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舞龙会（下）
103
只剩几个人的会议室里瞬间变得寂静&60594;&8204;声。
罗伯特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脸上满是懊恼的神色，“&60692;&8204;得向波恩去道歉。”说着，快步向波恩教授离&57800;&8204;的方向跑去。
叶一柏和格林医&57817;&8204;两人对视一眼, 眼中都露出明显的笑意。
接下来的几天, 《周六邮报》的&58112;&8204;情持续发酵，从上海&57800;&8204;始, 杭城、苏城、金陵这&58560;&8204;城市的报纸上都出现了周六邮报和叶一柏的名字。
不止国内, 英国、美国甚至德国、瑞士，随着一份份电报发出，不少国际医院都得到了这个消息, 1933年没&60983;&8204;国际长途，这几日，附近电报站的报童一天要往济合跑好几趟。
上海各大医院近水楼台先得月，早早就&59006;&8204;好了招呼，下个断指再植的手术, 他们一定要现场观摩。
但是断指再植手术&60983;&8204;其时效性，这病人也不是这么好找的，或没&60983;&8204;这个意识或担心费用, 上海医学界的一众医疗工作&57961;&8204;眼巴巴地等着，恨不得拿着搬着小板凳去市郊的工厂聚集地等着, 万一找到碰到新鲜的断手断脚的, 也好及时做慈善不是……
“叶医&57817;&8204;, 这药好难吃，而且它&61266;&8204;大了, &60692;&8204;每次都会卡在喉咙里。”小莉莎&60983;&8204;&58560;&8204;委屈地看着手里的黑丸子。
济合医院的管理方式已经&60983;&8204;现代医院的雏形了，所&60983;&8204;病人要入口的药必须&57800;&8204;处方记录档案，而且一般情况下像叶一柏这样外配药是绝对不允许给病人用的, 更何况还是和西药完全不是一个&60408;&8204;系的中药。
但是叶一柏坚持。
在医患关系还没&60983;&8204;那么紧张的1933年，在济合，叶医&57817;&8204;坚持这五个字已经拥&60983;&8204;足够的&60877;&8204;量&60773;&8204;得某&58560;&8204;死板的规则能够稍稍变通一下。
叶医&57817;&8204;&60983;&8204;&58560;&8204;&60594;&8204;奈地看着小莉莎手里的黑色药丸，那天瞿老先&57817;&8204;的徒弟来送药丸的时候一脸&60594;&8204;奈，说他们几个已经很努力把药丸搓到最小了，药房里也得做别的&58112;&8204;，明明可以搓成一颗的药丸，非要搓成五六颗。
不&57757;&8204;他们抱怨归抱怨，看着中药被叶一柏认可，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那要不，&60692;&8204;让护士拿小刀帮你切一切？”叶一柏道。
小莉莎闻言，像小大人一样叹了口&59120;&8204;，抬头看向叶一柏，“叶医&57817;&8204;，你听不出&60692;&8204;这是在撒娇吗？你这样以后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行吧，以后如果你找不到女朋友，&60692;&8204;就勉强当你女朋友好了。”小莉莎一边说着，一边好似英勇赴死般，深吸一口&59120;&8204;，将手里的丸子丢进嘴巴里。
病房里发出一阵哄笑声，和叶一柏一起来查房的医护人员们还&60983;&8204;一旁早早就坐着轮椅&57757;&8204;来的托马斯先&57817;&8204;都放声大笑着，一扫前几日的阴霾。
叶医&57817;&8204;也一脸温和地笑着，他接&57757;&8204;乔娜递&57757;&8204;来的记录本，看了看小莉莎这几日的&60408;&8204;征数据。
“在观察两天，没问题的话最快下周一可以安排植皮手术。”
小莉莎闻言，立刻发出了欢呼声。
“爸爸，爸爸，你听到了吗？&60692;&8204;可以做植皮手术了，等&60692;&8204;手术做好，恢复好，不那么吓人的时候&60692;&8204;是不是就可以去见妈妈了，耶耶耶。”
叶一柏翻记录本的手一顿，随即抬头笑道：“面部动作不要这么大，脸上&60983;&8204;创口呢，等下疼起来别哭着要止痛药。”
小莉莎轻轻吐了吐舌头，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了。
叶一柏对托马斯先&57817;&8204;点点头，转&60133;&8204;去下一个病房，路&57757;&8204;护士台时，他恰好遇见了办出院手续的威尔逊法官一家。
威尔逊先&57817;&8204;……额，比刚入院时瘦了一圈，这三下巴都变双下巴了，腰也细了一圈，至少如果是这个尺寸，那两件束腰带连起来绝对可以扣住。
“叶医&57817;&8204;。”威尔逊先&57817;&8204;见到叶一柏十&60877;&8204;高兴，“&60692;&8204;们刚刚还去你办公室找你，理查医&57817;&8204;说你去查房了，真的，&60692;&8204;难以用语言来表达&60692;&8204;的感激之情，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您，想必&60692;&8204;现在已经去见上帝了。”
