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坦诚相待
“小席队长, 我敬您一杯。”齐宏伟端着酒杯，满面红光：“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激您。”
到这里, 还没什么不对。
“不客气，都是应该的。”席伶礼貌地跟他碰杯。
我不是在说客气话, 席伶在心里答道, 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说起来, 我也需要感谢你们帮助我完成任务——只是碍于游戏合约, 这句感谢无法表达出来。
席伶咽下心事, 仰头灌了一口酒。
“小席队长, 你不能这么说，你和秦队对我的恩有多重, 你们都没有意识到！”齐宏伟可能是喝的有点多，声音都高亢起来。
他拽着齐珍的手, 将小姑娘从座椅上带出来，忽然之间，就热泪纵横, “我对不起珍珍妈妈。当年我入伍, 珍珍出生时我都没在现场。她妈妈身体不好，产后心脏衰竭, 没救回来……等我赶到医院, 就看到珍珍那么小，那么小一个, 被布块包着，哭起来都娇娇弱弱，好像下一秒就喘不上来似的。”
“我那会儿啊, 就发誓要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齐宏伟被齐珍搀着，激动地不能自已：“我以为我做到了！可是，灾难降临时，我竟然把珍珍弄丢了，然后我发现，我很久都没有关心过她的生活了……”
听到这番剖白，齐珍顿时鼻子一红，跟齐宏伟相似的圆眼中霎时也蓄满了泪。
全场安静。
席伶觉得，空气中忽然萦绕起沉重的悲情气息，人们仿佛被勾起了什么回忆，表情都是那么地难受。
“我听珍珍说她被救的经历，那么惊险……多亏了你和秦队，不然，我真的就失去她了。”齐宏伟哽咽道：“这几天，我猛然惊觉，她已经不是我印象中那个什么都不会，只会撒娇要裙子的小姑娘了。她可以管理这么多人的生活物资，她还会操心统计，她还能不出差错……小席队长，你们给她的信任，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都没有做到的！”
一大一小在面前哭得有点惨，席伶掩下心头酸涩，连忙劝慰道：“以后日子
还长，一切都来得及。”
“可有的事，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了啊呜呜呜呜……”这时，段吉压抑不住的爆哭出声，“我出来后，我妈打电话说她腿脚有点不舒服，让我回去后带她去医院看看，我说好！但现在我们联系不到了啊……”
“我也担心我爸啊，他有三高，眼下这情况，他断药了怎么办啊！”
“我妹妹还在上大学，我这几天一想到学校会不会有刘大勇这样的人，我就心里难受的睡不着，堵心啊！”
至此，气氛彻底失控。
人类总是趋利避害的。自身难保时，大家专注求生，倒也顾不了别的。情况好转时，大家又下意识不愿去想最糟糕的情况，仿佛提及之后，就会摧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希望，只想凭着一股劲儿往前冲。
可如今，原本苦苦压抑的，克制着不能宣之于口的煎熬隐忧，在酒精催化下彻底感情喷发。
美酒佳肴，高朋满座。
看着眼前的一切，人们很难不想起往日能轻易与亲朋好友相聚团圆的情景。
席伶心里也不好受，她也不知道自己进入游戏后，现实中老爸有没有担心难过。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现实中世事平稳，自己倒不用担心家人安危。
她叹息着看向周成峰，却见一向情绪稳定的周经理这会儿也正拿桌布抹眼泪。
全场还没哭的，就只有自己和秦远了。
席伶帮着齐珍搀齐宏伟坐下，回到座位上轻声道：“发泄一下也好。”
没想到，秦远接话道：“出去聊聊？”
“现在？”席伶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互相抱头痛哭的人们，又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
“好啊。”她道。
两人拿起外套，悄然起身。
跟在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后，他们踩着星光，从宴会厅后门溜出去。
宽敞的走廊已恢复了奢华整洁，这会儿空荡荡的。
两人经过一间又一间挂着门牌号的酒店客房，这感觉让席伶觉得有些怪异，就好像他们俩要去……干什么似的。
可秦远这根木头
毫无所觉。
他还特意找了离宴会厅最远的房间？
似乎不该答应他这会儿单独出来的。席伶心里有点别扭，又有点后悔。
