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宋大人的婚事
腊月二十九,衙门开始放假过年。
家家户户也在准备过年的事情。
宋安然忙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只等大年夜的年夜饭一吃,她也能轻松两天。
宋安然想得很美好,结果洗墨带来宋子期的指示,让宋安然准备两份丰厚的礼物送到周家。宋安然顿时就开始愁了。
宋安然问洗墨,“送哪个周家?老爷有将具体要求说清楚吗?”
洗墨躬身说道:“回禀姑娘,这两份礼物,一份是送给定国公府,一份是送给周氏旁支族人的。”
一听定国公府,宋安然瞬间明白过来。只怕这两份礼物同玉漱仙姑有关。
宋安然之前还在好奇,宋子期究竟将玉漱仙姑安排到哪里去了。如今看来,宋子期是将玉漱仙姑送回了周家。当然,玉漱仙姑肯定不能以原先的身份回到周家,肯定是记名在周氏旁支族人的名下。这就需要定国公出面安排,将手续准备齐全,细节做到完美,才经得起别人的查探和怀疑。
宋安然问洗墨,“老爷除了说送礼物到周家,难道就没说别的吗?”
洗墨点头说道:“回禀姑娘,老爷没有说其他的,老爷说礼物的事情让姑娘看着办。”
这不像是宋子期的作风啊。
宋安然又问道:“老爷现在在哪里?我要去见老爷。”
“老爷这会在书房见客,晚一点就该出门会友。”
宋安然一听说宋子期还在家里,顾不得他正在见客,急匆匆地就跑到外院书房见宋子期。
在书房门口,宋安然让洗笔进去通报一声。洗笔为难,他怕宋子期。
宋安然冷哼一声,胆小鬼。
宋安然接着又让洗墨进去通报。洗墨苦笑一声,“姑娘真是为难我们。”
宋安然理所当然地说道:“今天都二十九了,老爷这个时候让我送礼,我总得将细节问清楚。否则送错了礼,难不成你们绑我扛着吗?”
“姑娘说的是。那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洗墨进入书房,没一会就走出来对宋安然说道:“老爷请姑娘进去。”
宋安然轻声问道:“客人还在里面吗?”
洗墨点点头。
“客人是谁?”宋安然很好奇。
洗墨小声地说道:“是姑娘认识的人。具体是谁,姑娘进去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不过宋安然也没为难洗墨。
将丫鬟们都留在门外,宋安然独自一人进入书房。
书房的光线有些昏暗,宋安然适应了一下才看清楚客人竟然是韩术。
话说韩术考了进士有了官身,如今和颜宓一样,都在翰林院当差。不同的是,颜宓是探花,直接官拜五品。韩术则还需要在翰林院熬资历,从七品开始熬,也够苦逼的。
自从韩家和宋家退了婚,两家来往就没有以前那么密切。逢年过节送礼,宋安然都不直接出面,基本都是安排下人们去送礼。
至于韩家,或许是心虚,或许是不乐意同宋家来往。韩家收到宋家的礼物后,都会让宋家的下人将回礼带回来。这样一来,也就避免了两家人见面。
宋安然都习惯了两家人不见面的来往,猛地见到韩术,宋安然着实有些吃惊。
不过宋安然面上一点都不显,她笑起来,客气地对韩术说道:“见过韩表哥。韩表哥可是稀客,今儿就留在家里用午饭吧。”
韩术有些尴尬,“宋表妹来了,今天事情比较多,我就不留下来吃午饭了。”
“既然韩表哥事情忙,那我就不勉强韩表哥。对了,韩表哥今日过来,可是有要紧事情?”
宋安然笑眯眯地问道。
宋子期好笑地看着宋安然耍花腔。
韩术微微一笑,有些不自在,却又带着一点兴奋,“宋表妹,我要成亲了。”
宋安然顿感意外,不过想一想,韩术都二十几岁了,成婚也是应该的。
宋安然先是朝宋子期看去,宋子期笑而不语。宋安然就问道:“恭喜韩表哥。不知是哪家姑娘,我认识吗?”
