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地奇世界杯(1)
乔治韦斯莱沮丧地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里边,他感觉到自己脸部的骨骼开始微微发热,他知道变形已经开始了,他把脑袋稍撇过去一点儿,双眼忿然地瞪着他的同胞哥哥。
但即便如此,他只用模糊的余光也能知道,房间里的另一个女孩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他极力压着自己的心神不往哈莉那边飘去,可人类在情绪波动的时候真的很难做到这一点——现在他的头发也开始长长了,乱糟糟地从头顶和鬓角之类的地方冒出来。
也许是缘于他们的改良,又或者是药剂本身的问题,头发们往外冒的速度并不是很一致,这算是一个被动制造出来的附加滑稽效果——而他之前还觉得很好玩来着。
果然,这会儿弗雷德已经开始笑了,他一边笑一边灵活地跳到哈莉边上。
“……不能动手,乔治,”他快乐地说,“记得吗?愿赌服输。”
“不。”他气呼呼地对弗雷德说。这本来倒没什么,可是现在他必须得看见哈莉的表情了,乔治咬牙切齿地想。
他不情不愿地把视线转过去,自暴自弃地伸手扒拉那团逐渐形成的鸡窝般的乱发——他还是看见了哈莉的神色。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那双绿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它们的主人并不如何认为他的处境窘迫。
“要我帮忙吗?”她问。
如果换了一个人这么说,他肯定会以为对方这是在落井下石,可是哈莉的语气是如此轻柔,他甚至完全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思考。
“……什么?”乔治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头发。”哈莉站了起来,在这本就不宽敞的狭窄房间里,他们的距离已经相当接近了。
“可以吗?”她朝他抬起手。
”……什……“他困惑地吐出第一个音节,突然之间,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询问他是否需要她帮他整理头发。他本能地认为自己应该拒绝,不是因为他不想要她这么做,只是——弗雷德还在这儿——虽然他向来习惯跟他的哥哥分享一切,可这一切绝不包括这种时刻。
然而,他瞧见了自己的倒影,映在那一小片沉静浓绿的湖面上,在他能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惊奇地发觉自己已经在朝她点头了——他甚至还配合地垂下脑袋,好让她够到自己的头顶。
哈莉的动作很有耐心,乔治能感觉到她的指尖温柔穿过他那些新长出来的魔法长发,他模模糊糊听见她悄声地说了一句什么话,那些柔和的语音与她扑在他耳边的、若有若无的呼吸——与他自己擂鼓般沉闷作响的心跳声混在一起——他根本没法让自己辨认出那些支离破碎的单词是什么。
“抱、抱歉?”他含混地问,微微抬起脸,睁大眼睛,但愿自己没有把这个梦幻的泡泡打破,他暗暗地想。
“……没什么,”哈莉笑了一声,她缓慢地把目光从乔治韦斯莱穿过她苍白指尖的火红的长发上挪开,看向他那呈现着矢车菊蓝的虹膜。她仿佛从没有注意到他们连睫毛都是淡姜红的——几乎透明,莉莉也是这样吗?她的思绪漫无目的地游离着。
“你知道吗?”她侧过脸耳语道,“私下来说,我一直希望我能有个姐姐,如果……她存在……也许……”她没有把话说完,当然啦,她的听众也并不在意这个。
弗雷德韦斯莱不是一个对气氛很敏感的人,他投以十二万分热情的对象是他的梦想事业——让他意识到乔治的不对劲的确是一件难事,特别是刚开始他只以为那耳朵上的晕红是难为情的表现——其实,这样理解也不能说完全错误。
他看见了他弟弟的眼睛——那双眼睛非常专注,专注地看着他眼前的女孩——这样的专注程度弗雷德很熟悉,当他们在一看做实验的时候,他经常能在乔治的脸上看见这样相似的神情。
