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李琬琰在贵妃榻上浅睡了一会, 养了些精神,随后召礼部的大臣前来,商讨近在眼前的先帝冥寿。
前些时日她还想着与萧愈商讨商讨, 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一场戏,望他能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没想到短短几日, 他们之间闹到如此地步,李琬琰心知现下已经没有与萧愈商量的余地, 索性便以南境战事和陛下病体未愈为由, 将先帝冥寿一切从简,当日只命几个礼部官员前去祭拜。
霍刀前去大理寺,在密室中独自审问了唐德, 他自觉下手不重, 唐德叫声却惨。
霍刀被震得头疼,他抬手扣了扣耳朵,将刑具往旁边一丢“若想少受罪, 便赶紧招了,不然等王爷来亲审你, 可就不是皮肉伤了。”
唐德闻言,立即想起那日萧愈临走时留下的话, 他哆嗦起来, 可还心存侥幸“我真的…就是贪了点小钱。”
霍刀也不耐烦了, 径直往火堆旁走,拿起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吹了吹上面的灰,烙铁上的火光更亮了几分。
“我没空陪你啰嗦, 最后再问一次, 招不招。”霍刀一边往唐德身边走, 一边说,他站在唐德身前,掂了掂手中的烙铁,送到唐德面前。
唐德眼珠瞬间瞪大,他甚至能感觉到刑具上的火星‘滋滋’的往外冒,随着滚滚热气,迸溅到他脸上。
‘哇’一声,唐德大叫出来。
霍刀被唐德弄得一愣,他拿回烙铁瞧了瞧,确认还没碰到唐德身上。
霍刀再次将烙铁举起“说不说!”
“说,说。”唐德连连点头。
“是…是丞相,丞相让我贪的,若不是有他在后面撑腰,我哪里敢啊。”
“他只是让你贪污?”
“他说他和户部尚书有交情,便安排我进了户部,后来流民越来越多,户部尚书就将灵源寺安排给了我。”唐德语气哭丧“我本来是想好好做事的,想重得长公主青睐,回禁军去。”
“可我族叔说,伴君如伴虎,长公主喜怒不定,能多赚一笔是一笔,日后就算被罢了官也有保证,何况还有他在后面替我兜着,我一想连户部尚书一个二品大员都贪了,我跟着贪一些也没什么。”
霍刀听着唐德这些废话,怎不住蹙眉“说些重点,那些流民怎么会有武器?”
唐德闻言一顿,又沉默下去。
霍刀举起烙铁,往刑架上敲了敲,黑烟瞬间滚起,焦灼的味道涌入唐德鼻子里,唐德侧头去看被烙铁烫过的刑架,被吓得哭出来。
“我…我也不知道,但…但是我族叔后来确实安排了一批流民进灵源寺,让我好生招待,他们一个个看着都不好惹,我也不敢多问,就将他们都安排在寺中最好的禅房里。”
“兵器都是哪来的?丞相私下里冶造兵器?”
“这我不知,我真的不知,但兵器的确是我叔叔送来的,有天夜里,他派人送了十个大箱子来,我以为是什么宝贝,偷偷打开看了眼,发现都是箭矢什么,便没留心。”唐德说完,立即为自己开脱“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刺客,没想到他们会行刺长公主。”
“你可知道,丞相是和谁在勾结?”
“我不知道,但那些刺客里有个头头,经常和丞相私下见面。”唐德垂头丧气“很多事丞相都是背着我,都是他说什么我做什么,贪污来的钱,他倒是都分给我。”
霍刀询问到现在,也是彻底明白了,唐德的的确确就是丞相丢出去的棋子,这场贪污,不过是再给后面那场作乱当幌子。
灵源寺只要一乱,上面必定追责,第一个当靶子的就是户部尚书,紧跟着就是唐德。
若长公主和摄政王都认为是官员搜刮贪污的原因,才致使流民生乱,那追究到唐德身上便结束了。
霍刀将烙铁一丢,用帕子擦了擦手,随后转身往外走。
他走出密室,站在外面重新上了锁。
很快有个大理寺小吏殷勤的跑上来“大人受累了,小的备了些茶点,大人去尝尝?”
霍刀侧眸睨了眼小吏“好啊,审了半晌,我正口干。”
霍刀随小吏到了偏厅,他坐在椅子上,小吏站在他身边替他斟茶“你说那唐德,是丞相大人的族亲,好好的营生不干,非要自寻死路。”
霍刀闻言没接话,那小吏便继续装作关切道“大人审了这么久,可审出些什么来,能不能向摄政王交差啊?”