但要说现在折回去……又有点惦记之前约好谈一谈的事，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秦远走进房间，几步之后回头看席伶，等她跟上。
算了，正事要紧，想那么多无关紧要的干嘛。
席伶将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到脑后，跟着踏入房门。
宴会厅的嘈杂顿时再听不清了。
席伶不禁问：“你是不是也很担心？”
所有人都痛哭失声，只有你依旧镇定从容，是不是又是逞强？
但话刚出口，席伶就后悔了。
自己这是在干嘛呢？说这个不是让人难受吗？
席伶一阵懊恼，正要开口道歉，却听秦远回道：“没有。”
直接跟着他走到阳台上，带着冷意的风将席伶那点酒意吹散了大半。
“啊？”席伶讶异道。
秦远平静道：“我是烈士遗孤。”
席伶瞪大了眼：！！！
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担心的机会。
“很抱歉。”席伶还是说出了那句道歉。
“没事。”
“你父母的基因一定很优秀，才能生出你这么厉害又好看的儿子。”席伶由衷道。
秦远唇角似乎微弯了下。
但弧度实在太浅，又转瞬消失，席伶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
这是秦远第一次提到关于他自己的信息，不知为什么，席伶心中莫名地有些小雀跃。
是不是意味着他开始相信自己了呢？
席伶趴到阳台围栏上，托着下巴转头看向他，“你想谈什么？”
他说，他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席伶感觉到诚意了。
这次的谈话氛围与先前每一次都不同，好像少了些防备和试探，多了点随意轻松，连带她的心情也有些松快。
“为什么救我？”秦远问。
“为什么不救？”席伶理所当然道：“先不说我们并肩战斗过这么多次，哪怕只是出于
对安全区未来的考虑，你这么强的人也必须不能死啊。”
秦远没有说话，他眼帘微垂，似是在思索什么。
于是席伶替他说了：“你会问这个问题，说明你还是一直怀疑我的动机。”
秦远长睫微抬，幽深的眸子望过来，“不错。”
他没有否认。
听到这个答案，席伶也搞不清自己是更不快，还是更释然，“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与其说怀疑，不如说防备。”秦远说道：“从社会稳定层面考虑，你的能力超出科学范畴，极易引起动荡不安，也更容易控制普通群众。”
“事实上，从如今情势来看，已证明了这点——倘若你别有目的，后果无法估量。”
席伶展现的各种技能即便在和平稳定时，都足以引起重视，更何况是秩序混乱，人心惶惶的现在。
“比如说刘大勇那种思想？你怕我仗着有点能力，欺压群众，或利用群众来利己？”席伶明白他的意思，“这倒不会，我和大家是相同立场。”
关于这点，席伶并不心虚。
自己是利用群众的力量去推进主线救援任务了没错，但自己的主线目标是‘救赎’，这与刘大勇的‘损人利己’可有着质的区别。
“不可否认，到目前为止，你所做一切都明确站在人类抗灾立场上。若不然，你没必要救我。”秦远看着她，眸色认真：“抱歉，我的防备过于不通人情，关于处决刘大勇，我或许该提前与你商议。”
席伶怔了下，眼睛微亮，嘴角忍不住上扬。
没想到他承认错误的态度如此坦率，不躲不闪，直白到有些可爱。
“其实还好，”席伶笑着移开视线：“我也能理解你的立场，一切为了大局考虑呗。”
而且，我其实利用最多的就是你了，可以扯平。
“不过，你难道不担心我怀有更大的目的，救你只是为了打人情牌，好获得更大的利益？”席伶忍不住问。
毕竟，外星人什么的，就像白秘书听到时的第一反应，都是她会不会对这个世界有所图谋，
是潜藏卧底之类的吧？
秦远沉默了片刻，才又出声：“我会。”
“嗯？”席伶笑意顿敛，斜觑过去。
“所以我必须坦诚，我仍会对你有所保留——在任何关乎国家情报、机密要务方面。”秦远道。
“也就是除了关乎国家这些之外，单纯就目前的安全区发展方面，你对我有所信任了？”席伶挑眉问。
秦远问：“你说过人类恢复文明后，你会离开？”
席伶点头：“对。”
“我想这一阶段，我们目标是一致的。”秦远道。
也就是说，这回自己没有趁他病要他命，秦远从完全戒备的态度，转化为愿意在末世结束之前与自己并肩作战，交予信任，共同抵御丧尸了？
其实够用了。
毕竟任务结束后自己也确实会离开，自己也确实只会跟他同行这一段路。
只是，为什么心里还觉得不够呢？
席伶心想，果然人性是得寸进尺的，连自己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