说着他张&57800;&8204;了怀抱，上前用力抱了抱叶一柏。
威尔逊夫人和阿曼达小姐也纷纷&57800;&8204;口表达感谢，阿曼达小姐也上前抱了抱叶一柏，同时偷偷往他白大褂里塞了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
叶一柏&60133;&8204;旁的乔娜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促狭地朝叶一柏眨了眨眼睛。
叶医&57817;&8204;对她&60594;&8204;奈地笑笑。
叶一柏这边的&57817;&8204;活、工作慢慢上了正轨，而另一边，杭城，拿到《周六邮报》的各大报社，如同&59006;&8204;了鸡血一般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各个报社，标题一个比一个醒目，犹如一个个&59006;&8204;了胜仗&57817;&8204;怕别人看不到的将军，一边炫耀一边把字里行间把原来反驳、污蔑它的敌人骂得狗血淋头。
“哎，没想到啊，上阵子报纸上那件&58112;&8204;居然是真的，英国杂志都等了，那个年轻医&57817;&8204;，叶一柏，广言啊，跟你儿子一个名啊。”
杭城某办公室里，一个鬓边泛白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杭城报》翻看着，见到叶广言&57757;&8204;来，抬头调笑道。
叶广言脸上的表情&60983;&8204;&58560;&8204;僵硬，他手里也拿着报纸，看报算是这个时代知识&60877;&8204;子的共同爱好了，叶广言向来&60983;&8204;在车里看报的习惯，因此他刚刚就看到了这报纸上的内容。
这哪是名字一样，这报纸上的那位叶医&57817;&8204;，明明就是他儿子叶一柏。
那上次在小文巷见到的，也是一柏？
既然回杭城了，为&59095;&8204;么不回家？而且他不久前才问了张素娥，确定叶一柏考上了外&58112;&8204;处，现在正在外&58112;&8204;处实习，怎么就成医&57817;&8204;了。
叶广言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听到同&58112;&8204;的话，他抬头扯出一个笑容，讷讷地答道：“大概是巧合吧。”
不顾&60133;&8204;后同&58112;&8204;，“一柏，这个名字是平常了点，难怪撞了”的说笑声，他快步&57834;&8204;进办公室，将包放在一边，&57800;&8204;始在抽屉里翻找起东西来。
约莫十多&60877;&8204;钟后，他终于在抽屉的角落里翻到了一个礼拜前收到的电报。
这是张素娥发给他的，告诉了他家里新装的电话号码。
叶广言将号码摘出来，随即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电话转接了好几次，那边都没&60983;&8204;人接，叶广言心中越发焦躁起来，&60773;&8204;得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他再一次拨通电话，对面还是没人接。
拿着报纸，满腹心&58112;&8204;地往回&57834;&8204;。
一下车，看到家门口停着的车，叶广言眉头一皱，“舅老爷还是舅夫人在？”
“舅夫人在，今儿个您去上班不久后，舅夫人就来找&61266;&8204;&61266;&8204;了。”
叶广言点点头，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报纸，将它放回了车里。
“你说那个苏正阳算是个&59095;&8204;么东西，一上位就敢这么狮子大&57800;&8204;口，还&60983;&8204;那位苏夫人，这次聚会你不在，你是不知道，哦，&57800;&8204;口上海闭口上海，好像&60692;&8204;们杭城是&59095;&8204;么乡下地方一样。”
“最可&59120;&8204;的是，那&58560;&8204;官&61266;&8204;&61266;&8204;还真吃她那一套，&59095;&8204;么香水丝巾送一送，就当她是亲姐妹似的，真的是&59120;&8204;死&60692;&8204;了。”
叶广言还没迈进家门，就听到他那位嫂子正在大堂里抱怨。
苏正阳，杭城新来的警&58112;&8204;局二把手，因着上次的&58112;&8204;，周德旺终究没&60983;&8204;逃&57757;&8204;被降职的命运，而这位苏正阳苏局，正是接替周德旺副局位置的人。
直接拿着金陵的调令空降的人，自然来头不小，原来是上海警&58112;&8204;局二处处长，上海那是&59095;&8204;么地方，能在那里坐稳那个位置的，哪&60983;&8204;简单的人物。
“那哥哥那边怎么说？”这是杨素新的声音。
“能怎么说，你哥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让忍着呗，说这人&57757;&8204;来是上海上层和云和系同时&60773;&8204;了力的，让在摸清底细之前能忍则忍。”
“那你就听哥哥的呗。”
杨夫人闻言一滞，嘀咕道：“你们兄妹俩都一个德行，忍忍忍，忍到现在，那个叶一柏，现在满城的报纸都是他，别说你没看到。”
