阜成门。”

    “末将遵命,城在人在!”

    孟大同样大声领命,当兵打仗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毫无价值的死去。

    于谦能妥善安置伤亡的弟兄,已经没什么好过多奢求的了。

    嘱咐完李达跟孟大两人后,于谦这才把目光放在了顾兴祖身上,眼神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阜成门发生的一切于谦并非不知,顾兴祖擅离职守住在自己侯府中吃喝玩乐,从而导致战备松弛被鞑虏给打个措手不及。若不是李达兵贵神速的支援,可能现在已经与蒙古人在京师打巷战了。

    但知道归知道,于谦却没有这个权力去动勋戚,甚至连临阵换将都做不到。

    景泰帝朱祁玉想要坐稳皇位,就必须得到勋戚集团的支持。严惩土木堡战败的大明勋戚,已经让双方关系产生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再接连问罪守城勋戚,恐怕会引申出“清君侧”的内乱。

    毕竟太上皇朱祁镇,还好好的活在敌军大营中,关键时刻可能会产生不可想象的价值。

    “镇远侯,此事本官不希望还有下次,否则丢失城门者,立斩!”

    面对于谦这充满杀意的话语,顾兴祖只得慌忙点点头道:“本侯知道。”

    阜成门的危机就这样得到了暂时的解除,可京师的危机却远远没到解除的时候。

    突袭攻城不利,太师也先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方面是通过挖地道以及建造回回炮,为继续强攻京师打下基础。另外一方面开始派出小股部队扫荡京师周边,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尽可能的获取更多战争红利。

    与此同时,还分别派出蒙古骑兵杀到通州跟皇陵,打算利用京杭大运河的重要性,以及大明历代帝陵的法理性,来逼迫明军出城进行决战。

    漕运被断暂且还能稳住,毕竟通州粮仓的粮草均已转运京师,无非就是北直隶等地会过的艰难。可蒙古人这一副要挖大明历代先帝祖坟的架势,就让皇族跟朝廷有些无法接受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正统十三年九月二十三日,蒙古大军兵临城下的第九天,奉天大殿再次召开了朝会。

    “大司马,如今鞑虏开始烧杀掳掠我大明百姓,甚至是前往皇陵冒犯历代先帝,此事该如何处理!”

    景泰帝朱祁玉一脸的急切,真要在他继位期间让蒙古人给挖了祖宗陵园,那对于皇帝的声望跟威信是极大的打击,恐怕会导致自己政权不稳。

    “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暂且只能静观其变。”

    听到于谦这样的答复,还没等朱祁玉回话,礼部尚书胡濙就怒不可遏的站了出来质问道。

    “民为邦本,岂能纵容鞑虏杀戮。更何况历代先帝陵园,事关我大明祖宗基业,何等大谋能比得上江山社稷?”

    礼部本来就主管礼乐、祭享、贡举、外交等等事宜,皇帝陵墓更是关系到礼法根本,胡濙身为五朝老臣跟礼部尚书,自然不可能对这种事情选择沉默。

    于谦虽为文官,但从始至终都是孑然一身,与京官派系的文官集团不属于一路人。

    胡濙也就没顾忌丝毫颜面,逼迫于谦给出一个交代。

    “大宗伯,本官心中自有谋略,不可说。”

    于谦也是个直性子,不懂得什么圆滑委婉,非常直接的拒绝了胡颖的质问。

    蒙古鞑虏夜袭阜成门的事件,让于谦意识到京师兵马部署被人透露给了敌军,并且这个内奸的级别还不低,说不定就站在这朝堂之上。

    军国大事,岂能广而告之?

    于谦这不给面子的态度,加之最近大权独揽的作派,让很多本就对他不满的京师文官,这下更是感到是可忍孰不可忍。

    吏部侍郎赵新当即站了出来反驳道:“大司马有何谋略不妨说出来听听。”

    “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当初蒙古大军来袭之前,大司马跟沉侍郎可是说过,要背城迎敌逼迫鞑虏进行决战,短短数日便忘的一干二净了吗?”

    赵新的话语,让奉天大殿内很多文武大臣,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那日于谦说过固守京师不出,主动权便交到了鞑虏手中,敌军进可攻退可守,势必会劫掠大明京郊乃至整个北直隶。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攻城不利的情况下,他们开始把目光放在了京郊地区乃至大明帝陵。而于谦却依旧选择坚守不出,岂不相当于自食其言?

    “本官自是没忘,还没到背城迎战的时机。”

    “那何时才能到?”

    “不可说!”

    听到于谦再次说出“不可说”三字,这股“傲慢”的态度直接点燃了殿内众大臣的怒火。

    什么都不说,鬼知道你这个兵部尚书要做什么,难道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屠戮,帝陵被掘?