“你应该认识吧,我也不清楚你们有没有见过面。”
还真是她认识的人啊。宋安然有些诧异,脑海里已经开始做排除大法,想一想究竟谁有可能嫁给韩术。莫非是容家人?韩太太娘家姓容,和吴国公府是同宗族人,从容家聘娶姑娘,也说得过去。
不过宋安然没有贸然猜测,她等着韩术告诉她答案。
韩术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说道:“是沈家的姑娘,一帆先生的侄女。”
啊?韩家竟然和沈家做亲家?果然出乎人的意料。
自从永和帝过世之后,一帆先生在朝中的地位就大不如以前。很明显,元康帝并不打算重用一帆先生。不过一帆先生即便没有皇帝的看重,还有多年积攒下来的名声。
光是靠着他的清流名声,也足以让读书人趋之若鹜。而且一帆先生在朝中经营了这么多年,他在朝中的关系网也极为厉害。以他的名声和关系网,一帆先生若是想在朝中搅动风雨,绝对没问题。
一帆先生想将侄女许配给韩术,宋安然能够明白。
毕竟韩术也算是前途无量。加上家底子薄,家世简单,沈家同韩家做了亲家后,一帆先生有自信能够掌控韩术的前程未来。让韩术变成沈家的助力。
而且沈家有钱有关心,沈家用钱用关系扶持韩术,韩术投桃报李,自然要回报沈家。小事上面无所谓,大事上面,以后韩术肯定会以一帆先生的意思为准,按照一帆先生的意思行事。
宋安然完全可以想象,在未来二十年,韩术绝对是沈家的耳目和爪牙。至于二十年以后的事情,就得看韩术的手段和前程。
如果韩术手段高明,二十年的时间足够他成长起来,反压沈家一头,让沈家看他脸色吃饭。反之,他就得一辈子看沈家的脸色吃饭。
只是韩术竟然愿意娶沈家的姑娘,这让宋安然有些诧异。
自沈七妹过世,沈玉江离家出走,了无音信后,沈家姑娘的名声就有些坏了。而且对沈夫人的不利言论也越来越多。大家都知道,沈家女眷个个不正常,尤以沈夫人为最。
韩术生活在京城,如今又身居官场,宋安然就不相信韩术没听说过沈家的名声。
既然知道沈家的名声,韩术还愿意娶沈家的木头姑娘,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宋安然笑着恭喜韩术,又问道:“不知是沈家排行第几的姑娘,说不定我真有见过。”
韩术笑了笑,说道:“是沈家的六娘子。”
原来是沈六娘啊!宋安然笑了起来,“韩表哥,沈六娘我还真见过,长得花容月貌。韩表哥艳福不浅。”
韩术脸色微红,被宋安然调侃,他有些不好意思。
宋安然抿唇一笑,“没想到韩表哥还会害羞。”
韩术一脸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知韩表哥和沈姑娘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一定要去喝韩表哥和沈姑娘的喜酒。”
韩术笑道:“婚期就定在二月初一。届时宋表妹一定要来。”
宋安然抿唇一笑,“二月初一可是好日子。我先祝韩表哥和沈姑娘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韩术笑了笑,然后对宋子期拱拱手,说道:“外侄先告辞,等到二月初一,请表叔和表兄妹们一起来喝喜酒。”
宋子期没有多留韩术,叮嘱了他两句,就让洗墨将韩术送出大门。
等韩术一走,宋安然就好奇地问道:“父亲,韩表哥怎么会娶沈家的姑娘?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宋子期轻声一笑,“韩家先和我们宋家定亲,紧接着又退亲,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可不少。沈一帆那个老鬼注意到韩术,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再说沈一帆嫁的是侄女,又不是亲闺女,以婚姻拉拢一个青年才俊,这本是常见的事情,并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
“女儿只是奇怪,沈家姑娘的名声,如今并不算好。这一点韩表婶也应该知道,可她偏偏给韩表哥定了沈家的姑娘,哎,我都有点想不明白,韩表婶到底图什么。
图一帆先生的名声,朝中有名声的官员多了去,并非一帆先生一人。图沈家的钱财,沈家再有钱,给沈六娘准备的嫁妆,莫非还能比得上我们给大姐姐准备的嫁妆?
