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G《酒鬼渣爹的赎罪1》
“做孽啊, 做孽啊呀我的孙儿啊,你做孽呀,呜呜呜”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颓败地坐在地上, 拍着大腿哭一阵, 又扯着衣摆擤一把鼻涕抹在鞋帮子上。
楼岚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闭目运行内功心法。
老太太哭了一阵, 见孙子睡得死沉死沉的,虽然气他离了婚,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 看时间也不早了, 扶着旁边的桌子腿艰难地站起身, 蹒跚着去厨房做饭。
始终闭着眼睛装睡的楼岚睁开一只眼瞄了一下, 吐出口气,伸手往没有知觉的腿部摸索着按压。
因为是参透过的心法, 即便换了一具身体, 意识灵魂思想还在, 重新练起心法来便如水到渠成的事。
可惜现在他双腿瘫痪, 经脉阻塞,功法运转到下半部分时就阻塞滞涩。
尝试了几次,摸清了目前下肢的情况,楼岚将大周天转为小周天,顶级功法随着呼吸吐纳自动运转。
这个任务世界的情况有点糟糕,原主是个普通小市民,有优点,也有缺点。
学历不高, 没有手艺技术, 日常工作就是游走在城市里各个建筑工地上打工, 没有父母,只有个奶奶,家里在老城区有套破旧小。
所幸原主长得好,年轻时靠着脸,娶到了一个不要聘金的媳妇,婚后又生了个女儿。
日子过得平平常常。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原主大概就会跟无数底层老百姓那样度过一生。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原主在工地上坠楼,伤得很重。包工头见状,直接吓得连夜跑了。论起法律责任,自然就该归到大老板头上。
结果大老板拿了四十多万给原主治病,眼看着像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大老板心一横,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转移给了儿子,自己当了老赖,宁愿坐牢也不愿意继续承担原主的后续治疗费用以及按照原主年纪家庭负担等因素判定的终身赔偿金。
遇到这种老赖,法律也没辙,最后乱糟糟的,原主就得了二十多万赔偿金,以及一双残废的腿出了院。
原主今年才三十四岁,突然就残废了,心理落差不是一点半点。
出事前原主就喜欢喝酒,每天晚上都要来两瓶啤酒下菜,出事后每天呆在家里阴沉沉的,除了喝酒就是睡觉。
出事后,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哪怕有二十多万赔偿金,也抵不住原主还想要继续治腿。
于是一家生计都压在了只是个超市销售员的原主妻子梅丽身上。
梅丽也是个性子坚韧的,年轻时犯了傻,糊里糊涂结婚生子,婚后并不如何幸福。可丈夫出事后,她也没想着撒手不管,而是默不吭声担起了责任。
即便是丈夫变成了酒鬼,成天骂骂咧咧摔摔打打。
可以说这个小家庭,是梅丽在勉力拼凑着不愿意让它碎了。
可酒能腐蚀人的毅力心智甚至良心,没钱喝酒,家里困顿,又怀着满心忿恨怨天尤人,原主趁着梅丽不在家,竟然将今年九岁的女儿卖给了一个老光棍。
九岁,说小也不小了,已经是记事的年纪。
又是女孩儿,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老光棍买去是想干什么,真是当女儿养?