相似,可又不完全相同,这专注里边还额外带着一丝朦胧的迷离,当他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立刻就知道那是什么——一种迷恋。
他不觉得很诧异,他告诉自己。因为哈莉波特向来在哪儿都非常受欢迎,他敢打赌,单学校里就有不少男生在暗中喜欢她。不过他一直认为乔治会更喜欢热情活泼一点儿的姑娘,就像安吉丽娜那样,而哈莉相比起来就冷淡太多了——冷淡?弗雷德抓住了这个单词。
在他的印象里,哈莉一直是一个可靠的生意伙伴,一个足够成熟的朋友,但她身上的确有什么东西让他感觉一直被她隔阂在外。
然而在这一刻,他看着她站在乔治近前,一边低声说话,一边细致地帮他整理头发,那种冰冷仿佛从未存在过。
弗雷德说不出自己对此有什么想法,他只觉得古怪——这一幕古怪地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感受。
“——瞧,”他听见哈莉说,她最后轻柔地帮乔治把几绺垂在脸侧的长发别到耳朵后面去,“现在是不是……好多了?”她问。
她后退了几步,抱起手臂打量整体效果,双胞胎原本的长相其实都相当不错,微微下垂的眼角让他在轮廓变得女性化之后而更显得纯洁腼腆,一位足够动人的红发少女——可如果让注意力扩散到别的区域,乔治那宽阔的肩膀和整体粗壮的骨骼结构已将他的真实性别暴露无遗。
“……不算太坏,”哈莉忍俊不禁地评价道,“——可以算作一个合格的恶作剧产品。”
“……那是什么意思,”乔治不太自然地问。
“你无法凭借这种药水来体验异性的生活,”哈莉简明扼要地指出,“你的脸很漂亮,但别的地方……还是差得太远了。”
“噢,没关系,”这一句话在真正飘进乔治耳朵里的也许只有“漂亮”这个单词,“我就把那当作是赞美的意思啦。”他愉快地说,做出长舒一口气的动作。
哈莉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她的话并非赞美——只是一句陈述,不过她也并不是真正关心乔治想要怎么理解她的话。
“你们的作品都很棒。”她对两个男孩说,“我相信你们今年一定能挣不少钱——本子还给你,”哈莉转身把本子塞进明显心不在焉的弗雷德的手里,对方愣了一下才接过去,“怎么了?弗雷德,被自己的美貌惊吓到了吗?”她随口调侃道。
后者可能才发觉自己刚才的沉默也许有点过于长久和突兀了。
“我们早都看过了对方的样子了,”他晃了晃脑袋,想要把上一个瞬间的想法摇散——太奇怪了不是吗?也许是因为他们是同胞兄弟的缘故。只是一种分离焦虑,乔治拥有恋人是迟早的事情——他们仍会是最亲密的兄弟。
“……在实验的时候,”他反驳道,“即使我们共享了一张脸,我也比他漂亮多了。”
哈莉微微一笑,她刚打算再说点什么,就听见外边楼梯上传来的韦斯莱夫人的脚步声,“哈莉?你还在吗?”韦斯莱夫人在楼梯上大声问道,“乔治、弗雷德?”
“是妈妈,”弗雷德看着门口小声说,“多半是叫你下去洗澡的,听爸爸说,明天我们要很早起床。”
“啊,”乔治也连忙蹲下来收拾他们的道具,“妈妈要是看见我们还留了这么些道具,她一定要气疯了。”
“她不会发现,”哈莉安抚道,她快走了两步站在楼梯口的栏杆那儿大声道,“我们都在,韦斯莱夫人。”她说完,楼梯地板的吱嘎果然停止了。
“轮到你洗澡了,哈莉亲爱的。”茉莉韦斯莱和蔼可亲地提醒道。
“好的,我这就下来。”她继续应道,在离开前没忘与两兄弟道晚安。
晚安——只是一个意愿美好的祝祷短语,对于这家里大部分因为没有成年而不能够使用幻影显形咒的孩子来说,这天晚上他们都没能享受到充足的睡眠,恍惚只是一沾枕头,就又被闹钟的铃声吵醒了。
他们睡眼惺忪地用过早餐,又与韦斯莱先生一一核对过票据上的姓名,“……乔治、罗恩、金妮、赫敏、哈莉,”他翻着手里的票说,“不错,就是这些,其他人的票我都给他们了——对了,哈莉,西里斯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嗯,他昨晚回家之前告诉我,他晚一点儿和莱姆斯用显形咒一块儿过去。”哈莉说。
“真羡慕他们能用显形咒,今天就不用早起了,”弗雷德打着哈欠说道,“我们还差一年才能考试取得资格呢。”
“那我们怎么过去,”金妮问,“飞路网吗?”