父亲,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难不成父亲认为韩表哥和沈家姑娘是天作之合?”
宋子期笑了起来,“那是韩家的家事,你操什么心?你韩表婶可不乐意你去过问他们家的事情。”
宋安然笑了笑,“父亲说的对。不过女儿还有点疑问。韩家和沈家定亲,韩家给了沈家多少聘礼?没听说韩家在京城置办房产,莫非韩家打算在租来的房子里办酒席?那地方那么小,可坐不下几个人。”
宋子期扫了眼宋安然,还真是八卦。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韩家送给沈家的聘礼,有金有银,大约价值两千两左右。”
两千两不算多,可是以韩家的家底,两千两已经是大手笔了。宋安然暗自咋舌,看来韩家这些年还是存了一点钱的。
宋子期又说道:“两个月前,沈家赠了一套三进的宅院给韩家。如今韩家母子已经搬了进去。婚宴就会在新宅子里面办。至于沈家给沈六娘置办的嫁妆,加上宅子,估摸着有个两万两左右。”
宋安然心想,两万两的嫁妆在京城也是挺多的。可是和宋安乐的嫁妆一比,那就少太多了。
当初为了将宋安乐嫁给韩术,宋子期可是承诺,要给宋安乐准备四五万两的嫁妆。实际上只多不少。加上宋安然给宋安乐准备的添妆,足有六七万两。
很可惜,韩术和宋安乐有缘无分。宋安乐嫁给蒋沐绍,虽然糟心的事情多了点,但是两夫妻琴瑟和鸣,这门婚事也算是良缘一桩。等将来两夫妻分家单过之后,日子只会更美好。
看来宋安乐嫁给蒋沐绍是对的。要是嫁给韩术,宋安乐未必就能过得幸福。
宋安然对宋子期说道:“等到二月初一,我一定要去韩家吃喜酒,顺道看看新娘子。”
宋安然还是很难想象,沈家姑娘和韩术做夫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反正她就是挺好奇的。
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婚宴那天,我们宋家肯定要去。切忌不可说不恰当的话,招惹你表婶,让她不痛快。”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父亲放心吧,女儿心里头有数,肯定不会招惹表婶。不过女儿担心表婶来招惹我。父亲也知道,因为大姐姐和韩表哥的婚约,韩表婶每次见了我们,总忍不住要刺一刺。大姐姐早就嫁人生子了,她还没放下。哼,也真够小气的。”
宋子期失笑,“不准胡说。她是长辈,你得尊重她。”
“女儿明白。”
宋子期突然问道:“你见过杨家姑娘,你觉着杨家姑娘怎么样?”
宋安然很奇怪,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平静地问道:“父亲说的杨家,是指杨阁老家吗?”
“正是。你同杨家姑娘见过面,她们家的姑娘怎么样?”
说起杨家,宋安然不由得想起杨宝珠。杨宝珠顺利的交给了前东宫世子萧译,做了东宫世子妃。可惜太子一朝败亡,杨宝珠和萧译瞬间被打回原形。
废太子和废太子妃一死,萧译和杨宝珠也搬出了皇宫。
元康帝身为新君,自然要大度一点。很干脆的下旨,册封萧译为顺郡王,杨宝珠为郡王妃。
二人住在王府里,闭门不出,活得像个隐形人一样。就怕元康帝某一天要秋后算账,二人都得去见阎王。
杨宝珠跟着萧译一起倒霉,但是废太子的事情并没有牵连到杨家。
杨家家大业大,那么多秀才,举人,进士,那么多人做官,任何人做皇帝,都不可能放着杨家人不用。
像杨阁老,永和帝在的时候,他是阁老,他将孙女嫁给了前东宫世子,他坚定地支持废太子。永和帝不在了,如今他依旧是阁老,元康帝不计前嫌,依旧要重用他。
就算元康帝不重用他,暂时也不会动他。
等过个三五年,杨家下一代人开始在朝中掌权后,杨阁老自己都会请退。
总之一句话,太子没能上位,说到底杨家也只是牺牲了一个杨宝珠。杨家孙女那么多,没了杨宝珠,自然还有别的孙女。
宋安然斟酌着说道:“杨家的姑娘,无论家世,容貌,教养还是才学,都没得挑。至于具体的脾性,女儿和杨家姑娘来往不多,不太清楚。不过看着还算好相处。”
紧接着,宋安然就问道:“父亲突然问起杨家的姑娘,父亲是打算做什么吗?”
