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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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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琦正无奈躺在床上,看着季琛掀开墙砖,取出藏在最里面的伤药。

    他本想推拒,可转念一想,他早点恢复,也好不再给季琛添麻烦。

    季琛朝他一笑,就掀开了他的被子,打算先给他看看伤口。

    白琦平静的面容一直保持到听到开门的声响,他迅速坐起,右手不自觉握紧。

    要不是脚踝上的扭伤拦了他一步,他能直接跳过去,把那人给抓出来。

    “你别乱动,”季琛叮嘱了白琦一声,朝着门外道:“你进来!成天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呢?”

    什么叫做“我什么都没看见”?

    上药而已,季琛不认为见不得光。

    那就只能归咎于,季韶非要想歪了。

    门被小心翼翼打开一道缝隙,季韶的声音传过来,“我真能进来?”

    季琛气笑了。

    季韶探头探脑,慢吞吞进来了,还不忘把门关好。

    季韶扫了房间一眼,地上还扔着一套太监服,床上的人面容苍白,却脊背挺直。

    看起来不像是个好相与的。

    季韶眨了眨眼,又恢复了几分童真,“我还不是怕打扰你。”

    季琛忍不住放下药瓶,看向季韶,“你才几岁,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季韶撅嘴不语。

    季韶懂的可多了。

    她以前为了吃饭,不得不去大膳房那里祈求,就有个太监说,要她给他摸,才能将剩下的饭菜赏给她。

    季韶哭求了几回,最后只能答应下来,约好了今晚见,太监就说过要找个无人的地方,不能被别人打扰。

    季韶等回了屋子就翻找柜子,把自己的瓷碗砸了,拿着最大的瓷片藏在袖子里。

    从那之后,再也没人见过那个太监。

    白琦默默看着两人相处,等季琛批评了季韶几句,才倒了一杯水递给季琛,“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喝完了再继续。

    白琦暗想,说的太对了,这女子心眼太多,看他的时候眼中充满攻击性。

    季韶顿时恼了,挑拨离间,煽风点火!

    果然,这人不是什么好人!

    三人勉强坐在一桌,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吃了一顿饭。

    季琛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重点强调了白琦在这里养伤一段时间,三个人好好相处,季韶别把白琦的事情泄露出去。

    季韶顿时凌厉看向白琦,“你的身份这么不能见光?”

    白琦放下了手中的茶,“我以前也从未听说过冷宫里还有个公主。”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看向季琛。

    季琛沉默数秒,提起旁边的鸽笼,温声道,“你们聊,我出去走走。”

    鸽子骄傲挺胸,挥了挥翅膀。

    它才是最大的赢家。

    等走完一圈,季琛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白琦在拔草。

    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杂草被人除去了,可以辨认的花花草草倒是留下来,季琛也不怎么打理,任由它们肆意生长。

    白琦今天换了一身青衣,一如两人初见的模样。

    只是这次他没有带着琵琶弹奏乐曲,而是挽起袖子认真处理着花草,辨认着药性。

    都说认真做事的人最为充满魅力,这句话放在白琦身上一样适用。

    “你腿还伤着,”季琛有些不赞同。

    白琦瞧了季琛一眼,忽然一笑,“我想着,这些日子要叨扰二皇子,便打算调制些香料送与二皇子把玩。”

    到了冷宫,没人时时刻刻追查他的下落。

    白琦又放松了下来。

    季琛冒风险收留他,他自然也感念季琛的恩情。

    那套太监服如何处理,白琦没多问,可他也盼着季琛能过的好些。

    如果季琛是太子就好了,那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白琦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先弄出了一款宁心静神的,交给了季琛;又暗地里调制了一款燥热胸闷的,交给了季韶。

    白琦甚至体贴道:“晚上和金雀见面的时候小心点,别躲大树底下,太显眼了。”

