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t市北区垃圾处理厂。
四位蓬莱弟子, 外加一个曹子华，几人换去修真者的衣裳来了这里。
他们以法力撬开了一名天灵神教教徒的嘴，问出了这么个地方。
此刻, 已是傍晚, 厂里所剩员工不多，没有人发现几名修行者的到来。
凌九道：“以咱们蓬莱的探魂之术, 对付这些个凡人实在是太轻松了。法力一施，他们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厉害的警察，也不可能比咱们审问出更详尽更真实的东西！”
他环顾四周, 疑惑道：“不过, 这些家伙为什么要把一座垃圾处理厂当作会面的据点呢？每次想策划什么之前，都得感受这么多的垃圾, 真是不挑啊。”
大师兄守渊谨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道：“天灵教暗中发展了这么多年，一直不为人所知，又参与进北岚山一事, 背后还极有可能牵连着魔气。就算我们顺利问出了据点，也绝不可轻敌。”
凌九道：“是，师兄。”
说罢，他又吐槽道：“国安局真是越来越废物了。天灵神教明摆着与魔气有些关系，至少是被利用的棋子。这么多年, 国安局居然任凭他们四处活跃，也不采取什么措施。”
没有人回应凌九的话。
另外两名蓬莱弟子，既没有出声附和, 也没有出言反对。他们同守渊一样保持警惕，观察四周。
曹子华则是在想：不知道季先生此刻在做什么，是直接去寻找那位风水师了吗？
至于对国安局, 他虽然从来没说过什么，心里却也没有任何好印象。
来到一个白色大棚之外，几人各自施展起隐匿之法。对于没有修为的凡人来说，此法足以完全地遮掩身形。
就在玄泽伸出手，想要撩开眼前的篷布时。
一股危机冷不防地涌上守渊心头。这危机是从白色大棚里传来的，他在几人之中修为最高，因此最先感知到。
“退！”
守渊低喝一声，另外几人尽管不知何故，也立刻照做。
守渊在众人身前打出一道橙色的屏障。
与此同时，剧烈的爆炸在大棚里发生。它并非是一次性的，很短的时间内便发生了数次。而所有的冲击力，几乎尽数冲击在了橙色屏障上。
守渊施法的右手微微颤动。
剩下的四人不约而同地打出法术，一起抵抗这股冲击。
数秒之后，爆，炸结束了。
占地足有上百平方米的大棚，毁灭得干干净净。更加糟糕的是，它所在的地方成了一片火海，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在里面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了。
“这爆炸是针对我们的！”
凌九穿着的衣裳已被熏黑不少，他愤愤道：“天灵神教徒手里居然有这么多的炸药？这东西不是管控得很严吗？政府是干什么吃的！”
守渊面色沉郁：“看起来，我们方才以探魂术审问的那名教徒，此事已被天灵神教察觉。更有甚者，那名教徒是故意送到我们跟前的，为的就是将我们引来此地。不管是哪一种，蓬莱再度调查北岚山一事，恐怕早就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玄泽接过话道：“又或者，这里的确是天灵教的据点，却是一个专门用作迷惑外人的据点，我们是打掉了他们的一层保护衣。”
凌九问道：“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这些个天灵神教的教徒，实在太过可恶，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守渊略作思索，道：“依我之见，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两年前的那些死者，我们不过调查了五分之一，便确认了他们与天灵神教之间的关系。若是将剩下的调查完毕，或许能够发现更多的线索。”
“大师兄说得是。”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便走吧。”
“还是先将这里的火给灭了。”
火虽然不是自己这一方放的，却因他们蓬莱而起，没道理放任不管。
守渊做出决定：“先灭了眼前的火，然后再出来。”
几位蓬莱弟子中，唯有凌九修炼的是水系法术，灭起火来最有效率。
他飞快地打了几个手势，对着天空道：“雨来。”
烈火燃起的这一片土地，倾盆大雨立时洒下。仅仅几分钟，周围便连一丝火星也寻不见了。
就在他们打算御剑离去之时，爆炸轰鸣之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垃圾处理厂中的不同位置响起。