宋安然心想,宋子期有了玉漱仙姑,总不能还要娶杨家的姑娘做填房吧。既然不是为自己,那就是为宋安平和宋安杰。
宋安然心头一惊,宋安平和宋安杰的年龄都不大,难道两人就要说亲了吗?
宋子期也没隐瞒,直言说道:“杨阁老有意同我们宋家结亲,当然杨阁老看重的是安杰。杨家世代书香,传承了几百年,姑娘家的规矩和教养肯定是没得挑的。
和杨家结亲,也算是门当户对。此事这关系到安杰的终身,在结亲之前,肯定要想办法打听一下杨家姑娘的脾性。要是性子不好,那这门婚事不结也没关系。”
宋安然小声问道:“要是杨家姑娘性格好,父亲就会和杨家结亲吗?”
宋子期笑了笑,说道:“为父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好婚事。”
是啊,的确没有理由拒绝。
宋安杰要是娶了杨家的姑娘,不说少奋斗多少年这么俗的话。单说宋安杰将来走上仕途,他所得到的助力,所得到的人脉关系,就甩出全天下九成九的读书人十条街,甚至一百条街。
关系人脉这些都是无形的,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真不是读书很厉害就能拥有的。
宋安然想了想,问道:“父亲想让女儿出面打听杨家姑娘的脾性?”
“正是。”
“不知道杨阁老中意哪个孙女?”
宋子期说道:“和安杰差不多年龄大小的,应该是长房嫡出。”
如果是长房嫡出,那岂不是杨宝珠的亲妹妹。宋安然知道杨宝珠有个亲妹妹叫杨宝瓶,但是那姑娘都已经十五六岁的年纪。除此之外,宋安然没听说杨宝珠还有个十岁出头的妹妹。
宋安然对宋子期说道:“女儿没听说杨家长房还有个嫡出小姑娘。不过女儿会去打听的。认识杨家姑娘的人不少,女儿多问几个人就清楚了。”
只是宋安杰要是真娶了杨宝珠的妹妹,那宋安杰和萧译岂不是成了连襟。这关系可真够复杂的。
宋安然接着又问道:“父亲让洗墨传话,让女儿准备礼物送到周家。女儿想问问,该以什么标准送礼。是官场上的同僚,还是亲友之间送礼?”
关系定位不同,送礼的差别自然大了去。
宋安然这么问,也是想试探一下宋子期的心意。想知道宋子期是不是真的准备好了迎娶玉漱仙姑。
只见宋子期面无表情地对宋安然说道:“周家旁支三房有一个闺女,因为自幼体弱多病,算命的说不能留在父母身边。
这些年一直住在道观里,一住就是二十年。如今那姑娘已经老大不小了,家人着急她的婚事。
为父前段时间和定国公喝酒,定国公提起这门婚事。为父考虑了一下,那姑娘二十出头,和为父也算合适。而且为父已经见过那位姑娘,那姑娘长得花容月貌,惹人怜惜。
为父打算和周家结亲。这次送礼,就以亲朋好友的名义送礼。拟定好礼单后,先给我过目。”
宋子期根本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
什么周家旁支三房,什么自幼体弱多病,那姑娘分明就是玉漱仙姑。
宋安然抽了抽嘴角,她要是不知道实情就算了。她都知道实情了,宋子期还在她面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宋安然对此还真是无话可说。
宋子期表现得太真实了,真实到任谁听了这番话,都以为是真的。
宋安然撇撇嘴,忍着笑意,同样一本正经地说道:“女儿听父亲的。父亲打算和周家结亲,不知女儿何时有幸见见那位周姑娘。正月里行吗?”
宋子期挑眉,正儿八经地说道:“正月里只怕不行。那姑娘长年住在道观里,对俗世生活还不太习惯。等过段时间吧,二月,或者三月的时候。”
“那父亲和周姑娘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宋安然再次问道。她就想看宋子期能不能将谎话编圆了。
宋子期不动声色地说道:“最快也要等到四月份。要么就明年九月或者十月份。这门婚事就不要你操心了,你顾着你自己还有安杰就行了。你和颜宓的婚期越来越近,嫁妆都准备好了吗?”