    季韶眼皮一跳,忿忿然走了。

    她一直以为,她和白琦相差的,只有年龄带来的经验。

    季韶趁着金雀来的时候送了金雀一个荷包,说是她感念过去春桃在他们冷宫的情谊,所以拜托她送过去,或者金雀自个想办法,找个名头塞给春桃。

    金雀心头一跳,小心看了季韶一眼,却只看见了她眼底的寒光。

    等人走了,季韶不禁想,如果春桃足够大胆,肯定还会磨着太子季瀚,她衷心希望,有了这个荷包,太子能多亲近女色,最好夜夜不停息,短寿好几年。

    季琛拎着鸽子出门遛弯了。

    冷宫附近没什么人,附近的宫殿也大多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小太监驻守。

    偶尔有几个不知道他身份的,想过来盘问,也被身边的同伴拉住了。

    那好歹也是皇子,他们拦了之后出什么问题,可不就奴才背锅?

    他这一走,就走到了老皇帝的御书房外。

    老皇帝才歇息了一个下午,比以往精神了些,听下人回禀二皇子来了,倒是惊奇不已。

    季琛随意扫一眼,上次见到的缠枝牡丹香炉,如今换成了碧波荷叶摆件。

    老皇帝召见了他,语气还算缓和,“你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以往我不宣召,你从不主动过来。”

    “我听闻陛下一直身体不适,甚是忧心,”季琛满脸忧色,“想要为陛下分忧。”

    老皇帝勉强点了点头,“你有孝心。”

    季琛流露出一抹微笑,“我对外面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只听宫女们说过,多喝些鸡汤也能补补身子。这些是我难得攒下来的银两,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应该也能买两只鸡了。”

    季琛满脸诚恳,将一个盒子递了过去,里面零零碎碎,装了五十来两银子。

    感谢金雀把自个主子卖了,告诉了他皇后每个月都要给太子封一万两银子用于花销的事情。

    季琛才不相信皇后自个能这么有钱,一年十二万两,还不包括暗地里塞的银子,这个钱哪来的呢?

    是暗中抬高了宫中的物价,谎报宫廷份例,还是花的国库?

    老皇帝也叹气,“还是你有心了。”

    不过,这些碎银子顶什么用?想起太医说千年人参也最多续命一个月的评语,老皇帝无奈苦笑。

    收下了那一盒银两,老皇帝又随口问道:“怎么就非要买鸡?牛肉不好吗?”

    季琛努力叹了一口气,“鸡已经是极限了,差不多三十两银子才能买一只,牛肉实在是买不起,五十两一斤肉,这简直就是在吃钱。”

    哪怕季琛没接触过宫外,他也能猜出这个价格里有多少水份。

    砰。

    老皇帝忽然站了起来,把桌上的砚台砸了,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年轻的时候,还没登基,也曾在外过日子,知道百姓之间的价格。

    “陛下?”季琛有些惊慌,“是我说错了什么?”

    老皇帝寒声道:“是谁告诉你的?”

    他最近精力不济,再加上宫里的一切都由皇后来安排,他也放心,所以已经有数十年未曾过问这些琐事。

    横竖他是皇帝,少了谁都不会少了他的。

    “是,是辛太监的那个小徒弟,这些日子他常来陪我说话,”季琛看似纠结道。

    为了作戏,他也扎扎实实陪着那个小太监聊了许久。

    “传!”老皇帝咬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小太监来的很快,他懵懂敬畏看着老皇帝,还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样的风浪中。

    老皇帝顺便叫人去光禄寺叫人,他要问一问情况。

    季琛主动请退,老皇帝冷着脸应了,叫他这两天先好好休息。

    光禄寺的人就在附件办公,直接就被老皇帝叫了过去。

    老皇帝捂紧心口,“我问你,宫里一年,大概要花多少银两?”

