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跟要塞小镇比起来，瓦萨城要大太多了，单是艾玛一个下午骑自行车走过的地方，就已经差不多是小镇的四倍大了。
不过虽然瓦萨城很大，艾玛仍然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要么薪酬过低，只够一天吃两顿黑面包，饿不死的情况下，又攒不到钱。
要么薪酬相对合适的情况下，却因为需要天不亮就在城里开始工作，一直要劳作到天黑后，而且又不提供住处。对于住在老房子的艾玛而言，这就不是人做的工作。
在漫天红霞下，艾玛坐在街角旁，正看着几张从地上捡来的报纸，直奔上面的招工栏。
“挤奶工纺织工厂女佣保姆玻璃厂石磨坊嘶——怎么还有招人去试药的啊。”艾玛小声嘀咕着。
几张报纸都翻了一遍，每份报纸上面招人的工作大致相同。就算是不一样的工作，诸如‘雕刻大师’、‘特级粉刷匠’、‘一流理发师’等高级技术工种，对方一定不会招艾玛这种经验为零的。
抬头望了望天，黄昏已经揭开了她的面纱，天空中落日与初月遥遥相望。艾玛推着自行车，沿着城中铺着四方地砖的主路，向城外离开。同时，双眼一直找着沿街店铺外面的招工贴纸。
瓦萨城北面的店铺多数都是武器和粮食相关的行业，而靠近通向北城门的主干路两旁，除了武器和粮食外，别的店铺一家都没有。而更打击艾玛的是，目之所及之处，没有一家店张贴了招工启事。
“今晚回去翻翻杂物中的那几摞报纸，我不信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艾玛斗志满满得对自己说。
单凭自行车的速度，从瓦萨城回到老房子要花上两个多小时。
踩着暮色的尾巴，艾玛加快速度骑回家。
“救命！”右侧绿林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呼救声，听声音是一位虚弱的老奶奶。
艾玛连忙双脚蹬地，刹车停了下来。此时夜色渐浓，璀璨星空环绕在明亮的圆月旁，柔和的月光却驱不走林中的黑暗。
“救、救命”林中老奶奶的声音愈来愈虚弱。
艾玛手攥紧了车把，心里畏惧着未知和黑暗，但林中老奶奶的声音让她想起了她前世唯一的亲人——她的外婆。
小时候她的父母离异后，各自组建家庭有了孩子，她成为了无论哪一方都不再提及的透明孩子。有一天，当她太饿了，吃了馊掉的剩饭后，上吐下泻晕了过去。再次醒过来时，她的外婆从乡下来，在医院照顾她。从那一天起，一直到高二，她都是一个有人在乎有人关心、有家的孩子。只不过高二后，她再一次只有自己。
艾玛将自行车靠在路边大树旁，将靴子里藏着的匕首拔出，抿紧嘴唇，高度戒备地盯着眼前黑影重重的林子。
她在心里为自己鼓足勇气：艾玛勇敢点，你永远不要向困难低头。
向前迈出了第一步，脚下树杈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也许是因为艾玛太紧张了，这细小的声音听在耳中被放大了数倍，以至于艾玛感觉她向前走的每一步，在寂静的夜间显得格外明显，仿佛在向黑暗大声宣告着她的到来。
虽然她心中仍有胆怯，但艾玛并没有退缩，依然坚定得向前走着。
“救命”
随着虚弱老奶奶的声音越来越近，艾玛心中的惧意也逐渐攀上峰顶。直至月光突然从头上倾泻，照亮了坐在林中间隙的人。
艾玛快步向前，单膝跪下，眉间紧皱，关切地问：“还好吗？”
头戴围巾的老奶奶抬起头，颤颤巍巍的双手握住了艾玛的双手：“小姑娘，我脚崴了，站不起来了。”
艾玛伸手摸了下老奶奶的脚踝，发现果然肿起了老高。
“别怕，我背您出去，我家就在附近不远处，这天也黑了，路上太不安全了。您就先去我家住一晚，明天我送您回家。”艾玛真诚地看着老奶奶说道。
“好，好孩子。”老奶奶拍了拍艾玛的手。
艾玛尝试背起老奶奶，但一趔趄，差点两个人一起趴在地上。艾玛立刻放弃这个愚蠢的办法，转而让老奶奶靠在她身上，她搀扶着老奶奶走出了林子。
如果不是她家距离这儿真的很近，艾玛想，恐怕扶着一位伤号，以她目前的体力可能要半路就累趴下了。
老奶奶被艾玛搀扶起来离开前，拍了拍艾玛的手：“等一下，小姑娘。我今天采了些草药，如果不把它们带上，我今天就白来蜜蜡林一回了。”
“好的，您在这儿等一下。”
艾玛眼睛在地上一扫，将一口袋的草药背在了另一侧肩膀，继续扶着老奶奶向来时的方向离开。
穿出林子后，见到路边停放的生锈自行车，脚踩在了布满车辙的道路上，艾玛的心跳再次恢复了正常节奏。
