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旧事
“主子,您身体感觉如何?”见风问道。
“无妨,阿宁睡下了吗?”沈陌从榻上起身问道。
见云闻言立刻开门向对面的客房看了一眼,道:“宁公子的房间已经熄灯,应是睡下了。”
顿了半晌,沈陌沉声道:“见云,去把吴峰带来吧,我倒要看看他这几天有没有想好究竟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说这话时,语气森然,带了丝不自觉的阴狠。同时,放在身侧的右手亦紧握成拳。
“主子,您刚解完蛊,不如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见那吴峰?”见云接收到见风的眼神,斟酌着问道。
“不必,我已经等的够久了。”沈陌闭上双眼,似乎是在养精蓄锐,可那周身的寒意却如何也隐藏不住。
十年前,他的父亲——大楚的常胜将军,驻守北境的前定远候——沈泽,突然在一场突厥与西凉联手的对战中身陨雁回峰。不仅如此,他手下的五万北境军也全军覆没。消息传回京城,无论是朝堂还是坊间都说是定远候刚愎自用、误判战机,因此才导致大楚五万男儿无辜命丧雁回峰。母亲听闻此消息后,更是自刎相随……
全天下的人都说是父亲的错,可他不信!
“主子,人带来了。”见云的声音响起,沈陌倏地睁开双眸。
他定定地看了吴峰好半晌,仿佛是在克制着什么即将汹涌而出的东西。
终于,沈陌开口了:“说说吧,十年前,在雁回峰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父亲和五万北境军全军覆没,而身为他最倚重的副将——你,却活到了今天。”
见云立刻伸手在吴峰的身上点了两下,解开了他的哑穴。
“小世子……”吴峰开口道,声音嘶哑破碎。
“十年前我父亲死后,定远侯府便没有小世子了。”沈陌冷冷的打断。
“是,侯爷。当年……当年是我对不起老侯爷,对不起夫人,对不起您……”吴峰抽噎的跪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是我猪油蒙了心,背叛了老侯爷,辜负了他的栽培与信任,也害了他和五万兄弟的性命……是我的错,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我,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当年有人找到我,拿我妻儿的性命威胁我,让我偷偷画一幅王爷的行军图给他。我本来也是不同意的,可那人拿出了我买给愿儿的长命锁,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我的愿儿,我的愿儿他还不满一岁,他还不会叫爹爹啊……我,我绝不能让他受到伤害!所以,我只能照做。”
“侯爷对我们几个副将从来不设防,我轻易的便找到了侯爷的行军图,偷画了一幅交给那人。可我实在是担心愿儿母子,又觉得无颜再见侯爷……因此,我偷偷地从营中逃了出来。”
“在逃走的途中,我听说了战况,也听说了老侯爷和兄弟们的死讯。我更是害怕,我也没想到西凉人会突然加入战局,更没想到那张行军图会传到西凉人的手中啊!我,我从不曾想过要害老侯爷的性命啊……”
“我心中惶恐,唯恐被人发现,一路东躲西藏的回到了家乡,可隔了老远便看到我家已经变成了一片焦黑……愿儿母子都死了!都死了啊!报应,这就是报应啊……”说到这,吴峰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上大声痛哭,撕心裂肺……
片刻后,他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继续说道:“我本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意外,可我发现我家附近有人监视……我知道,这一定是那人干的!他一定是想要杀了我斩草除根,西凉,突厥,哪个都是我惹不起的,于是我隐姓埋名的向南逃窜,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
吴峰长长的叙述结束,紧接着便是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沈陌冷冷的开口:“呵,这十年来,我日日都在想着当年之事,想知道当年在父亲和那五万北境军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想不到真相竟然这般愚蠢可笑。却想不到,他与那五万英魂却是因你这般愚蠢又懦弱的人而死!”
“这十年来,五万北境男儿仍然含冤埋骨雁回峰,不得昭雪。我的父亲仍然污名加身,未得清白。你的妻儿仍然含恨而亡,不得瞑目。而你,你却能心安理得的苟活于世这么多年!我为你死去的妻儿感到不值。为我父亲与北境军曾与你为伍而感到不耻!”
“见云,带他下去。”似是再也不能忍受,沈陌喝道。
“是。”见云立刻伸手去提吴峰的衣领。
对面的客房里,初凝在榻上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正在这时,她枕边的铃铛突然动了起来,里面传出吴峰的声音,他说:“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