“不,要走一段路,”韦斯莱先生说,“把大批巫师集合在一起而不引起麻瓜们的注意是非常困难的工作,我们不得不靠球票的价格来把他们到达的时间错开……”
他解释到这里,忽然被韦斯莱夫人突然的严厉声音打断了——不知怎的,她发现了乔治口袋里装着的肥舌太妃糖,这让她气愤得连用了好几个飞来咒才把双胞胎藏的所有太妃糖都搜了出来,到韦斯莱先生领着孩子们离开的时候气氛还有点儿僵硬,弗雷德和乔治都没有跟茉莉说再见。
哈莉与另外两个小姑娘跟在韦斯莱先生后面,她们穿过漆黑的院子,顶着凌晨湿冷的空气出发了。
从村庄往山上的小路实在不是特别好走,泥泞又潮湿,韦斯莱先生一边走一边继续跟几个孩子介绍魔法部为这次魁地奇世界杯提供的交通方式。
“……幻影显形的安全性与巫师的技艺水平紧密相连,为了照顾那些不愿意使用显形咒也不愿意使用麻瓜交通的人,我们就使用门钥匙——安全高效,能够一次性运送一大批人,魔法部在英国各个地方投放了两百多个门钥匙,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在白鼬山的山顶——我们已经快到了,就在前面。”
他用手遥遥指着前方被阴影笼罩的耸立山坡,这个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许多,深蓝色的天幕闪烁着明亮的星光,等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地踏上山顶平地的时候,韦斯莱先生便嘱咐他们分开寻找门钥匙被藏了在哪里。
他们才刚找了两三分钟,就听见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士的声音,“在这儿,亚瑟!过来,儿子,我们找到了。”
说话的是一个长着棕色胡子的巫师,他领着儿子从山顶的另一边走过来,与韦斯莱先生打招呼,在场的孩子们都认得他的儿子——塞德里克迪戈里,赫奇帕奇院队的队长兼找球手,一个长得特别帅气的男生。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阿莫斯迪戈里,”韦斯莱先生说,“在神奇动物管理司工作,这是他的儿子塞德里克,我想你们都已经互相认识了吧。”
“嗨,你们好。”塞德里克大大方方地望着大家说道。
除了双胞胎之外的所有人都出声回应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因为去年被他赢了比赛而生气,可在那之前他们就不怎么喜欢塞德里克——“奶油小生”——他们一直这么称呼他。
阿莫斯迪戈里打量着这群青少年,又接着询问亚瑟韦斯莱这些是否都是他的孩子。
韦斯莱先生把所有红头发的一一指出来,“这是赫敏格兰杰,罗恩的朋友——这是哈莉波特,也是罗恩的朋友——”
“天哪,”阿莫斯迪戈里吃惊地瞪着哈莉,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在听见她承认之后还盯着她额头上那个被头发挡住一小部分的伤疤看。
哈莉已经很习惯人们好奇她的伤疤这件事了,同龄的孩子倒没什么,但成年人这么做,则无疑可以算作无礼之举。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视线移到在一边站着的塞德里克脸上,后者的表情稍有些不安,他歉意地冲哈莉匆匆一笑,“爸爸!”他小声提醒道。
“哦,我忘了,”阿莫斯迪戈里说道,并不能领会儿子的意思,“塞德里克还跟我提过你呢,他去年告诉我你跟他比赛的事情,我对他说,我说——塞德,这件事等你老了你还可以跟你的孙子们讲呢,对不对?真了不起——你打败了哈莉波特!”
“我也同意,”哈莉彬彬有礼地说道,目光在塞德里克英俊的脸和他父亲棕红色的面孔上徘徊,“您的儿子真的很优秀。”她看着棕发男孩的脸色逐渐从被寒冷导致的苍白变得通红,金棕色的眼睛尴尬地盯着手里拿着的用旧靴子做成的门钥匙。
“哈莉从扫帚上掉下来了,爸爸,”塞德里克小声嘟哝说,“我在信里写了的……是一次摄魂怪导致的意外事故。”
“是啊,可是你没有掉下来,对不对?”阿莫斯迪戈里拍着儿子的后背大声说,紧跟着褒扬塞德里克一贯以来的谦虚品质以及面对异性的翩翩绅士风度。
哈莉保持着一个不如何热情的微笑,她注视着脑袋越垂越低的塞德里克,看起来他对那只旧靴子的细节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巨大兴趣,当他听到他的父亲开始说他的飞行天赋在哈莉之上的时候,哈莉只能看见他那一对颜色鲜红的耳朵了。
幸好门钥匙设定的时间快到了,韦斯莱先生赶紧插话指挥孩子们站成一圈,又教他们怎么伸出一根手指抓住这个靴子。
“三……二……一……”韦斯莱先生用一只眼睛瞧着怀表念道,一眨眼,他们就被这个门钥匙黏着飞了起来——魔法穿越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他们无法看清周遭的任何事物,转瞬之间,他们就都摇摇晃晃地落到了地上。
“五点零七分,来自白鼬山。”一个男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