在静谧的月光照耀下，艾玛循着回家的路径带着老奶奶往老房子方向走。
艾玛她们刚走到‘罗兰的家’指示牌前时，还没等艾玛伸手扒开眼前密集的黑林子，一阵马蹄声从身后远处传来。
“妈妈！”一匹犁马停了下来，一个身手矫健、个子高挑、长相英气的女子下了马，大步上前抱住了老奶奶。
“哦，小丽萨，你怎么在这里。”老奶奶亲了亲女子的脸庞，亲昵又稚气地说道。
“妈妈！我不是说过，我出门谈生意的时候，你要乖乖待在家里吗？”被叫做丽萨的女子紧张急切退却后，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看着格外精明严厉。
“自然之神告诉我，今天蜜蜡林中长出了不错的草药，我应约而来。瞧，丽萨，这些草药不错吧，这都是大自然的馈赠，我们要心怀感激。”老奶奶像抱婴儿般小心翼翼地抱着那袋子轻飘飘的草药。
“哪里有什么自然神，这回又是从街坊那里听来的吧！”丽萨说，然后视线向左移，看向站在旁边的艾玛。
“你是？”丽萨眼睛微微眯起，怀疑地打量着艾玛。
“我——”
正当艾玛要解释一番，老奶奶拉过艾玛的手，向女儿丽萨介绍：
“哎哟，丽萨，这小姑娘可善良了！要是没有她，我这会还躺在蜜蜡林里倒地不起呢！我还以为自己这条老命，这回是要彻底被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蜜蜡林夺走哩！”
闻言，丽萨眼中的怀疑减弱不少，脸上也展露了微笑：“我叫丽萨，谢谢你救了我的母亲。”
“不用谢，你来接她回去，我也放心了。”艾玛摆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的名字是？”丽萨问。
“啊，我、我叫斯图尔。”艾玛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只是报上了姓氏。
“斯图尔。”丽莎重复了一遍艾玛的名字，看着艾玛身后的木牌，视线落在上面字母时微凝：“你住在这里吗？”
“是啊，多亏好心善良的房主人帮助，我才有了落脚的地方。”艾玛想到了菲奥娜，心中带着感激地叹息道。
“你是刚到这里吧。”丽萨肯定道。
艾玛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靠什么谋生？”丽萨又问艾玛。
艾玛苦笑着说道：“还没有找到工作，我明天打算去瓦萨城中找找看，我想我会找到的。”
丽萨点了点头，沉吟了会，目光看向艾玛：“我这里有份累活，虽然要吃苦，但你学成了后养活自己绰绰有余，你要不要来？”
“是？”
“我在城西开了一家药草店，我们家最近打算收一名学徒。虽然现在草药学成为老古董，药草师也没有医生受人们欢迎和认可，但它依然能让你养活自己。”
丽萨挑眉问艾玛，干脆利落地邀请她：“斯图尔，你要不要来？”
“要！”艾玛重重地点着头，激动地看向丽萨：“我什么时候开始？我随时都可以去的！”
“明天中午，城西鼠尾草药店。”丽萨留下地点和时间后，拉着母亲的手转身离开，但——
“小姑娘！”在离开前，老奶奶双手紧紧抓住了艾玛。
“怎么、怎么了？”艾玛磕巴地问道。
老奶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小姑娘，你要趁早搬家啊！这里是魔鬼的巢穴，神明也要忌惮三分的呢！住久了，你可就要倒大霉了！”
“妈妈！”丽萨皱眉喝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不信这些，我知道。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我绝对不会说这些惹人厌的话，但小姑娘救了我，我一定要提醒她的。”老奶奶再次转过头，拉着艾玛的手，继续嘱托着：
“记住，不要离开光照的地方，不要让风无法触及你，不要让月亮找不到你！”
丽萨脸色十分难看地抱着她的母亲，强行带着人离开。
老奶奶一直到上了犁马之上，仍是回头冲艾玛喊着：“小姑娘，当光明与自然被邪恶遮掩排斥，那就试试向秘火祷告吧！”
望着空无一人的林间径路，背后被凉风吹拂着，耳边除了几声虫鸣，周围一片寂静。
在这个瞬间，艾玛突然失去了转身面向黑林子的勇气。
这一定是个难熬的夜晚，艾玛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