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字迹
饶是楚尧尧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也没想到爬楼梯会这么累。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时,彩云镇的中心便凭空出现了道直通天际的长梯,宛如从海市蜃楼中走出的虚幻建筑, 底端从地面长出,顶端则隐在层层叠叠的飘渺云雾之中, 看不到尽头, 像是通往仙境的圣路。
这便是彩云梯了,也是想要达到云中城的唯道路。
由于景象过于新奇, 楚尧尧亲眼目睹时, 着实吃了惊。
楼梯显现之后,便有不少人开始向上攀爬, 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则是冷酷的独行侠,或是沉默寡言, 或是吵吵闹闹, 但无论修为如何, 都无人祭出飞行法宝,皆老老实实地阶阶地往上而去。
这是云中城的规矩, 想要入城,自然要遵守。
好在楼梯很宽, 边角延展至云雾之中,看不到尽头, 只能望见人头窜动, 隐在飘渺的雾气中,如若不靠近,并不能看得太清晰。
阶梯上铺着青砖,显得肃穆而干净。
刚开始往上走的时候, 楚尧尧还挺正常的,但还没走到半,她的脸就涨得通红,出了层汗。
此时太阳也完全升了起来,毫无遮挡地照在梯阶上,温度越升越高。
谢临砚起初是走在她后面的,不多时就变成了与她并肩而行,再过片刻,又比她多了半步,很快,超出大截的谢临砚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落在后方的楚尧尧。
楚尧尧双手撑膝,额头上冒出了层汗,累得气喘吁吁,她见谢临砚停下来等她,本来想加紧脚步追上去,但追了两步,她就放弃了,实在是走不动了。
好累。
为什么会这么累?
啊!
谢临砚见她艰难地抬着步子走近,突然道:“我背你上去,”他略停顿,似是怕楚尧尧会拒绝,又补充道:“你的速度太慢了,会耽误事。”
旭日东升,暖阳洒了青年身,给他镀上了层金边。
楚尧尧:“
”
谢临砚脸正经地看着她,神色间并没有嘲讽的意思,但就让人觉得不大爽。
楚尧尧犹豫了。
谢老魔说要将她背上去
背?好没有面子,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指不定以为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背?可是她已经累了,她走不动了,彩云梯直耸入云,他们现在连三分之都没走到,后面她也会坚持不下去的……
背还是不背?楚尧尧天人交战了番,最后狠狠掐了自己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顾及面子做什么?她深吸了口气,略显僵硬地对谢临砚道:“那就劳烦谢公子背我上去了。”
谢临砚看出了楚尧尧的扭捏,他勾起唇角,转身俯下身道:“上来吧。”
楚尧尧深吸了口气,上前步,趴在了他的背上,动作倒是利索。
谢临砚背着她重新站直,他隐在衣袍下的背和臂膀比想象中要结实,楚尧尧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发力时微微收紧鼓胀的肌肉。
谢临砚从表面上来看,其实是有些瘦削的,但他是剑修,从未在锻体方面放松过,所以他并不瘦弱,肌肉紧实,和那种专门只是为了练出大块肌肉的不样。
楚尧尧不想贴他贴得太近,那会让她有些尴尬,于是她的胳膊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只虚虚地搭在他肩上,整个人都很不自然。
“楚姑娘可以放松些。”谢临砚当然能察觉到她的状态,他语气中带了丝淡淡的笑意,总让楚尧尧觉得谢临砚在看她笑话。
“我很放松。”她语气镇定地口是心非。
谢临砚没有拆穿她,他继续向上走去,步伐轻快,楚尧尧这才发现谢临砚刚刚为了将就她走得有多慢。
她有点儿酸:“走得可真快呀,还不流汗。”
“纸傀儡为什么会流汗?”谢临砚理所当然地反问了句。
“可是你有体温,也有心跳。”
如此真实,跟活生生的人有什么区别。
谢临砚垂眸低笑:“体温偏低,心跳
偏慢,还是有区别的。”
其实楚尧尧现在是感觉不到谢临砚的体温的,更加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她刚刚走得太累了,还被阳光晒着,又热又燥,只觉得谢临砚整个人都冰冰凉凉的,也只能听到自己因剧烈运动而产生的如鼓的心跳声。
她打量着谢临砚,不小心,微微发烫的脸颊撞在了谢临砚裸露在外的后脖颈上,她吓了跳,赶紧把头偏开,只是眼神变得有几分局促。
那感觉,就像撞在了块清凉的软玉上。
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细皮嫩肉的?