伴随而来的，还有尚在厂中工作的员工们的惨叫与求救。
众人自是又惊又怒。
爆炸发生在近处，尚且没能伤害到他们，发生在远处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御剑离去，也根本不需要担心火势的包围。
显而易见，这一次爆炸，冲的根本不是他们，而是这里的普通人。
明知是陷阱，也不能置之不理。
否则，这里的普通人要怎么办？火势又会蔓延到什么地步？
守渊冷静地交代师弟们道：“玄泽，陈钦，你们去救人。注意，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凌九，我来助你，一起灭掉这里的火。”
“是，师兄！”
几位蓬莱弟子很快行动起来。
曹子华并不算蓬莱中人，故而守渊没有对他发号施令。他主动来到玄泽身后，道：“在下虽然修为浅薄，也想为这里的人们尽一份心力。”
整个垃圾处理厂占地足有数百亩，如此大面积地唤雨，对于法力的消耗是极为惊人的。
守渊道：“多谢。”
凌九不断施法，垃圾处理厂上方很快阴云密布，落起雨来。守渊与曹子华则不断对着凌九输入法力，维持天上的降雨。
待到法力消耗近半，身旁的两人依旧没有半点想要停歇的样子，曹子华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再这样下去，待到火灭了，我们的法力怕是也耗得差不多了。若是那天灵神教的人再生事端，甚至直接找上我们，该怎么办呢？”
守渊也知道这个道理。
天灵神教制造眼下的境况，定然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么，难道他们不会有后续计划么？
曹子华道：“已经降了这样多的雨，火势纵使无法扑灭，它们也难以继续蔓延了。剩下来的事情，我们不如交给消防员来做。”
守渊还没说话，正在施法唤雨的凌九道：“不行！”
尽管不断有人输入法力，他的脸色还是略显苍白，显然消耗巨大：“天灵神教是针对蓬莱而来，我们却要向华国政府求助，这要是传出去，实在是太可笑了！”
在蓬莱面前，国安局都不值一提，更别说是普通的政府力量。
凌九心道：自己就算是因此元气大伤，也丢不起这个人。
守渊也没有回应曹子华的提议。
凌九只是单纯地看不起以国安局为代表的政府力量，他知道的事情却还要多一些——三年前，国安局曾经试图“招安”国内的各大修真门派。
那个计划最终搁浅了。
即便如此，少数得知此事的修真界子弟还是倍感愤怒。若不是因为山海谷极力反对，恐怕早在那个时候，华国政府便不得不改弦易帜、更朝换代了。
无论如何，今日这件事因蓬莱而起。蓬莱身为华国修真界领袖之一，断然不可能寻求政府的帮助。
曹子华见状颇感无奈。
他一直了解蓬莱的高傲，却不明白为何到了这种地步，他们还是做此选择。其他几人倒也罢了，恐怕都是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可蓬莱的大师兄守渊，对方的修为或许不是年轻一辈中最高的，执行的任务却一定是最多的，怎么也如此执拗呢？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蓬莱。即使是年仅十四的凌九，修为恐怕也不在自己之下。
雨水持续不停地落下。
“师兄！”
玄泽与陈钦二人从远处飞奔而来：“我们已经将被困人员悉数救出，并消除了他们的记忆。”
“做得好。”
守渊夸赞了一句，道：“待我们将这里的火灭去之后，便去找那个所谓的天灵神教算账！”
“找我们算账？”
某个昏暗的地下室，几个衣着普通的中年人透过监视器，时刻观察着垃圾处理厂的情形。
见火势被控制的差不多了，为首之人对着手机道：“老三，放出那个东西，给他们点厉害瞧瞧，最好一次性就叫这些害虫死无葬身之地！”
老三得了命令，很快照做。
垃圾处理厂中，大火终于止息。
凌九面色惨白地收回法术，微微地喘息着。身后几位蓬莱弟子状况稍好一些，却也全都消耗不轻。唯有蓬莱的大弟子守渊，修为在几人当中最为高绝，依旧面色未改。
远处隐隐传来了鸣笛之声。
显然，有周围的群众报了警，叫来了警察与消防员。
“我们走吧。”
守渊不愿同政府机构打交道，率先召出佩剑，其余几人也纷纷照做。
当他们准备踏上飞剑之时，变故再一次地发生了。
整个地面轰隆隆地震动起来。
曹子华顿时感到了熟悉。
当初进入沙漠古城之前，不也是这么个情景吗？一头魔化了的骆驼，变成了足足数十米高的怪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以垃圾处理厂中央为圆心，地面开始塌陷。