    “五,五……”光禄寺的官员缩了缩脖子。

    老皇帝脸色稍缓,五万两的话,虽然还是偏高,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很多东西,也是精心准备的。

    “合计五十七万两。”光禄寺的官员眼睛一闭,大声道。

    老皇帝:“……”

    他按压着心口,感觉自己恨不得一口气闭过去。

    可现在这样,他死了也不敢见列祖列宗。

    老皇帝咬牙切齿。

    便是民间的败家娘们,也没有这么个花销法。

    等到季琛走到拐角的时候,还能听见老皇帝的怒吼,“蠢妇!无知蠢妇!”

    季琛不自觉弯了弯嘴角,原本伪装出的惊慌全部替换为从容镇静。

    心情瞬间又愉悦了不少。

    有这么一件事情,想必皇后也没精力去找白琦的麻烦了。

    季琛摸了摸鸽子的翅膀。

    “咕咕咕。”小白不耐拍了他一下。

    季琛沉思着,虽说杀敌一千,可耗了他五十两银子。

    对于本就偏穷的他来说,已经是一笔极大的花销了。

    希望能回本。

    回不了的话,鸽子肉也挺贵的,虽然比不上牛肉,但一只鸽子在宫里,也值个三十五两了。

    何况是邻国送来的贺礼,想必三十五后面舔个零也可以。

    “小白,你就是我的掌中宝。”季琛感慨道。

    实在没办法,只能让鸽子卖身了。

    鸽子歪头,一脸蠢萌。

    它主动拿柔软的脑袋蹭了蹭季琛的手背,与他极为亲近。

    毕竟它始终不知道,季琛说这番话,是因为在冷宫所有他能卖掉的东西里,它就是最贵的那个。

    冷宫的辛太监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前些日子,为了讨好太子,他不得不开库房送了一批东西;这些天,为了和二皇子缓和关系,他不得不耗费银两,天天宴请。

    毕竟这事开了个头,总不能立刻翻脸,说他不干了。

    就当是花钱消灾了。

    辛太监一咬牙,还是决定先供奉一个月看看,好歹再看看陛下和太子的态度。

    等决定完了这件事,辛太监又虔诚去上了一炷香,祈求佛祖保佑,自己的未来能财源滚滚、一生安泰。

    多的也不敢说,但好歹希望自己能在冷宫养老。

    刚把香插进香炉里,辛太监的祈祷词还没念完,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辛太监尖锐道:“哪个小兔崽子作死呢,不知道大爷我这正忙着……”

    他那个小徒弟哪去了?怎么都不知道拦一拦?

    等走了出来,辛太监看见对方身上一品服饰的花纹,顿时被刺痛了目光,立刻住嘴。

    来人是宫廷里的大太监,也是老皇帝的得意人,徐公公。

    徐公公似笑非笑,“辛大爷好生忙碌,不愧是总管冷宫的大太监。”

    辛太监一脸苍白,满头大汗,他哪敢在徐公公面前充大爷?

    “徐大哥,徐爷爷,是我失言,”辛太监笑容谄媚讨好,“您怎么过来了?”

    “你这里最近可有什么外人进来过?”徐公公说到正事,总算严肃了些,“最近有贼人作乱,混入了教坊司,你可千万要小心些。”

    辛太监一拍巴掌,“您放心,冷宫周围绝对严严实实的,没有人进来过。”

    他背后不停流下冷汗,决定今晚就重新安排值班的太监,不再节约那一点蜡烛香油。

    “有一件事,”徐公公一字一句道:“陛下让我来提醒你,二皇子怎么说也是皇子,你要好好侍奉,若是不尽心了,你就自己去慎刑司报道,不用再管着冷宫了。”

    辛太监腿一软,心头一颤,低声问道:“这是为何?”

    徐公公指了指上天,束手而立,“咱们这位二皇子,可是得了圣心,要封王了。”

    圣旨已经写好了,印也盖了,就差挑一个良辰吉日宣读昭告。

    辛太监眼睛骤然一亮。

    这段时间他总算做对了一件事情。

    他决定了,等晚上他就亲自去看望二皇子,再次赔罪。

    五十银一桌的菜肴怎么配得上二皇子?起码也得再加一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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