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县衙后宅正院儿里跟周老太太请过安后,周老太太连忙使丫鬟将那早已放在锅子上的燕窝端了过来,给儿子好好补补。
“黑了,瘦了。”周老太太抹着泪,连忙催促儿子,“快回院儿里去,你媳妇儿定是给你留了好菜好饭。”
周随安其妙莫名,这可是头一回被他老娘往媳妇儿屋里赶。
侍书更是跟在后面捂着嘴笑,“大人,咱们府里现下都是各吃各的,那每一顿可都是有定例的,若是要添菜倒也是可以,自个儿出银子。”
可不就是没银子闹得。
周随安半晌无话,抬了抬头,黑夜中繁星点点,便如他老娘一般万年如一日的扣扣点点。只有这时候,才会不计较儿子与媳妇儿亲近了。
“大人,夫人怕是还在等着您呢。”侍书催促道。
哆嗦着两条腿的周随安,站在正院儿门外,往左便是自个儿的新房,踏出去的步子慢慢又挪了回来,实际心里自是对自己的夫人无不思念。然,只怕又见到了夫人,一时过于激动,二人天雷勾地火。
摸了摸两条不听使唤的大腿,周随安有些心力交瘁,就怕自己心有力而不足啊……
周随安有些泪目,双手掩面,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儿莫过于娶了自己欢喜的女子,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面对自己欢喜的女子,自个儿是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摆摆手,长吁短叹道:“罢了……就歇在前院儿吧。去告诉院儿里的丫头,不必留门儿了。”
侍书有些摸不着头脑,凭着自家大人那情深意长的性子,竟然没能一回府就去见夫人,这已是奇怪异常了,现在竟然在新婚里,都敢明目张胆不回院儿里瞧夫人了。
奇怪,真奇怪。
更叫人奇怪的是,已经歇在前院儿躺在床上许久的周随安,又将侍书摇醒,“要不,我还是回去睡吧,要是叫府里的人知晓我这刚新婚就冷着你们夫人,怕是夫人以后在咱们府里没法儿立足,叫人说嘴了。”
也不知这话是说给侍书听得,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说完就要走,留得一头雾水的侍书十分凌乱。大人怕是不大了解他们夫人吧,这是对他们夫人有甚么误解吧。
有误解的周随安站在已经被锁了门儿的院子外,也是暗恨自己嘴快。可谁叫他见不着夫人就睡不着呢,这该死的夜夜相思。果然古人诚不欺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三秋了,可不就得厚着脸皮来见他日思夜想的夫人了。
“要不……你趴下,我试试翻过去?”
“哎哟……你慢着点儿,你大人我可不是从前年轻的时候……”气得侍书恨不能一把将自个儿的主子直接撂过去。
周随安好容易费了一把子的力气,终于叫他坐上了围墙上,“行啦……快回去……哎哟……”
“大人……大人……你好歹吱个声儿啊……”侍书压着声儿道,急得在墙下打转。
咔嚓一声,门……开了。
打着青竹团扇站在门内的可不就是他们夫人嘛。
“侍书,赶紧,去搬个梯子过来。”在房里手执炭笔的孟夏,正将明日重要的事书写记下来时,便听见院子里压着嗓子的话说声。当然,这也是她武力愈来愈高伴随来的好事儿,但凡有一丝动静,她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她还以为是谁家要来报复,特特套上衣服出来抓贼呢,谁成想,却是叫她看见了说是晚上不方便回房的周随安。
“夫君,想回来看我直接说上一声儿便是。”孟夏朝着周随安来了电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眨得周随安那小心脏乱跳,心里呜呼哀哉,这便是他不敢回来的缘由呀,他实在有些控制不住。
周随安抖着腿,道:“叫夫人笑话了,实在是这两日有些太累,怕打扰到夫人,偏生,又有些不舍夫人,故此,想偷偷来瞧瞧夫人,本想着就看两眼便离开……呵呵……”总不能直接说是坐马车多了,将他屁股颠着了,这要是说出来,还不将他给羞死。
哎……谁让他有这么一个小他十岁的夫人。