楚尧尧有点儿好奇谢临砚的本体是不是也这么光滑,但她没问,她怕谢老魔觉得她在羞辱他。
谢临砚脚步微顿,却并没有停下来。
“你要是本体来,和纸傀儡比谁走得更快?”楚尧尧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样句。
“自然是本体,你见过哪个元婴后期爬不动楼梯的。”他答得漫不经心。
“我只见过燕道安个元婴后期,而且没见过他爬楼梯。”楚尧尧很实事求是。
谢临砚忍不住笑出了声,楚尧尧趴在他背上,清楚地感觉到了他胸膛的震动。
她时之间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在他耳边问道:“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脾气似乎好了不少。”
“我脾气直很好。”他的心情显然也不错。
楚尧尧小声哔哔:“我直以为你在忍辱负重。”
谢临砚愣了下,他似乎想回头看楚尧尧眼,但头只偏了下就停住了,楚尧尧听他说道:“你想这么理解也可以。”
楚尧尧没再吭声了,她怕自己要是再多说几句,真把谢临砚激怒了,虽然谢老魔现在不能杀她,但她也不想去找不痛快。
谢临砚背着她走,速度愣是快了好几倍,但彩云梯实在是太长了,直到下午时分,楚尧尧才看见云中城的城门。
城门很高大,眼并不能看见全貌,立于彩云梯的尽头,直入云霄,四周都被飘渺的云雾包裹着,
高大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误入了巨人的城池。
这座城,真的藏在云间。
终于踏上了最后级楼梯,楚尧尧犹豫下,还是对谢临砚道:“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接下来的路她想自己走,会儿靠近城门了,人肯定会变多,大家都在老老实实自己走,就她被人背着,实在太不像话了。
谢临砚没有多言,很自然地将她放了下来。
楚尧尧在谢临砚背上待久了,刚落地只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儿麻,不受控制地就踉跄了下,好在谢临砚眼疾手快,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稳稳地拉住了。
她偏头,便对上谢临砚的目光。
“楚姑娘,你其实无需太在意他人的目光,也没必要跟我保持距离,”他目光如炬:“你要明白,在所有人眼里,你已经是我的炉鼎了。”
谢临砚突然对她说这话,未免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是唐突,但楚尧尧却明白,他这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他太敏锐了,楚尧尧叹了口气,缓缓点头:“我明白。”
谢临砚的手慢慢向下滑,擦过楚尧尧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楚尧尧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谢临砚手指的骨节和虎口的剑茧,她指尖轻颤,差点儿就没忍住将手抽回来了。
“走吧。”谢临砚似乎毫无所觉,甚至微微收紧了五指。
他牵着她,向云中城中走去。
楚尧尧僵着条胳膊,默默地跟在他旁边。
走动间,她发现谢临砚的手上有很多茧,虎口处、食指和拇指相贴之处、食指的侧指腹处、四只的指腹处,还有掌心之中。
这是习剑所留下的。
楚尧尧所在的原身也是名剑修,但她的右手上并没有这么多的茧,她又想起自己穿书之前,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因为天天拿笔,她的中指靠近食指的那侧,磨出了块硬硬的茧,后来上了大学,她去学吉他,左手按弦的五指,也磨出过茧。
胡思乱想间,谢临砚突然扭过头
来看她。
“楚姑娘对在下手上的剑茧感兴趣?”他说出来的是问句,但用的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楚尧尧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谢临砚。
她这么暗戳戳地观察也能被发现?
谢临砚怎么发现的?她是哪里暴露了吗?
他忍俊不禁:“你刚刚直在看我的手。”
楚尧尧觉得有些尴尬,她眼波流转,抬眸望向谢临砚,不甘示弱地笑道:“原来谢公子直在关注我呀?”