    “大司马,本官认为你应该给出一个交代!”

    “荒缪,莫非吾等朝臣就不配得知军国大事?”

    “百姓苍生,先帝陵寝危在旦夕,却还在这里不可说!”

    “既然无能庇佑苍生,匡扶社稷,那干脆退位让贤好了。”

    殿内朝臣你一言,我一语,把攻击矛头全部都对准了于谦。

    面对这般众怒难犯的场景,景泰帝朱祁玉不得不出面缓和道:“于卿,今日殿内俱是当朝重臣,有何谋略尽可畅所欲言,安朕跟百官之心。”

    朱祁玉语气主动强调了最后一句话语,不仅仅是满朝文武不理解,他这个皇帝同样不明白于谦到底想要做什么。

    朝臣的压力于谦能扛住,皇帝都这么说了,他就不可能再拿出“不可说”的敷衍词汇。

    面对这样的场景,只见于谦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拱手向朱祁玉禀告道:“陛下,臣已经联络了靖远伯王骥跟辽东总兵曹义,他们会在关键时刻切入战场,给予鞑虏致命一击!”

    这就是于谦“不可说”的原因,他的目标从来不是想着仅靠南征军或者辽东军守住京师,而是对蒙古兵马形成一个大包围圈,彻底的击溃对方以绝后患。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于谦此言一出,在场朝臣神情各异。有些人认同他的激进想法,确实蒙古人占据着机动优势,就算这次守住京师,未来也得面对他们不尽其烦的边境袭扰。

    最好的办法便是抓住机会,把他们给一次打垮,至少可保北疆十年太平!

    有人赞同,自然就有人反对。

    对于保守派大臣而言,于谦这种想法已经不能用激进来形容,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京师现在能不能守住,都还是一个问题,就想着利用驰援的南征军跟辽东军反攻,就不怕画虎不成反类犬?

    而且还有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南征军跟辽东军到底何时能抵达京师,他们又是否能完成合围的部署。而蒙古鞑虏掠夺京郊,以及冒犯皇陵可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别到时候被人给逐个击破,那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就在此时,内阁首辅陈循站了出来,面对于谦说道:“本官就只问大司马一句,能够确保在靖远伯跟辽东总兵到来之前,大明先帝皇陵的安然无恙!”

    陈循的问题才是此次朝会的核心点,如果大明历代先帝皇帝被掘开曝尸荒野,那么就算南征军跟辽东军打退鞑虏,对于大明而言也是无法接受的耻辱。

    “大明帝陵坚固无比,鞑虏短时间内绝对无法掘开。”

    于谦当然不可能保证帝陵的安然无恙,不过历朝历代的皇帝陵寝各种防盗措施齐全,想要掘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到了近现代军阀挖掘帝陵,也是靠着炸药给硬生生的炸开,蒙古人可没有这个本事。

    按照于谦的估计,最多就是皇陵地面建筑遭到破坏,绝对不会让先帝龙体受辱。

    可问题是,大明皇帝能接受自己祖宗的地面冥宫受损吗?

    答桉是否定的,特别是对于朱祁玉这种根基不稳的皇帝而言,可能会动摇他的统治基础。

    “于卿家,先帝陵寝绝对容不得半点疏忽,必须要想办法阻止鞑虏的举动!”

    “陛下,广宁门跟阜成门的两场苦战,昭示着鞑虏目前兵强马壮士气正盛,此时绝非出城迎战的最好时机。”

    俗话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现在的蒙古大军才围攻京师没几天,虽然攻城遭受到了些许挫折,但事实上京师守军占据者城池之利,伤亡实则跟鞑虏旗鼓相当,甚至还略高一点。

    这种情况下必须要避其锋芒,等待蒙古人时日稍长士气降下去后,才是反攻的好时机。

    “于卿家,朕顺应天命继承大统,如果连祖宗陵寝都保不下,如何面对历代先帝,如何能令百官万民信服?”

    “尔等必须阻止此事发生!”

    朱祁玉话已经说的非常明显了,他承担不起先帝皇陵被挖掘的风险,哪怕仅仅是地面的冥宫受损。

    可能此时确实不是最好的迎战时机,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朱祁玉连皇太后那一关都交代不过去。

    面对皇帝的号令,于谦下意识还想着要据理力争,可内阁首辅陈循此刻却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此事不可违。

    “臣,遵命!”

    看到于谦终于选择的奉旨,某种意义上来说,朱祁玉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于谦是有治世之能的辅弼之臣,可他同样知道对方的性格耿直不屈。

    如果于谦还是选择继续抗命不遵的话,朱祁玉哪怕再如何尊贤爱才,不得不做出“挥泪斩马谡”的举动,换上更为听话的亲信掌控大权。

    “对了,沉侍郎可曾出使归来?”