转移话题转移得又霸道又生硬。
宋安然说道:“出了家具外,别的嫁妆都准备好了。父亲要和周姑娘定亲,那女儿帮父亲准备聘礼,好不好?”
宋子期挥挥手,“为父都说了,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该准备什么,为父心里有数。”
宋安然抿唇一笑,她就是想看宋子期忍不住破功的模样。只可惜,宋子期功力太高深,都这会了还端着架子不肯说一句实话。
罢了,宋安然身为孝顺女儿,自然要配合自家亲爹的举动,替自家亲爹遮掩真相。
宋安然辞了宋子期,回到千墨院,先拟定两份礼单。检查后确定没错,就让人送到书房给宋子期过目。
宋子期提笔在礼单上又添加了几样礼物,还修改了两样,这才送回宋安然,让宋安然照着他批改的礼单准备礼物。
宋安然笑了笑,心里想着,自家亲爹还真是个闷骚性格,更要紧的是沉得住气。那样的情况下,他都能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以宋安然看来,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宋子期就只剩下颜宓一个人。
哎呀,自家老爹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物,未来相公同样如同狐狸一般,心思缜密。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是同样的腹黑属性,宋安然顿时觉着压力好大啊。
她要是稍微弱一点,在她们面前,就变成了弱智,蠢人。嘤嘤嘤,被人碾压智商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宋安然一边吐槽宋子期不坦诚,一边忙着抄写礼单,准备礼物。
礼物准备好了后,宋安然就命管家送到定国公府,以及周家旁支三房,表达宋家对他们的新春问候,恭贺他们新春快乐。
定国公府,和周家旁支三房都回了礼,也祝宋家新春快乐。至于这里面的名堂,只有当事人清楚。至于当事人,全都装糊涂。就好像宋子期说的那番话是真的一样。
若非知道这里面的内情,宋安然都差点相信了宋子期的说辞。
给周家送礼的同时,宋安然也决定出门。她打算去看望闻先生。
虽然给闻先生准备的新年礼物早早的就送了过去,但是宋安然还想亲自去看一看。
闻先生孤身一人住在通天观里面,身边连个血脉亲人都没有,过年的时候肯定很冷清。
趁着今儿有空,不如就去配闻先生下两盘棋,消磨一下时间。
宋安然知道闻先生喜欢金石雕刻,特意从库房里选了一尊石雕,前往城外通天观。
到了通天观,尽管护卫通报,宋安然拿着礼物进入通天观。
还是以前那间静室,宋安然走进去,将礼物送上,“晚辈来迟,先生千万不要怪罪我。”
闻先生哈哈一笑,接过礼物,见是石雕,更觉心喜。
闻先生对宋安然说道:“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老夫还以为你要正月才过来,还在发愁怎么和你告别,没想到你今天竟然过来了。”
宋安然心头一惊,“先生要离开了吗?”
闻先生瞪了眼宋安然,“宋丫头,莫非你忘了当年对老夫的承诺?”
宋安然尴尬一笑,“晚辈当然没有忘记。只是现在大过年的,这个时间不太合适啊。而且陛下那里也不会放你走的。”
闻先生轻蔑一笑,“元康帝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和他老子比起来差远了。永和帝能够困住老夫,让老夫投鼠忌器,可是元康帝却没有这个本事。老夫此时要走,谁能拦住老夫。”
宋安然抿唇一笑,看来闻先生暗地里还是藏了一手的。并非她所想的孤家寡人。
宋安然轻声问道:“不知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去往何处?”
闻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安然,“宋丫头,你不是想反悔吧。老夫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海外搏一把。”
宋安然浅浅一笑,“我自然不会反悔。但是有一个情况,我必须告诉先生。正月里船只不出海。先生如果打算现在离开的话,暂时还得在大周境内躲避一段时间。”
“正好,老夫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到处走一走。”
宋安然盯着闻先生看,“先生真的要走?”