“这边人多,我怕你走丢了。”他说得理直气壮。
楚尧尧:“”
很快,他们就进了城。
云中城确实是座城市,城中原本的居民都是些灵根混杂,或是无法修炼的凡人,接受云中城的庇护,又世世代代为城市的建设尽力尽责。
每年,云中城便会对外开放个月,举行交易会,和些活动,城中禁止比武死斗,违规者会被登记上云中城的黑名单,不得再入城参加交易会,是非常安全的中间商平台。
走入城门,入目的便是繁华的街道,地上依旧铺着青砖,路上的人很多,人挤人,这感觉楚尧尧太熟悉了,就像在某个旅游旺季进入了热门旅游景点样。
看来谢临砚还真没说错,这里确实容易走丢。
前脚楚尧尧还走得小心谨慎,后脚她就被什么人撞了下,脚下不稳,直接被撞进了谢临砚怀中,他走得倒是很稳,被楚尧尧头撞在胸前也没有丝毫动摇。
谢临砚低头看向只到他胸口的楚尧尧,她似乎被吓了跳,小心地缩在他怀里,像只胆小的猫。
这已经不是谢临砚第次觉得楚尧尧像只猫了。
怪讨厌的,他最讨厌猫了。
少女抬头飞快地看了他眼,竟然很认真地说道:“对不起。”
谢临砚的眉毛不易察觉地皱了下:“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不小心撞到你了。”楚尧尧觉得他莫名其妙,撞到人了道歉不应该吗?
谢临砚心
中嗤笑,楚尧尧这个人真奇怪,有的时候总是单纯到让他觉得又笨又蠢。
还真是个小姑娘。
他微敛眉,轻扶了下她的肩,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出去了几分,握着她的手却收紧了,谢临砚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心些,此处鱼龙混杂。”
楚尧尧赶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甚至还用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抓住了他胳膊处的衣服。
谢临砚的目光淡淡扫过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并未多说什么。
好在虽然人多,但拥挤的地方只集中在入口处,往里面走了段之后,道路就开始分岔,通向不同的方式,云中城的分类做得很清楚,兑换材料和兑换丹药之处都在不同的坊市,还有专门提供住宿之处。
谢临砚拉着楚尧尧往那个方向走去。
进入街道,路边全是客栈,甚至还有酒楼和那是什么?
楚尧尧很迷惑地看向了栋从外观看就很精致的三层小木楼,屋檐的边角雕刻着生动的花式,小楼上挂了个巨大的牌匾,上书:软香苑。
软香苑入口处,站了群衣着艳丽的姑娘,貌美得让楚尧尧都有些移不开视线。再往上看,小楼的每层都站着漂亮姑娘,双双水润灵动的眼眸望着楼下过往的人。
楚尧尧正看着,手突然被谢临砚捏紧了:“看什么?”
“那些姐姐,好几个都在看你。”楚尧尧边说着,边转头看向了谢临砚:“她们修为又不低,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楚尧尧刚刚只粗略地打量了眼,那群女子的修为大多都是筑基初期,跟楚尧尧这具身体的修为差不多。
“想给高阶修士当侍妾的很多。”谢临砚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下楚尧尧的手背,让她的胳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你如果是我的侍妾,我若有了适合筑基期使用的丹药法宝,都会给你,甚至还会顺手帮你抢些适合你的天材地宝来,不是很划算吗?”
楚尧尧明白了,这不就是包养吗?
“那你怎么不找几个侍妾?
”她问道。
谢临砚勾起唇角:“我讨厌向我献媚讨好的人,不过,”他话锋转:“若是楚姑娘讨好我,我倒是乐意至极。”
楚尧尧长长地“哦”了声,副压根儿没将谢临砚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甚至转头又朝着软香苑的方向看了眼,然后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既然有女修做这种事情,那里面是不是也有长得好看的男修呢?”
谢临砚思索片刻,笑道:“好看,但没我好看。”
那就是里面确实是有男修的意思了。
楚尧尧颇为奇怪地看了谢临砚眼:“这有什么可比较的,你又不会去给高阶女修当男宠。”
谢临砚眼眸微眯,他知道楚尧尧这是在为他刚刚所说的有关于侍妾的话在故意激他,楚尧尧在他面前总是这样,半点亏都吃不得。
“难不成楚姑娘想找男宠?”谢临砚扬眉看着她。
“那当然,”楚尧尧点头,豪迈地挥袖子:“给我来十个!”
谢临砚觉得楚尧尧实在是语出惊人,他的脚步都不自觉停顿了下,好半晌才慢慢吐出口气道:“这么多啊,楚姑娘顾得过来吗?”
楚尧尧的眼睛亮亮的,她继续点头:“个给我梳头发,个给我做饭,个陪我吃饭,个收拾屋子,四个轮换着白天陪我玩,另外三个长得最好看的,轮换着陪床。”
“你”谢临砚想说点儿什么,但他发现他这次真的词穷了:“你认真的?”