几人踏剑升空，却不敢离去——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地底下正冒出来的，必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倘若放任不管，就这么走掉，它所造成的危害，一定会比方才的大火多得多！
“玄泽，向师门求援！”
“是，师兄。”
守渊手持白色长剑飘立在最前方，面色肃穆地盯着下面。
怪物尚未露出全貌，身上散发出的黑色气息已经开始蔓延开来。
远处，无数普通人瞧见这一幕，包括前来的警察与消防员，纷纷震惊住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救命啊！！！”
“子弹没用。”
“先撤！疏散人群！”
守渊看着远处慌乱逃命的人群，以及自顾不暇的警察们，道：“玄泽，陈钦，你们还好么？”
两人闻言立即道：“师兄，我们尚有力气作战。”
“好！”
守渊道：“那便与我一起布下三才束缚剑网。即使不能击败于它，也一定要在长老赶来之前，将它拖在此地。”
曹子华则是立刻拿出手机，拨给季霄求援。
那头魔化骆驼的厉害，他至今记忆犹新。而眼前这头怪兽，从体型，以及其身上泛着的黑气来判断，并不弱于那头骆驼。
尽管眼前有几位蓬莱弟子，可他们毕竟都已消耗不少。
此种情形之下，曹子华实在没有信心对付眼前这头看起来同样恐怖的巨兽。
他看着手机喃喃道：“季先生，你倒是赶快接电话啊……”
巨兽的头顶，三名蓬莱弟子遥遥相望，分别立在它的前、左、右三处。他们手中长剑衍射出来的光芒，于中央汇聚于一点，随后幻化成一张巨大的青色剑网，彻底地笼罩下来。
露出全部身形的巨兽，依旧令人难以分辨出究竟是个什么动物。
周围的建筑早已坍塌了个完全，它站在中央，张嘴一吐，无数固体垃圾，夹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液体便从口中喷涌而出，远比子弹的速度还要快。
天上的三名弟子为剑网加持法力，挡下这些垃圾。
“艹，恶心死了！”
地面上的凌九看到这一幕，隔夜饭都差点吐了出来。三才束缚剑网虽能挡下怪兽的攻击，却挡不住周围臭味熏天。此时此刻，垃圾处理厂俨然成了一座泛着毒气的毒厂。
怨气魔气的本质再令人恶心，那也是无味的。修身养性、以护佑天下为己任的蓬莱弟子，哪里见过眼前这种“下三滥”的阵仗。
“吼！”
怪兽仰天长啸一声。不知是腹中的垃圾都已用尽，还是见垃圾不能对敌人造成有效的伤害，它没有再喷射更多的垃圾与液体，而是用头部高高凸起、泛着黑气、颇有几分尖锐的颅顶，狠狠地往剑网上撞去。
青色的剑网顿时开始摇晃起伏，仿佛深海里遭遇暴风雨的游船，时刻都有倾覆破裂的危机。
“压住！”
随着守渊开口，三位蓬莱弟子又用几分力量，加大了对三才束缚剑网法力的输入，这才重新稳定下来。
怪兽一次撞击未能成功，并没有莽撞地继续第二次。
它巨大的瞳孔，在三名蓬莱弟子之间来回逡巡着。很快，怪兽锁定了其中一人——三人中修为最低、消耗也最为严重、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陈钦。
确定目标之后，怪兽毫不迟疑地发动了第二次攻击。
这一回，它不再漫无目的，而是将全部的力气用在了剑网的西北之处，正是蓬莱弟子陈钦的上方。
须知，三才束缚剑网虽由三名修真者同时维护，但彼此之间承受的力量并非是完全平均的。
陈钦本就是在艰难地支撑着，当怪兽的颅顶撞向剑网时，他立时口吐鲜血，从高中坠落下来，剑网也随之破损。好在剑网破裂之时，受到反噬的并不只有施法者，怪兽同样遭受打击，无力趁机发动攻击。
“师兄！”
凌九此前施法消耗最重，已经无力作战，但腾空还是没问题的，见状脚尖一点，赶紧飞过去将坠落的陈钦接住。
陈钦的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不至于危及性命，却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
凌九探查后稍稍松了口气，抬头一望，又禁不住担忧起来：这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怪兽，到底该怎么对付？
天空中，守渊与玄泽对视一眼。
三者缺一，无法施展三才束缚剑网，想要拖住这头怪兽就更难了。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曹子华御剑飞升，来到陈钦方才所在的位置，对着两人道：“曹某也曾修炼过三才束缚剑网，虽不及蓬莱的师兄们熟练，也未曾与两位师兄一起使用过，却也希望能尽一份力。”
于是，青色的剑网再次召出。