梅丽知道后气得都疯了,拿着菜刀就跑去老光棍家砍人,一通发疯闹事后,十分艰难地将女儿抢了回来。
因为没有证据,原主跟老光棍坚持表示只是让女孩儿过去送东西,警察也没办法。
在原剧情中,这是第一次,梅丽抢回了孩子后就提出要离婚,不同意她就砍人,大家要死一起死。
原主被吓到了,可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能把家里唯一能挣钱的梅丽放走,闷声不吭以沉默拒绝离婚。
原主都已经残废了,他不答应离婚,梅丽根本没办法强迫他去民政局办手续。
加上旁边的楼奶奶哭得抽搐哀求梅丽不要走,走了家就没了。最后梅丽被迫选择妥协,不过却不愿意让女儿留在家里,就干脆带着女儿去自己工作的超市求老板,老板同情她,就让她在库房里搭个地铺,带着女儿晚上刚好给帮忙看库房。
穷疯穷疯,穷真的能把人逼疯。如果这个穷疯了的还是个酒鬼,他能做出来的事就更疯狂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原主再一次卖女儿时,有了周密的计划。
梅丽又要上班赚钱养家又要照顾女儿生活学习,本就心力交瘁,稍一疏忽,女儿就没了。这一次她找遍了全世界都没能找到女儿,想要来跟原主同归于尽,却错手杀死了楼奶奶。
梅丽坐牢,原主守着这栋破旧小老房子继续混日子,混了三年左右,房子卖了住廉租房,廉租房租不起就住桥洞,最后成了个在街头靠着自己残废的双腿乞讨,居然也活到了七十多岁。
这种人,你要说他多坏,他的坏却只敢对家里人倾泻。
可对楼岚来说,绝对是三观的直面冲击。
所以接收了剧情记忆后,楼岚第一时间选择了答应梅丽的离婚提议,他相信无论是梅丽还是女儿楼小雪,都不愿意再继续跟原主呆在一个户口本上了。
事实上就算梅丽不提出来,楼岚接收剧情后也会想办法办成此事。
思及此,楼岚又想到了绫,闭上双眼缓了缓空凉低落的心情。
他知道时间是最无情强大的,现在这点残留的情绪早晚会被时间冲淡,或许未来经历得多了,再回首,已成一笑了之的曾经。
可此时此刻的他,还是想要对这点残存的留恋一份珍重。
这次楼岚是真的睡着了。
早已练得如呼吸般随心随意的功法凝聚出一股细丝的热流在体内缓缓流动,初级堵塞的下肢筋脉时,轻轻冲刷滋养后,就顺滑地转了个弧,于丹田处周转而去,自成圆润的小周天循环不息。
楼岚是被一阵炒菜声吵醒的。
老破小之所以称之为老破小,就是因为这房子又老又破又小。
二十年前建造的房子,黑漆漆又潮湿狭窄的楼道,一室一厅厨房厕所只有一墙之隔的户型。
九年前结婚时为了好看而贴的廉价墙纸早就张了霉斑,脱落翘起,墙脚处还缺了几大块,被人用海报背面白色的那一边用胶布贴着。
面积太小,以至于厨房那边刚发出菜下油锅的呲啦声时,睡在卧房里的楼岚就醒了。
感受了一下内力,确定有所增长,总是疼痛的骨头肌肉也有所缓解,楼岚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及时获得了这个金手指。
不管最后能不能靠内力将堵塞坏死的下肢修复,至少能强身健体,不用像原主那样无时无刻遭受着身体的疼痛折磨。
会酗酒,其实也是因为原主身上疼痛难忍,用医生的话来说,能感受到痛,其实是好事情。
可落在没钱继续治腿的原主身上,还不如直接让双腿无知无觉,好歹还不用日夜遭受折磨。
一开始有钱的时候,还能吃药缓解,可等到后面没钱了,身体也对药物产生了抗性,原主只能靠酒来麻痹自己。
日子一长,就成了彻头彻尾的酒鬼。
楼岚不想喝酒,目前也吃不起更贵的药,所以练心法缓解痛感,就成为唯一努力的方向。
“吃饭了。”楼奶奶枯树枝一般的手端着混了炒青菜的饭过来,饭是有些黏糊糊的软干饭,青菜蔫蔫地搭在上面,看起来并不如何好吃。
她年纪大了,吃不得硬物,换作往常,她还会分开煮两次,一次硬的给年轻的孙子孙媳妇曾孙女吃,一次锅底粘着的米饭加水煮成软饭给自己吃。
可今天孙子做的事实在伤了她的心,现在孙媳妇带着曾孙离开了,家都没了,她也气自己疼了三十多年的孙子,哪里有心情再照顾得那么周全。
从上午梅丽接到老师电话说女儿没去学校,到拧着菜刀去砍人抢孩子,再到之后的报警,离婚,一天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所有人一天都没吃饭了,楼奶奶累得眼皮子直往下耷拉,楼岚见状,模仿着原主的阴郁沉默,伸手将饭碗筷子接过来,一声不吭埋头刨饭。
气归气,楼奶奶还是如往常一样守在旁边,一旦孙子有个想喝水想添饭彩的意思,她好第一时间照顾着。
一口气刨了小半碗饭菜,楼岚粗声粗气说:“你自己去吃饭,不用守着。”
楼奶奶愣了一下,气哼哼地哼了一声,小小的个子站起身来,也只比床高不了多少。
“我才懒得管你!”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可过了一会儿,却又很快端着一杯温热的开水回来,哒一声放在床头柜上,“吃完了就把碗放在这里,我睡一觉再起来收。”
实在累得狠了,楼奶奶准备去睡觉。
楼岚抬头叫住她,坚持道:“吃了再睡。”
这么一句硬邦邦的话,却触动了楼奶奶刚有所缓解的情绪,老太太顿时就又崩溃了,忍不住一边抹泪一边哽咽着说:“气都要被你气死了,还吃得下什么呀!你呀你,你说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小雪可是你的亲闺女啊!那姓周的老光棍是什么人你能不知道?你这是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可怜我曾孙女啊,那么乖那么听话,还聪明会读书,差点就被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祸害了!”