“如果能做到,为什么不呢?”
“你说的这些事情,个人也能完成。”
楚尧尧本正经:“为什么要个人完成,十个他们才会有压力,才会努力争宠,为了我争风吃醋这叫修罗场,你能体会到这种快乐吗?”
谢临砚不懂,他也不喜欢,他看了楚尧尧会儿,才道:“你若喜欢,我可以帮你实现。”
楚尧尧瞥了谢临砚眼,不相信。
果然,谢临砚又道:“条件是你将
同生共死咒解了。”
楚尧尧就知道她冲谢临砚挤出了个温和的笑容:“我仔细想了想,养十个男宠也没什么好的,吵吵闹闹太讨厌了,我这人向喜欢安静。”
谢临砚抿着唇,并未做过多的评价。
俩人很快就经过了软香苑,楚尧尧突然小声问他:“那里面女修比男修多是因为高修为的男修比女修多吗?”
“不是,”谢临砚淡淡地答道:“因为高修为男修中的好色之徒比女修多。”
他说这话时,语气明显意有所指。
谢临砚说她是好色之徒
楚尧尧:“”
好在,他们很快就走进了家客栈,客栈里的人很多,谢临砚只找掌柜开了间屋子。
楚尧尧有些欲言又止,谢临砚看出了她的想法,对她解释道:“云中城很不安全,你最好时刻在我的视线里。”
楚尧尧没有反驳,她知道谢临砚说得有道理。
他们的房间在客栈的后院里,位于院子最深处,倒也算清静。
全部收拾好之后,已经是傍晚了,楚尧尧其实有点儿累了,她问谢临砚:“我们会儿还要出去吗?”
“当然要出去,既然是游灯会,我们会儿出去放河灯。”
楚尧尧“啊”了声,有点儿不情愿:“放河灯有什么好玩的?”
“可以许愿。”
“我不信这个。”
谢临砚有些意外。
楚尧尧又道:“我是无神论者,如果真的有神能实现别人的愿望,又为什么要让我经历那些我不喜欢的事情?”
谢临砚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楚尧尧的错觉,她觉得谢临砚的眼神好像发生了些变化,让人有些害怕。
她又把谢临砚惹怒了?
他冷笑道:“让你经历这些也许是在考验你。”
谢临砚好像真的生气了,但又好像并不是在对她生气,他的语气里甚至还带上了几分讽刺。
谢老魔这是怎么了?
“照你这么说,神要
实现我的愿望,首先要考验我,考验我的过程又让我很痛苦,于是我的愿望是不要让我这么痛苦,你看啊,想实现愿望就要经历考验,因为经历了考验才有了想要摆脱的愿望所以到底是我多此举还是神脱裤子放屁?”
楚尧尧觉得神特么有逻辑啊!
谢临砚听了楚尧尧的话后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目光灼灼地望过来,语带笑意:“楚尧尧,我这次真的有些喜欢上你了。”
这种鬼话,楚尧尧当然是不会相信的。
只不过谢临砚此时的态度,倒是很耐人寻味。
“走吧,去放河灯。”谢临砚不给楚尧尧时间多想,把扣住她的手腕,向外走去。
“我不是说了我不信这个吗?”楚尧尧虽然没反抗,但还是不太情愿。
他眸中带笑:“今日是入城的第日,云中城城主也会去放河灯,我们去会会他。”
原来如此,早说嘛。
云中城只有条河,名为醉灵河,位于城西。
游灯会真的很热闹,街上有表演杂耍的,有带着面具跳舞的,还有卖小吃的,派繁盛的景象。
楚尧尧被谢临砚牵着在人群中走,她发现人群中竟然有不少漂亮小姑娘会偷偷打量谢临砚,但目光触及到她后,便会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个个看着她都像是在看头拱了好白菜都猪。
楚尧尧:“!”
面对小姑娘们逼人的目光,楚尧尧只想说,姐妹们相见恨晚呀!
她今日穿了件白衣裳,虽然比谢临砚身上的白衣服稍稍暗了点儿,但现在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乍看,还真像穿了情侣装样,加上楚尧尧头上还插了根和谢临砚头上模样的发簪,他们俩更像情侣了。
楚尧尧对此非常不高兴,谢临砚,谢老魔,跟她穿情侣装是什么意思?就算不是强加感情线,这种喂shi般的暧昧情节也让她极度难以忍受。
她干脆往旁边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