下方的怪兽一次又一次冲撞着。每次冲撞，天上三人的身体便随之一颤，额头不觉渐渐渗出汗水。
又过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玄泽与曹子华同时撑不住了。
这一次，他们没等剑网破碎，而是主动地放弃了维持剑网。
守渊不愧是蓬莱年轻一辈中的大师兄，他从一开始就为凌九的降雨输送灵力，此刻却是场上唯一存有余力的人。
天空中只他一人，手持长剑，目光中隐有悲壮决然之色。
众人担忧地望着上方。
“大师兄。”
守渊望着不远处几乎完好无损的怪兽，心道：事到如今，只能靠拖，等待长老们的救援。
执剑长老已经返回蓬莱岛，从玄泽发出信号，到他们抵达这里，即使是掌门亲自施展传送阵法，也要半个时辰。
只能靠自己了。
无论如何，也要坚守半个时辰。
念此，守渊用力一剑，一道漂亮的剑光从他手中挥出，攻向怪兽的面部。
这一剑，乃是守渊生平绝学。尽管此刻他体内修为已消耗过半，依旧具有不俗威力。
剑光穿透怪兽体表重重怨气的阻挡，击在它崎岖而硬厚的皮肉上。怪兽前面的两只脚掌，因此不受控制地抬起，差一点就仰后栽倒。
这一剑彻底激怒了怪兽。
它的眼中再没有他物，径直冲着守渊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能肆意奔逃，保不住哪里就有害怕躲起来的普通人。
于是，周旋的范围就只能在这座垃圾处理厂里。御剑的速度远比自身飞行要快，守渊默念法诀，佩剑飞至脚下。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奥特曼里的怪兽吗？”
“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
已经逃开一段距离的人们，见怪兽的注意力彻底被引开，更没有要追击的样子，纷纷放松了不少。
有人互相议论着，有人询问身边的警察，也有人拿出手机拍照。警察们同样不知如何是好，开始联系自己的上级，请求支援，询问对策。
“感觉那人要被追上了啊。”
人群中有人忽然喊了这么一句，其他人甚至没有看清，便纷纷跟着紧张起来。
“大师兄，小心！”
凌九望着天上焦急不已，连忙出声提醒。怪兽奔跑着追击守渊的时候，眼见次次攻击都被对方躲开，一道黑气竟是从它的尾巴里突然射出。
这黑气显然并非先前的那些垃圾可比，而是真正的魔气。
守渊踏剑躲避怪兽身体的同时，双手作势，在自己身前打出一道橙色八卦图阵，抵挡这股魔气。
两两相撞的那一刹，守渊的脸色立刻就白了起来。
这股魔气不至于瞬间击破他的防御，其冲击的力道，却一下子将他从佩剑上打落。
危难之际，守渊依旧维持着冷静。他右手一动，施法操纵佩剑，来到自己的身下。
然而，怪兽比他更快。它似乎早有准备，此刻恰恰好在守渊的正下方，张开血盆大口，身体一跃而起，就要将其吞入腹中。
地面上，唯一还有能力飞行的凌九，见状想都没想，脚尖一点飞身上前，希望能够将大师兄从怪兽的口中夺回来。
可他很快就发现，根本做不到。自己离大师兄太远，怪兽离大师兄太近。
来不及了，大师兄就要怪兽吞进肚子里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天边闪过一道金光。
金光由小而大，无形的场随之笼罩下来，须臾间便覆盖了这方天地的一切。
地心引力停止了作用，守渊不再往下坠落，他所召持的佩剑也悬浮空中，一动不动。
地面上的几人望向天空的方向，脸上保持着惊慌之色，仿佛雕像。
凌九离地三丈，右臂伸向守渊所在的位置，也停止了上升。
一切都定格了。
之前在北岚山上时，季霄没有全力施为。因此，处在神域中的几名修行者虽不能动弹，却还拥有思考的能力。
而这一次，于他们而言，时间才是真真正正地按下了暂停键。
至于那头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同样被神域所束缚。
因其体型巨大，浑身覆有滚滚怨气，尚能保留一丝思考的能力，可与蓬莱大弟子守渊之间的距离，却是连半分也不能再拉近了。
它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季霄的身影浮现于守渊身旁。
他左手抱住守渊的腰，右手搭在对方的肩上，身形一闪，落至地面，另外几名修真者的面前。
神域解除，一切恢复了原状。
凌九先是怔然地望着大师兄平凭空消失不见，露出迷惘的神色，随后很快察觉到了旁边多出来的人。
曹子华则是欣然道：“季先生，你来了！”
季霄将守渊放下。
他嗯了一声，笑道：“看见你的短信了。看上去，来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