“当然。老夫忍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出去走一走。再不走,只怕以后就没力气离开京城。”
闻先生说这番话的时候,有颇多感慨。
宋安然没经历过战火年代,更没跟着人造过反。所以宋安然不能完全理解闻先生的心情,但是她能够想象出一部分。
宋安然对闻先生说道:“既然先生要走,那我该送先生一程。”
闻先生连连摆手,“正儿八经的送我就不必了。今儿你过来,就当是一个正式的告别。”
宋安然点点头,“好吧,我听先生的。不知先生打算怎么离开京城?所说元康帝比不上永和帝,可他要是想抓个人,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担心先生还没走出京城,就被陛下抓了回去。那之前所有的努力,岂不是都成了泡影。”
闻先生说道:“只要你不透露老夫要离开京城的秘密,元康帝就不可能将老夫抓回去。”
“听先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知道先生要我做些什么?先生尽管吩咐,这些年你帮我良多,当年我也对你做出了承诺,于情于理我都要全力帮助你。”
宋安然诚恳地说道。
闻先生笑了笑,说道:“你只需要准备好船只,确定出海的日期,还有安排人到江南去接老夫就行了。”
宋安然笑了起来,“原来先生是打算重游江南。先生在江南有相识的人吗。要不要我派人给先生安排好住宿的地方,另外再安排两个老实本分的丫鬟伺候?”
“随你吧。老夫去不去享用,那可就说不定了。”闻先生无所谓地说道。
宋安然笑道:“没关系。我只是想替先生多做点事情。先生不嫌弃我啰嗦多事就行了。”
闻先生横了眼宋安然,此刻他还真嫌弃宋安然啰嗦多事。
宋安然紧接着又说道:“先生要走了,我心里面真舍不得先生。先生一走,以后就找不到下棋的人。想一想,还真是让人惆怅。”
“有了颜宓,你还不甘心。还想让老夫一直留在京城守着你,宋丫头,做人可别这么贪心。”
宋安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生这话说错了。颜宓是我未来夫君,但是先生却是我的老师,是我的恩人。先生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与众不同,任何人都比不上。”
闻先生哈哈一笑,“这话很动听,可惜老夫不吃这一套。宋丫头,你也别尽想着将老夫留在京城。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海外别有风物,大有作为。老夫被你勾起了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如今老夫要出海了,你有在后面拖老夫的后退。宋丫头,你这做法着实不地道。”
宋安然尴尬一笑,“先生别笑话我。我一是舍不得先生,二是海外凶险,气候和京城大不相同,我也是担心先生出海会水土不服,更担心先生遇到危险。先生大才,你若是出点什么事情,那就是全天下的损失。”
闻先生嫌弃地看了眼宋安然,然后说道:“你可别再给老夫戴高帽子。老夫一个半截入土的人,如今没谁稀罕。
就说元康帝吧,他将老夫困在通天观,你真以为他是在意老夫,重视老夫吗?根本就不是。他只是遵循永和帝的做法,想将老夫困死。
老夫跟随永和帝打天下,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按理像老夫这样的人,本不该活在世上,可是永和帝偏偏容老夫活着。可是活得却不得自由啊。
永和帝没杀老夫,因为留着老夫还有点作用,好歹能够糊弄一下世人,当个门面给大家看。元康帝留着老夫能有什么用?既不能当谋士用,也不能糊脸面。
元康帝之所以留着老夫,一来是因为永和帝这么做了,二来他也是怕杀了老夫会担责任,怕被人唾骂。反正留着老夫,也花不了多少粮食,所以他也就不杀老夫。让老夫慢慢老死。
老夫对这个天下的贡献,是在二十几年前。自永和帝登基之后,老夫差不多就成了一个没用的废人。如今老夫就想去海外看一看,或许老夫在海外还能起到一点点作用。”
宋安然面容严肃地说道:“先生何必妄自菲薄。你的本事,我亲眼所见。别人不知道,不重用你,是他们目光短浅,心胸狭窄,总是以恶意揣测先生。我相信先生到了海外之后,一定能够有所建树。说不定直接在海外建国也说不定。”
“建国啊……哈哈哈……”
闻先生大笑起来,“老夫当年助永和帝登基称帝,还没想过自己去建个国。如果海外真像你说的那样,老夫就拼一把,干脆在海外建个国算了。”
宋安然拱手,笑道:“那我就祝先生马到成功,心想事成。”
