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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哮天犬觉得自己这个狗脑子简直灵活。
先前主人与小魔头一起出门, 也不说是要办什么事，只让哮天犬留下来好生练习，借用小魔头的原话, 便是让他“务必要变成一个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凡女, 美丑胖瘦无所谓, 关键是形态要像那么回事，尤其不要多点什么或者少点什么”。
“可别还没捉到妖怪，你自己反倒被当成妖怪给捉了。”
临出门前，敖灼特意避开二郎真君，如此苦口婆心地提醒他。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的哮天犬：“……”
老子就算化形术练得再差，也不至于变个半男半女的出来吓唬人！而且这男扮女装会多出什么，又会少了什么, 老子堂堂神（公）犬（狗）还用你这条龙来提醒吗？！
又被小魔头拿来开涮的神宠，气得双眼都要喷火。
只是不等这怒火烧到罪魁祸首的身上，敖灼便三步并做两步地去找了显圣真君，两人对视一眼，便像是无言交流过什么，肩并肩地一起走了, 徒留哮天犬对着敖灼新鲜采买回来的嫁衣, 脸色一时更比一时泛青。
说实话，这次下凡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家主人从不是高居云端、不问世事的神仙，千百年来，三尖两刃刀下不知斩落了多少残杀成性的妖魔。哮天犬一路亦步亦趋地跟到如今，连当年武王伐纣的时候，他都能算作是杨戬身边的第一副将，自然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家主人的能耐。
这次岭山郡新娘接连被掳一事, 的确让人颇为头疼——那妖魔把自己藏得很好，被它劫走又放回来的凡女身上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妖异气息，这让以嗅觉灵敏为傲的哮天犬很是懊恼了一番，自觉是英雄没有了用武之地。
然而难倒了他，并不等于能难倒他的主人。
——就算撇开别的办法都不提，只要主人动用“天眼”，届时太虚玄光鉴在上，莫说是一个小小的岭山郡，三界六道，四海八荒，这妖魔又还能去哪里藏身？
神宠为自己的主人万分自豪。
但与此同时，哮天犬有多与有荣焉，便有多一头雾水，他不知道明明“天眼”如此灵便，为何自家主人却鲜少愿意动用。就连那少之又少的几次，多半也是因为武王伐纣时各方大能下场，绝世法宝齐出，显圣真君或是为保大业，或是为救同袍，总之实在是迫不得已了，才会沉默着开了天眼。
那般无可奈何的神情，甚至让哮天犬一度忐忑不安，暗自怀疑是不是天眼不仅要耗费法力，还要额外付出一些沉重的代价。
偏偏一向光风霁月的显圣真君唯独对此讳莫如深，连对着自己的心腹神宠都不肯多说。
哮天犬便也不敢再提。
他自知聪慧不足，唯一可取的优点大概就是忠诚有余，素来最听主人的话。无论显圣真君有什么吩咐，作为神宠，哮天犬都会不打半点折扣地执行。
——眼下当然也不例外。
看着那件上绣彩蝶双飞下有花开并蒂的嫁衣，哮天犬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还是咬着牙拿起来抖搂抖搂，比照着衣衫大小，给自己变了个“不多也不少”的女身。
可要换脸的时候又犯了难。
哮天犬虽然无心男女之情，但万幸跟了个极有排面的主人，见识过的美人不说数不胜数，但也不至于寥寥无几。
他家主人的亲妹妹便是不可多得的绝色，昆仑山也并非没有女弟子，而天宫的仙娥大多貌美，到了凡间还有苏妲己这般的倾国红颜。哪怕是被主人斩杀的邪祟里面，也不乏有妩媚艳绝的妖姬。
按理来说，都这般开阔过眼界了，哮天犬想把自己变成绝世美人可能有些困难——何况也太招眼了些，但化身成一个小家碧玉总行了吧？
神宠再三安慰过自己，终于一步一挪地走向铜镜。
“……妈呀有鬼！”
嗯，然后就被自己顶着原本面目穿嫁衣的模样惊得狗躯一震。
_(:з」∠)_
哮天犬把自己的脸当做画布，闭着眼，费劲巴拉地回想着自己见过的各色美女，从这里选个眉毛，再从那个脸上挑双眼睛，鼻子是天庭出品，嘴巴则是妖媚的殷红。
反正东拼西凑得十分努力。
然后他抖着娇羞的长睫毛，忐忑地睁开眼睛……
“呔，哪里来的妖孽！！”
毛都炸起来的神宠险些就砸了铜镜。
趁着显圣真君与敖灼双双不在的空档，客栈里，就仿佛是什么苦修多年的小妖终于度过化形雷劫似的，只见铜镜之中的女子一时一个样子，眉毛从粗到细再到粗，嘴巴从大到小再到大，恨不能把一身法力都用到脸上才好。
最后，赶在被小小化形术耗尽法力之前，身心俱疲的哮天犬看着镜中的红嫁衣，也不知道是真的灵机一动还是有意泄愤，他终于不甘不愿地想起一个素爱红衣的美人。
而那位美人先前出门的时候，还曾逮着他好一番戏谑。
……行吧。
既然拼凑不出一个正常的凡女长相，那么，干脆就直接借用别人的好了！再者说，小魔头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还没被人打死，不就是靠着一张脸吗！