霍刀刚想喝茶,听到这话便撂下茶盏,气愤开口“审出个屁,没想到那孙子竟还有几分骨气,被我打晕了,明儿我再来,必定能让他开口。”
霍刀像是气极,说完便站起身大步向外走。
小吏急忙追上“大人,您还没喝茶呢。”
霍刀装似未闻,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
小吏目送霍刀走远,转身重新回房中,他关上门,走到屏风后,将躲藏在里面的范楚生请了出来。
范楚生理了理衣裳的褶皱,神情倨傲的走出来,他坐到霍刀刚刚做的位置上,小吏连忙替他倒茶。
“刚刚你在密室外头可偷听到什么了?”范楚生喝了口茶,随后‘呸’的了一口吐了,十分嫌弃的撂下盏子。
“隔着铁门,小的听不太清楚说话,只能听见唐德一直在尖叫,还听见几句霍刀问他招不招。”
“那唐德到底招没招?”范楚生抬眼看一旁哈腰站着的小吏。
“小的没听到…”小吏小声开口,接着又连忙说“不过刚刚霍刀也说,唐德还没招,想来是真的。”
范楚生闻言眯眼沉默一阵,他指尖不停敲击桌面,考虑半晌,再看向小吏时,眼里多了些狠毒“不管他招没招,还是不能留他了。”
“这…这是丞相大人的意思?”小吏心里一惊。
“难道我做不了主吗?”范楚生一眼瞪向小吏“你没听刚刚霍刀说什么吗,今日若不动手杀了唐德,明日他一定就招了。”
“可是那密室上着锁,外面的一道门还有摄政王的人守着,小的就三脚猫的功夫,在自家院子里抓只鸡还行,闯狱杀人……小的…小的真不敢。”
范楚生嫌弃的看了眼小吏,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纸包,放到案上“你只要想办法把这个混入唐德的食水中,神不知鬼不觉,用不着你去杀人。”
小吏看着被范楚生放在案上的纸包,颤抖着伸出手,他将纸包握在掌心,在范楚生注视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霍刀从大理寺回王府,刚到侧门,发现门外停的一排马车,便知是吴少陵和军师回来了。
往书房去,果然看见众人皆在。
霍刀朝萧愈行了礼,他的视线与萧愈相对,接着暗暗点了点头。
“坐。”萧愈指着吴少陵身边的坐席。
霍刀谢了恩,在吴少陵身旁刚一落座,吴少陵便侧身凑过来,他搂住霍刀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这京城的风水是养人啊,把咱们霍兄弟都养白了。”
吴少陵话落,书房众人都笑起来。
霍刀脸瞬间红起来,他躲开吴少陵,瞪了他一眼。
吴少陵见霍刀脸红,更哈哈大笑。
他笑着笑着,又转头去看主位上的萧愈“王爷,咱们霍兄弟也二十好几了,京城这么多美人,您也要给霍兄弟说个媳妇,总不能让他跟着您一直耍光棍吧。”
贺兰月坐在吴少陵对面,闻言暗暗瞪了他一眼。
她虽未出声,但吴少陵何等眼尖,立即把话题转到贺兰月身上“几年不见,月姑娘还是这么不待见我,是不是在记恨我给王爷送异域美人啊?”
“少陵。”萧愈听吴少陵越说越不成体统,出言打断。
吴少陵瞬间耸肩闭嘴,这世上他最怕的萧愈,立马不玩笑了,将话题转到正事上面“王爷,给我半年的时间,我必定能铲平安明栾的老巢,等南境安稳,我再挥兵北上,有王爷在京中坐镇,我们前后夹击,拿下京城不过一个月的事。”
“到时候,我亲自带兵去掘了狗皇帝的墓,报了我们的血仇。还有那些皇室宗亲,我替王爷动手,一个个杀干净。”
吴少陵话落,书房中一时静下来,军师捋着胡子不言,霍刀也没接话,吴少陵看着不回答的萧愈,有些疑惑“我…我说的不对吗?”
他想了想,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保证“王爷信我,半年,半年我一定能斩了安明栾的首级献给王爷。”
吴少陵话落吗,萧愈还是没接话,倒是一旁的贺兰月开口了。
“少陵哥哥还是别说大话了,等后面你见到长公主,说不定就不舍得杀她了。”
吴少陵却笑了,反问“为何不舍得?”
贺兰月正想回话,却被贺兰辰捂住嘴,贺兰辰冲着吴少陵笑笑“吴将军别理她,你们谈正事,我先带着月儿走了。”
贺兰辰拉起贺兰月,一路捂着她的嘴,走出书房。
吴少陵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看着贺兰辰把贺兰月带走,他转头看了看书房里留下的白天淳霍刀和德叔,抬手挠了挠脑袋。
“长公主很漂亮?我像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吗?先帝杀了我爹,他女儿就是生得像神仙,我该杀也得杀。”
吴少陵坚决表态后,便见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萧愈站起身。
众人跟着起身,吴少陵见萧愈沉默向外走,不解问道“阿愈你上哪去?”
霍刀看了眼吴少陵,立即起身跟上。
德叔也追了两步 “王爷,晚膳都备好了,您不留下用膳吗?”
萧愈却似未闻众人的挽留,继续向外走。
吴少陵看萧愈离开的背影彻底懵了,他转头看向白天淳“先生,我说错话了?”
“没有,吴将军爱憎分明,没有错。”
吴少陵也觉得自己没错“这个阿愈,怎么来了京城,脾气还古怪起来,喜怒无常的,亏我还送了两只海东青给他,都是我亲手抓了,费好多功夫,险些从树上摔下来。”
吴少陵前一秒还伤心自己真心错付,后一秒走到德叔身旁,搀扶着他“德叔,他不吃我吃,我饿了。”
萧愈大步出了王府,霍刀紧随其后“王爷…咱们这是要去哪?”
萧愈走了几步,又忽然顿住,询问大理寺中的事。
霍刀将唐德招供如实复述,接着将有个小厮找他打探消息的事情也讲了一遍,最后说,自己在临走前,已经在牢房周围布好人手,若有鱼儿,必定上钩。
霍刀禀报完,萧愈再次沉默。
萧愈站在王府前的街道上,微微仰头,这时辰,朗月升空,点点繁星隐在深蓝色的云层间。
霍刀就安静陪在萧愈身后,半晌,他听见萧愈开口吩咐。
“备车,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