“好说,好说。若是真有那一天,宋丫头,你居功至伟。若非你率先开拓了海外,就没有之后的一切。”闻先生特别严肃地对宋安然说道。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具体操作还是得看先生。至于将来的事情,我怀揣希望,却绝不靠希望活着。”
闻先生点头说道:“你这个态度是对的。人活在世上,不能没有希望,却不能全靠着希望。不过你即将嫁给颜宓,颜宓这小子虽然毛病不少,但是他肯定护得住你。老夫唯独担心的就是,颜宓锋芒太露,十年二十年之后,不知道陛下还能不能容下他。”
宋安然微蹙眉头,“若是容不下,那只能去投靠先生。”
闻先生哈哈大笑,“老夫求之不得。有颜宓这样的人才,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宋安然掩嘴一笑,“真没想到先生对颜宓的评价这么高。”
闻先生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这一代年轻人里面,姑娘中数你拔得头筹。小子里面,颜宓当数第一。
以前老夫还看好秦裴,只可惜秦裴受家世所累,身边缺乏长辈指引,使他的路子从一开始就走错了。秦裴那小子可惜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躲在那个角落里舔砥伤口。
当然,秦裴的资质还是比不上颜宓。颜宓这人天生一颗七窍玲珑心,再难的事情到了他手里,他都能游刃有余的化解。
这一点尤为难得。宋丫头,你嫁给颜宓,你们二人也算是郎才女貌,天生绝配。好好看着,颜宓的成就绝不会止于今天。
未来的二十年,朝堂上肯定有颜宓的一席之地,甚至有可能权倾朝野。如果有一天,颜宓真的权倾朝野,那么颜家离着覆灭也不远了。
没有一个帝王会允许朝中有权臣存在。即便是最软弱的帝王也不会允许。更何况无论是元康帝,还是大皇子萧诺,这父子二人都不是善茬。
宋丫头,你可要看紧了颜宓。要是颜宓跑得太快了,记得将他拉回来一点。”
宋安然郑重拜谢,“多谢先生提点。先生谆谆教诲,让我受益良多。我真的舍不得先生离开。”
闻先生哈哈一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宋丫头,你要看开一点。今日你我二人分别,再见之日不知是何年何月。老夫送你一份礼物,就当是临别赠礼。”
闻先生拿出一个木匣子,放到宋安然的面前。闻先生对宋安然嘱咐道:“回去后再打开来看。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听闻先生这么一说,宋安然越发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宋安然本想再陪着闻先生多聊一会,说说家常,说说朝堂。毕竟就快要分别了,宋安然心里头怪舍不得的。
可是闻先生却挥手将宋安然赶走了。
闻先生的理由是,他不耐烦婆婆妈妈的告别。就算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只要以前的相处是愉快的,那就没什么遗憾可言。
伤伤心心,哭哭啼啼,那不是闻先生的风格。闻先生自认为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剩下的全是废话。废话浪费时间,大家时间宝贵,就别浪费了。
于是宋安然就被赶出了通天观。
宋安然手里面抱着木匣子,站在通天观门口,心里面有些伤感,有些惆怅。
又一个人要离开了,身边熟悉的人越来越少,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怎能让人不伤感。
宋安然暗自一声叹息,转身上了马车,启程回宋府。
在二门下了马车,直接回千墨院。宋安然进了书房,嘱咐丫鬟们没事别来打扰她。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宋安然打开木匣子,匣子里面装的是闻先生的手稿。
宋安然以前曾见到过,一直好奇上面的内容。闻先生对她保密,她也只能眼馋。没想到,闻先生辛苦写出来的手稿,竟然会送给她。
宋安然拿起手稿开始翻看。看着看着,宋安然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与其说这是一份手稿,不如说这是一份自传。
上面记载了闻先生年轻时候四处游学时候的见闻,记录了他各种心得。他是如何从一个天天向上的读书人,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又如何鼓动永和帝造反,成就一代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