他先化出她的五官，然后再做些调整。毕竟想变的好看不容易，但是把好看变难看什么的……
哮天犬回想自己过去几个时辰在镜子里变出的每一张脸，顿时信心百倍。
很难说是自暴自弃还是摩拳擦掌，总之，房中似有微光一闪而过，当光芒散去后，哮天犬看着镜中身穿嫁衣的西海小魔头……
“……主人该不会打死我吧……”
不知怎么就冒出了这个念头，有冷汗突然顺着哮天犬的额角滑落。
他对敖灼正如敖玉对显圣真君一般，相识了多久便不对付了多久，不过因为有自家主人居中调停，从来也算不上是剑拔弩张，只是凑到一起的时候免不了斗气吵嘴。
哮天犬自以为对敖灼暗藏警惕，却没有意识到，他和敖灼争斗数百年积累下来的交情，竟然深厚得令人瞠目。
——若是要他化作别的姑娘，哪怕是杨婵，也未必能有这般的惟妙惟肖。
哮天犬被自己这个发现吓得身子都僵了。
这是要从神宠开始下手，非要拿下他家主人不可了么？！！
啊啊啊敖灼你这个心机深沉的女魔头！
“这是……”
正当哮天犬内心天崩地裂的时候，房门处突然传来西海小魔头不可思议的声音，当即让他头皮发麻。脖子似乎突然变成生了锈的机括，哮天犬应声看去时，几乎错觉自己的颈骨“喀啦喀啦”地响了起来。
显圣真君的手还扶在门板上，面上神情却很复杂，似震惊，似愕然，似有怒色，似在出神，又似乎带了一点微乎其微的笑意。
饶是跟随主人多年的神宠，也一时分辨不清这里面的意味，顿时就手足无措起来。
敖灼却反应得极为迅速。
“……真没想到啊。”
她像是突然就兴致勃□□来，连那一点偶然外露的惊怔都收敛了，甚至没有要发火的意思，反而上前半步，站到了显圣真君身边，上下左右地打量了哮天犬许久。
“原来我穿起嫁衣，会是这个模样。”
她居然还啧啧称奇？！
“不过，你不要用我的脸作出这幅蠢样。”西海小魔头诚恳地给出评价，“有点不堪入目。”
哮天犬：“……”
你对着自己的脸说这种话，难道就不是不堪入耳了吗？！
敖灼却只是笑了笑。
“就是这嫁衣有些美中不足。”
她双手环胸，居然认真地品评起来，“虽然是我自己跑遍岭山郡买回来的，穿上绝不丢人，但我四海敖氏嫁女时，绣的可不只是蝴蝶花草。”
哮天犬看了看身上的绣样。
他与敖灼斗嘴从来没有赢过一次，换句话说，就是他这个跟不上的狗脑子已经被龙女话里话外的套路坑惯了，经常是不知不觉便顺着她走。这次也是一样，神宠几乎是下意识地搭了一句：“那还要绣什么？”
“龙女生于四海，成亲后也是一方水神，嫁衣上当然少不了水文。”
敖灼看也不看身边的显圣真君，只凝视着眼前这个身穿嫁衣的“自己”，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连原本饶有兴味的笑容都有些柔软。
“说起来，我还曾答应过东海五姐姐，将来我为她赶制的嫁衣上，便会绣出东海的千里流波。”
那也得你先学会刺绣才行吧。
哮天犬张了张嘴，这一句都要脱口而出了，可他一直习惯性地观察着主人，此时显圣真君突然看了敖灼一眼，他的脑中居然紧跟着就是一凛，本来要说的话立刻又被吞了回去。
神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顾忌什么。
明明一问一答的是他和小魔头，自家主人还没有说过半个字，但是刚刚那一刻，他却莫名觉得是他自己不该插嘴，更不该打断主人与敖灼。
对情·爱一窍不通的神宠只能站在那里，听着主人向小魔头道歉：“哮天犬做事没有分寸，三公主不要见怪。”
“不见怪。”
小魔头这才转身面向真君，语气轻松得很：“能这么看一眼，也算好事。”
她这一句答得莫名其妙，真君却显然听懂了，眼底隐有无奈之色。
西海小魔头却不再多说。
“况且随机应变么，用谁的脸不是用。”
她似乎真的心情不错，竟直接走到哮天犬身边，推了他肩膀一把，逼着哮天犬重新看向铜镜。面容丝毫不差的两个“敖灼”站在一起，一人神情僵硬，一人若无其事，后者还能抬手点了点前者映在镜中的面目，一丝不苟地指点起来。
“若是不想引人注意，看到这里没有，眼尾再往下压一点……对，还有鼻梁，塌下来更好……”
被迫接受指导的哮天犬：“？？”
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脸么敖灼！？
西海小魔头祸害别人不留情，对待自己也是一样的心狠手辣。事成之时，哮天犬顶着近乎面无全非的长相，连他自己都有些恍惚。
那个什么，姑娘你谁啊？
第二天，神宠脚步踉跄地出了城，上了山，挑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换上嫁衣，不用假装就流露出十万分的生无可恋，心底更是迫切。
——那个掳人的邪祟，快，凡人新娘子在这里呢，你快点来！抓了你，老子才能换回本来面目啊！
这糟心日子多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哮天犬翘首以待。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直到他哀哀戚戚地把麻绳挂上树，那个闹得岭山郡满城风雨的邪祟都没有现身。
哮天犬看着已经打好死结的绳子，顿时无语凝噎。
——完了，卡在自挂东南枝这里了，这殉情要失败啊。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