孟夏自是不知周随安如何想,只一见周随安这模样,就知晓定是想她想得难以入睡。孟夏手拿团扇轻轻拍了下周随安的手,微微低垂着头,半遮杏眼露唇浅笑。
皎皎月光下,微风轻轻托起那如瀑长发,有美人兮,莹莹一笑,摄人心魄。
周随安心下暗叹,果然,他就知道,他哪里能忍得住哟……
屋外,北风呼呼,房内,春深日暖,纱幔飞起,床榻间,暗影浮动,隐约间,悲悲戚戚,情丝婉转,连绵多情。
周随安一手搂着怀里的孟夏,一手搭在两眼之间,千料万料,竟是没想到今日又是个白白享受的好日子。强压下心里的喜悦,一面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劳累,叫夫人出些力气也并没有甚么,话本子中那些柔弱书生一夜大战三百回合,终究不过是那些不切实际的书生为了银子写出来的,毕竟也未经考证不是。
另一面又觉得,如此会不会叫夫人心底里瞧不起,毕竟这种事怎能回回叫她出力,今日已然是第二回了,深呼一口气儿,嗅着孟夏微微有些潮湿的发间梅香,再次为自己打气,明日定要想法子练练,下回定要拿回男人的主动权不可。
孟夏一脸餍足地躺在周随安怀里,这夜里果然还是出把子力气舒服,如此才能睡得更香不是。
随即好似又想到甚么,伸出手拍了拍周随安的脸,道:“夫君可有想过在咱们平城建上一所书院,家里两个孩子总不能日日闲散在家,尤其是你那大儿子,言知。”
提及到大儿子,周随安那快要阖上的双眼猛地又睁了开,这个儿子确实需要好生教养,还有小儿子,毕竟是个庶子,家中亦不富裕,将来也惟有靠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养活他自个儿。
他们的老子可不全凭着读书养活自己。
“如何没想过,刚来平城时便想过,只夫人也知,咱们平城不甚富裕,别说是书院,便是连个先生怕是都请不来。”周随安叹道。
“今日没有可不意味着将来也没有,我可是听说咱们永平府和那大定府之间有个通州书院。夫君就没想过,咱们从中挖取一二个回来。哪怕是好的先生请不来,便是次些的也无不可。”
果真一语惊醒梦中人,就是这个挖人,有些那么缺德,当然这话自是不能当着夫人的面儿说,不仅不能说,还得夸。
周随安拊掌道:“夫人果真奇女子也,就是那先生待得好好儿的,如何肯来咱们平城呢?”
孟夏道:“夫君,这便是你不懂了,这便是君子也得吃饭不是,咱们平城那可是有平滩的,当然,挖人来也不过权益之计,还是得有德高望重的读书人才好……咱们还得先将这书院给建起来才好。”
周随安更是惊得爬起来,“这……这……如何就说到要先建书院了,咱们平城现下到底不富裕不是,现下城外还在修路呢,也不知这修路的银子够不够……”
“夫君放心吧,今日金公子将那投资来的五万两银票已是送了过来,再有,若是咱们请了先生来,可咱们连个书院也无,那先生又如何信服咱们。咱们惟有先建好,叫先生们也好生瞧瞧,咱们平城这条件,这学生面貌,如何意气风发。那先生便是只有三分心思,咱们也能叫他立马升到七八分。”
说得周随安亦是有些心动,“可是咱们……没有银子啊……夫人。”
周随安痛心疾首道。
孟夏挑眉道:“夫君,这银子却是最不必咱们愁的,待这路修好,百姓们倒还罢了,这行商之人若是要走咱们官道,可不就得出个过路费。还有那书院,若是建了起来,难不成咱们平城的公子哥儿便不去了,若是去了,能不给咱们赞助费。到时候,我便单独为他们这些家中富裕的公子哥儿开设一个班级,如何?”
这一回,周随安是真心佩服得五体投地,据他所知,平城内的大户人家还是相当具备金银实力。
至此,周随安总算是放下了心,然这心潮澎湃的心,又实在睡不着。
孟夏眯了眯眼,一见周随安那闷骚的样儿,她就知道,这夫君定然内心正在肖想如何扒下平城那些富户的一层皮。于是,穿上小衣,再披上中衣,从那红木柜子里取出一坛藏起的梅子果酒。
“夫人果真乃随安知己也,此时如何能没有酒。”
二人昏暗幽光下举杯同饮,提前为日后扒下这平城某些人的一层皮……庆祝。
周随安:唔,味道清冽甘甜,极好极好。最重要的是,这新娶的夫人果真最是懂他,果真酒逢知己千杯少。
孟夏:唔……许久未曾喝酒了,如今还多了个酒友,不错不错,日后二人事后还可以试试其他酒。
二人相视而笑。
此时平城另一头,亦有一人也打着暗算他们二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