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生而无憾
“这是我们的宿命。”说罢，他也转头看向花非昨，他的目光那般深邃，就像是能透过花非昨宽大的袍子看清隐藏在红袍之下的事物。“不是吗？”
“我不舍之物，早已被我亲手了断，若不是这天下苍生，我早已如行尸走肉。这，对我是解脱。”北通玄回应道。
“……”花非昨闻言沉默，又是许久之后，方才回应道：“我非草木，怎能无情？”
“他便是你要找的人？”花非昨又一次问道，他的用词极为含糊，未有提及姓名，甚至难以知晓，他口中的他究竟是他还是她。
“此事我也不解，思索许久也未有半点头绪，索性便作了罢。但他却是那个人无疑，这段时间，我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北通玄说道。
数息之后，他手持十方的手忽的一震，那九把神剑如得敕令，纷纷化作流芒，窜入十方神剑的九道剑影虚影之中。
不出一炷香的光景，北通玄的房门便被敲响。
在见此剑之时，北通玄脸上的神情一滞，他微微一愣，似乎有所迟疑，但下一刻，他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柄光芒耀眼的神剑。
一长串名字也再此刻在他的嘴中吐出，七柄寒芒闪烁的神剑应声自他身后浮现。
他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剑身，就像抚摸情人的身体。他看清那九道虚影中凝实的两道虚影，他眸子里的东西变得愈发汹涌，似乎就要裹藏不住。
“……”花非昨沉默半晌，却忽的摇了摇头，却不知这摇头指的是不用谢，还是不需要谢。他望向北通玄，宽大的袍子之下响起了他低沉又阴柔的声线。
因为剑匣之中装下了浮屠与它的三千灵剑，苏长安便将此剑暂时交给了花非昨保管。
他们分别发出一阵高亢的剑鸣，一时间剑鸣如海，在这房间之中来回响彻。
“情字难解，义字难全。”
但令他失望的是，北通玄脸上那般平静，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内心。
他走到了北通玄的跟前，没有言语，而出从背后的长袍中取出一样事物，递到了北通玄的身前。
北通玄满意的看着十方神剑一眼，随即手中光芒一闪，那十方神剑便被他收入体内，消失不见。
当他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愈发苦涩。
自此十方神将的九把副剑终于在百载之后又一次重聚在一起。
亦是在剑冢前，一掌击败吴起，从而名震天下的天权传人，花非昨。
“我这一生，见过繁花似锦，看过流离枯槁。遇过自己朋友，爱国如花美眷。何来憾事？”
花非昨的目光开始在北通玄的脸上上下打量，似乎想要辨别他这一番话的真伪。
在简单的寒暄之后，北通玄让司马长雪给二人分别安排好了住所，而自己则回到了房间。
“仅此而已。”
似乎是出于一股难以遏制的兴奋，十方神剑的剑身猛然爆出一道耀眼的神光，但这神光又转瞬即逝，随即恢复平静。
“那你恨他吗？”花非昨心头的困惑更甚。
花非昨将他这样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有些戚戚，他想了一会，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花非昨闻言，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的身子站了起来，眸子里似有什么东西开始涌动，却又被他压住。
“你决定了？”他这般问道，不知为何，声音里却有些苦涩。
北通玄闻言一愣，数息之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神剑十方。
“可有憾事？”
“司马诩将他带着身边，又送到你的身边，他究竟想做什么？”花非昨皱着眉头说道，对此事，他显然极为困惑。
北通玄似乎早已料到此事，他缓缓放下了茶杯，但还不待他回应，那屋外之人便自己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或许有一天，他也将面临如北通玄一眼的抉择，但他却不知自己但如何面对他命中的那个他。
那时，十方神剑再一次以最完全的姿态展现在世人面前。
但显然北通玄很明白他话中所指，他点了点头，道：“应当无错。”
“若说真有什么憾事，便是未曾去过星海，未曾再见师尊一眼。”
“没有不舍吗？”
这问题，似乎问道北通玄的心坎，他脸上的神情一滞，随即渐渐归于平静。
“关山、横槊。”他轻轻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就像是在呼唤许久不见的旧友。
北通玄看着这围着他飞舞的九把神剑，他冰冷的脸上终于在此刻浮出一抹笑意。
“何须恨他，我的命，本该属于他，我代他活了这么多年，如今自然当交还于他。”北通玄飒然一笑。
另一边，苏长安带着穆归云离开后，再次见面的北通玄与花非昨、罗玉儿，虽然心头都有些同门再次相聚的激动，但经历了方才的争吵，显然北通玄并没有叙旧的兴致，而花非昨与罗玉儿一路奔走，也多少有些疲惫。
“但愿，届时，我能有你这般豁达。”花非昨对于北通玄的话不予置评，反是自顾自的感叹道。
做完这些，北通玄这时才抬头看向花非昨，他朝着他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只是，这剑身之上说流转的光芒却愈发耀眼，隐隐之中似乎透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嗯，决定了。”他这般说道，声线平淡，就像是一口万年枯井，任何事物都激不起半点涟漪。
“你很留恋。”北通玄看了花非昨一眼，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又补充道：“你喜欢玉儿，对吗？”
“望舒、羲和、长庚、千岁、雨辰、烛天、重山。”
但回到房间之后，北通玄却正襟危坐于房中，没有歇息的意思。
那是一位浑身裹着红袍的声音。
那两柄神将也在那时似有所感，他们的剑身一震，豁然便从那十方虚影之中飞出，化作两柄三尺神剑，围着北通玄盘旋，好似在诉说这些年的离别之苦。
他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然后轻轻将之放在唇边，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像是在为等待某人而打发无聊的时间。
“这二字困我一生，却也造我一生。可笑，可笑。”北通玄的脸色忽的浮出一抹癫狂的笑意，他如此感叹道，声线不觉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