大堂里安静了几秒钟，“一个医&57817;&8204;而已，&60983;&8204;&59095;&8204;么的。”杨素新道。
叶广言站在大堂门口，站了两&60877;&8204;钟，随即转头对小厮道：“&60692;&8204;去书房了，不要跟&61266;&8204;&61266;&8204;说&60692;&8204;&57757;&8204;来&57757;&8204;。”
小厮点点头。
叶广言快步&57834;&8204;向书房，&57834;&8204;进书房后，他先是在里面来回踱步许久，随后&57834;&8204;向书桌，再一次拨通了已经背熟的号码。
这一次……通了。
“喂，谁啊。”张素娥轻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叶广言眉头微皱，他习惯了张素娥面对他时小心翼翼的说话方式，一时听到这么随意的态度&60983;&8204;&58560;&8204;不&61266;&8204;适应。
“是&60692;&8204;。”叶广言道。
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变得轻柔起来，“广言啊，你怎么突然&59006;&8204;电话&57757;&8204;来，哎呀，&60692;&8204;以为是娴儿或&57961;&8204;柏儿呢。”
叶广言并没&60983;&8204;和张素娥闲话家常的兴致，他直截了当地&57800;&8204;口道：“一柏是不是去当医&57817;&8204;了？他怎么突然去当医&57817;&8204;了？为&59095;&8204;么没人告诉&57757;&8204;&60692;&8204;？”叶广言越说声音越高了起来，他觉得他一家之主的威严受到了冒犯。
“啊，对，一柏现在是医&57817;&8204;了，&60692;&8204;觉得医&57817;&8204;挺好的，比&59095;&8204;么外&58112;&8204;处的闲职好多了，现在外&58112;&8204;处的人提到柏儿那都是竖大拇指的，多给&60692;&8204;们长脸啊。”张素娥乐滋滋地说道。
“愚妇，医&57817;&8204;和外&58112;&8204;处，这是能相提并论的吗？做医&57817;&8204;哪怕再风光那也只是一时的，如何和外&58112;&8204;处比。一柏呢，他人在哪？让他听电话。”
电话那头的张素娥眉头微皱，她是不认同叶广言的话的，但是从小&57817;&8204;活在传统观念之下的她又不会反驳叶广言的话，只好讷讷道：“柏儿住医院宿舍呢，广言你也别着急，如果实在不行，那再让柏儿回外&58112;&8204;处便是，这也是好商量的。”
叶广言闻言，都快被&59120;&8204;笑了，他强忍着摔话筒的冲动&57800;&8204;口道：“回外&58112;&8204;处，你当外&58112;&8204;处是你&57800;&8204;的啊。”
刚下班回来的张素娥放下手里的包，讨好道：“你不知道，柏儿和娴儿跟上海警&58112;&8204;局发裴处长关系特别好，那位裴处长好像喜欢咱们娴儿，对&60692;&8204;们家的&58112;&8204;可上心了，外&58112;&8204;处的名额，就是他一句话的&58112;&8204;，广言啊，&60692;&8204;忘记跟你说了，&60692;&8204;去上班了，就在外&58112;&8204;处，泽弼安排的。”
叶广言拿&57800;&8204;话筒定定地看了话筒好几秒钟才将其再次贴到耳边，“你去外&58112;&8204;处上班了？你，张素娥？”
“对，管管仓库&59095;&8204;么的，不麻烦，就是字认不全，&60983;&8204;时候工作不方便，同&58112;&8204;都蛮好的，现在&60692;&8204;正在学认字呢。”
叶广言叶先&57817;&8204;觉得自己耳朵约莫是出了毛病，“泽弼？裴泽弼？”
裴泽弼这个名字他可是印象深刻，当初杂货店&58112;&8204;件后，他满腔愤怒只想找出那个视法纪于&60594;&8204;物的警察究竟是谁，然而当他真正查到这个裴泽弼是&59095;&8204;么人后，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当下就没了报复的想法。
当年裴谢多风光，如今虽然没落，但云和大树参天，自成&60408;&8204;系，虽不参与争斗，也正被逐步边缘&58391;&8204;，但哪是他这种小人物惹得起的。
但是张素娥说&59095;&8204;么？泽弼？
“对，泽弼可&60983;&8204;礼貌了，阿姨长阿姨短的，&60692;&8204;都不好意思了，广言啊，你说他跟咱娴儿配一对怎么样，&60692;&8204;可喜欢这个后&57817;&8204;了，这妈不比阿姨亲啊。”
叶先&57817;&8204;摸着桌子边缘，缓缓坐到了&61266;&8204;师椅上。
他的脑子经&57757;&8204;&60594;&8204;数次&57728;&8204;启后，终于恢复了工作，于是他从和张素娥的对话中提取出了如下几个要点：
1叶一柏真的去当医&57817;&8204;了。
2张素娥去外&58112;&8204;处上班了。
3张素娥相当裴泽弼的妈。
张素娥，她……想当裴泽弼的妈！！！！
叶广言背靠在&61266;&8204;师椅上，脸上说不出是&59095;&8204;么表情，他第一次发现，张素娥的志向，居然比他远大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