    搞定了皇陵危机,朱祁玉就问起了另外一件关心的事情。按照和议流程,现在沉忆辰应该要从蒙军营地返回京师,汇报和谈以及拜见太上皇的结果。

    三天过去,沉忆辰别说是返回京师,连封奏章都没有派人传回京师,属实有些不同寻常。

    “还未曾归来。”

    于谦拱手回了一句,他其实也在等待着结果。

    “该不会是鞑虏不讲道义,准备对来使下手吧?”

    户部尚书金廉说出了这种可能性,否则沉忆辰断然没有理由,继续呆在敌军营地中。

    “再派几人前往蒙军营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陛下。”

    朝廷想要得知沉忆辰为何还不归来,身处蒙古大营中的沉忆辰,同样想要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返回京师。

    那日拜见明英宗朱祁镇后,沉忆辰以大明使臣的身份,又与大师也先正式和谈的两次。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双方都无法接受对方的条件,除非有一方彻底战败屈服,否则注定是浪费时间。

    就这样拖了两天,按照事先的和谈约定,沉忆辰该率领大明使团回京。

    可到了和议使团要离营的时候,却被蒙古士卒给拦了下来,说没有收到太师也先的放行命令。于是乎沉忆辰只能求见也先,想问问看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得到的答复却是太师也先军务繁忙,暂时无法接见。

    到了这一步,以沉忆辰的智商不可能还不明白,对方是想要把自己等人扣留在蒙古大营。

    说实话,以也先这种一代蒙古枭雄的身份,做出这种扣留来使的丢人举动,着实有些出乎沉忆辰的预料。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这么做了,沉忆辰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回到营帐中继续等待。

    “东主,鞑虏可能会对你不利,我们要想其他退路了。”

    营帐内卞和表情无比凝重,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种潜规则,只防君子不防小人,鞑虏这种蛮夷操守更是连小人都比不上。

    趁着他们还没有动手,必须提前想到脱身之法。

    “东主,要不今夜趁着夜色,我们几个掩护你杀出蒙军大营!”

    苍火头也是感受到了一种危机,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舍命一搏杀出重围。

    只不过沉忆辰听到苍火头的话语,却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道:“何时你们都有了万夫不当之勇,二十万大军营地就这么杀出去?”

    “那怎么办,总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鞑虏朝东主下手吧!”

    苍火头是真急了,深陷蒙古大营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也先想要什么切,就能什么时候切。

    “也先真想要取我性命,不用扣留这么麻烦,随时都可以动手。他既然没有这么做,就意味着吾等还有谈判的价值,就看对方如何出价了。“

    沉忆辰表现的很平静,明英宗朱祁镇都活的好好的,自己何德何能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东主,话虽如此,但鞑虏没有受过儒道教化,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遵守道义。”

    说罢,卞和转身朝着苍火头问了一句:“穿云箭可在?”

    沉忆辰使团离京的时候,特地准备了一支通信专用的穿云箭,也就是后世的烟花。

    当红色的穿云箭从蒙军营地升起,就相当于告知西直门的守军,沉忆辰有性命之忧得想办法营救。

    不过亮出穿云箭,相当于一把双刃剑,蒙古人同样会得知沉忆辰的意图,反倒增大救援的难度,甚至会拖累大批明军遇险。

    除非是生死存亡不得不用的境地,沉忆辰否则是不会点燃穿云箭的。

    “一直好好收着。”

    “收好,这可能是最后的救命手段。”

    “我明白。”

    就在沉忆辰几人商讨对策的时候,营帐的门帘被人给掀开,大师也先出现在视线之中。

    “沉侍郎,听闻你想要求见本太师?”

    看到也先问出这句话,沉忆辰立马恢复了一贯的从容神情,澹澹回道:“没错,出使时日已到,本官想要问问太师,何时能让大明使团回京。”

    “难道沉侍郎不知道,明国使团已经在杨副使的率领下回京了吗?”

    什么?

    听到也先这话,沉忆辰有些诧异,自己身为和议大臣,使团回京没人通知一声?

    亦或者说,他们无法通知?

    当然,诧异归诧异,沉忆辰脸上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那副云澹风轻的模样。

    “那不知太师留本官在此,意欲何为?”

    “沉侍郎你又说错了,不是本太师要留下你,而是你们明国的太上皇,期望你能留下。”

    说罢,也先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

    蒙古人可不都是什么蛮夷,至少太师也先不是,道义这种东西能占据,那有为何要放弃?

    太上皇希望有臣子作陪,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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