“哎呀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东西啊!”老太太边哭边骂,双手捏着拳头直捶胸口,她堵得慌啊,堵得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气都喘不过来了。
楼岚安静地听着,看老太太闭着眼睛身体摇摇晃晃,放下碗筷伸手将人扶着坐在床沿上。
等她没话骂了,只埋头哭时,楼岚沉声保证:“奶,我知道错了,之前是我想岔了,总想着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这是原主的真实想法。
楼奶奶听了更气,按着他一顿捶。
老太太哭得浑身都没了力气,使劲捶打也并不痛,楼岚任由她打,继续说:“小雪是我女儿,你是我亲奶奶,从小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现在还记得你起早贪黑走遍大半个城市捡垃圾养我的日子。”
楼岚又说了些曾经的事,老太太也顺着他的话想起了以前。
那时候苦啊,累啊,可每次回到家看见孙子,她就又有了力气,盼着孙子长大成人了,能撑起一个家了,她就可以享清福了。
有希望的日子,再艰难困苦,也是美好的。
哪里像现在。
想到现在,楼奶奶又忍不住默默流泪,一张满是沟壑的脸上满是泪水。
楼岚扯了被角给她擦眼泪,满眼真诚忏悔:“奶奶你别哭了,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像这段时间这样颓废了。你放心,就算我现在双腿废了,我也会振作起来,让你享享清福,安度晚年。”
楼奶奶狐疑地打量楼岚,见孙子满脸认真,眼睛里也全是真诚。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疼了这么多年,知道他干的混账事,此时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不过她嘴上还是嘀咕:“我享不享清福无所谓,梅丽跟小雪”说起来,眼泪水又忍不住哗哗往下垮。
楼岚叹气,伸手轻轻揽住老太太瘦削佝偻的肩膀,“离了婚,没了我这个累赘,梅丽反而更好过,等过些日子,说不定她还能遇到个对她好的男人继续踏踏实实过日子。至于小雪”
顿了顿,楼岚说:“她是我闺女,这个一辈子都改不了,该给的抚养费一分都不能少。等我以后振作起来,还要活得长长久久,到时候我们一起给小雪撑腰,让谁都欺负不了她。”
一番话哄得老太太终于心情舒畅了些,也愿意听孙子的话,好好去吃饭。
用孙子的话来说,她还要好好盯着孙子,看他是不是真的改邪归正了,要是还那么坏,她就拿擀面杖打他。
楼家祖孙俩暂且歇下了,另一边梅丽也带着孩子在超市库房里打起了地铺。
哄睡了女儿,梅丽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天花板,思索着自己以后要怎么过日子。
因为报警的事,离婚时了解情况后,民政局工作人员就没走“劝和冷静期”的流程,直接给他们俩办理了离婚手续。
可梅丽还是不放心,想着那混账人渣既然都能干出卖女儿的事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带着女儿离开这个城市。
可是女儿已经在上小学了,因为老房子是那边的学区房,女儿才顺利入学。
如果现在离开,就要转学,去别处,她又没人脉又没钱,就算是借读都不好安排进去,更何况还涉及到以后初中分学校的事。
这让梅丽一时间犹豫不定,心里又满是对自己无能的悲哀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