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是你第二次偷袭我了。
1
今晚的夜空格外明亮，很适合牵着爱人的手，在漫漫星空下，踏着月影漫步。
但陈钰并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的夜色，现在对于她而言，只有痛苦与绝望。
她从办公室逃出来以后，就失控般地一路狂奔，虽然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恐惧依旧缠绕在她心中，消散不去。
她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如果她当时没有及时抽身，而是出逃失败，整个房间只剩下她和李正君两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发生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后怕。她永远都无法忘记，李正君最后的那个眼神里，布满了世上最黑暗的邪恶与猥琐。
她还在向前奔跑，但开始逐渐放慢步伐，努力平复着心情，冷静思考着对策。
她首先想到的是报警。她在路边停下，掏出了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刚拿出手机，她突然想起，附近恰巧有间派出所离得很近，如果直接去报案，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她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往派出所的方向，继续飞奔而去。
可还没跑出去多远，她就意识到了这个办法完全行不通。
首先，她并没有李正君侵犯她的具体证据。其次，李正君其实并未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行为。面对警察的讯问，他完全可以狡辩，死不认罪。
到时他只需要随便找个借口，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说这一切完全是一场误会，而她就只能在一旁百口莫辩。
况且，空口无凭，李正君在校内的威望很高，校方又凭什么只相信她的一面之词？说不定舆论还会把她变成一个，随意捏造谎言诬陷师长的罪人。
所以，就现在的情形而言，她想要给他定罪，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只会被恶人反噬。
陈钰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又继续漫无目的地奔跑。
她又想起李正君最后说的那句话。她差点忘记了，她研究生生涯的命运，正被掌握在那个烂人手里，只要他想，她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从他手里毕业。
李正君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其背后的势力远远不是她所能想象的。她一个无依无靠，独自从小城市来到大城市打拼求学的普通女孩，几乎没有任何能力与之对抗。
可是，也许不止她一个，还有许许多多个女生，都曾受到过他的威胁，只不过她们，都选择了忍受和顺从。
那她也该忍受吗？她也该顺从吗？可如果不这样做，她的学业该怎么办？她今后的人生又该怎么办？
她已经没有办法了，现实把她逼上了绝境。她感觉自己踏上了一条布满无限黑暗和恐惧的不归路，她只能选择前进，或者原地毁灭，她没有任何退路。
他要是以后再来骚扰她怎么办？她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
她在无力和绝望中奔跑着，不知何时，眼泪流了出来，不知何时，脸颊完全被泪水浸湿，又不知何时，脸上只剩下风干的泪痕。等她注意到时，她只感觉双颊紧绷，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膜。
她的情绪逐渐平稳，理智也被渐渐带回。她回过神，才发现握在手里的手机已经响铃震动了很久。
她看着屏幕里显示的那个她无比熟悉的名字，情绪又再一次翻涌。
她终于接通了电话。
“陈钰。”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她终于控制不住，泪水奔涌而出，奔溃的泪珠，大颗大颗地落入夜色里。
“许至风，我害怕！呜啊啊啊”她口齿不清地朝他喊道，哭腔里还夹杂着急促的呼吸。
对方静默了一秒，在确认了她的安全以后，简洁地问：“你现在哪儿？”，语气依旧镇定。
其实许至风内心早已经慌乱得不行，但他必须让自己保持理智。
他并不知道陈钰正在经历着什么，他只知道她现在正处于情绪崩溃边缘，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陈钰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奈何情绪起伏过大，她还是无法控制住身体的抖动。
她断断续续向许至风描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声音里满是颤动。
“你乖乖待在原地，不要乱走，我过去找你。”他温柔的声音里，隐藏了一丝颤动。
“嗯”她哼声道，虽然电话那头的他看不见，她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别害怕，我马上就来。”他挂断了电话，立刻掉头，开往江陵大学。
不知怎的，陈钰突然觉得安心了许多。许至风的话就像是一剂安抚剂，将她所有的难过与痛苦隐去。
她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她感到有些浑身无力，她倚上一旁的花坛，撑着手将全身的重量落到花坛边沿，整个人终于放松了下来。
这个时间点，生活区内的街道上还是很热闹，奶茶店和超市门口都挤满了刚下夜课的学生。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让身处其中的陈钰并不孤单。
她在等他。路边商店里的光亮，静静地打在她脸上，眼泪流过的地方，泛起一层微光。
许至风挂断电话后，重新启动了车子，一路加速向前开，为了尽快赶到，他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
十分钟之后，他终于开到江陵大学门口。
学校不允许私家车进入校内，他在附近泊好车，立马飞奔过去找她。
他在这里待过五年，对这里的一切不能再熟悉，他知道走哪里能最快找到她。
终于在生活区的美食街，他见到了正坐在花坛前的陈钰。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放缓脚步，慢慢走近她。
陈钰低着头，听到了渐进的脚步声，一双漆黑色皮鞋出现在她眼前。她抬头，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泪水再一次地夺眶而出。
她猛然起身，径直冲进了他怀里，又一次崩溃大哭。
他心疼地紧紧抱住她，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衫。
2
陈钰伏在他肩上哭了很久。
发泄完以后，她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情绪也逐渐平稳。
她慢慢从他怀里离开，半边衬衫，几乎已经被她的泪水完全浸湿。
许至风拉起她的手，把她带到了一个更安静的地方，两人并肩坐下。
陈钰开始向他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在叙述的时候，情绪似乎没有任何起伏。她的语气很平静，叙述也很平淡，就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那般不痛不痒。她故作镇定，只是不想让他太过担心。
许至风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表面上看起来，还如往常那般风平浪静，可他的手却出卖了他——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整个过程中，他曾无数次攥紧了拳头。
“别担心，一切都交给我。”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动作有些僵硬。
陈钰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她只觉得心里有些暖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
“走吧。”许至风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去哪儿？”陈钰不解地看向他，身体却诚实地紧跟在他身后。
“回家。”他头也不回地说。
“我的房子早就退租了，我现在没有家了，只能住学校。”她急忙向他解释。
走在前面的许至风突然停住了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陈钰，没刹住车，鼻子蹭上了他的衬衣。
他突然回过头：“是我家。”
说完他又转头，继续拉着她往前走。他紧攥着她的手，不给她留任何反悔的机会。
陈钰这才明白，原来在他心里，他早已把他的“家”，当成了他们的“家”。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让她很想尽快逃离这个伤心之地，她没拒绝，任由他把自己带回了车里。
从学校出来以后，两人便没再说过话。陈钰是因为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了，而许至风本来就话不多，他们一起待在这个狭小又安静的空间里，即使没有交流，也能很舒适自在。
由于长时间的奔跑，外加上高强度的情绪消耗，陈钰早已处在疲惫不堪的状态。
也不记得上车之后过了多久，她开始感到有些神志不清，再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识，在车上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不知为何，这一晚陈钰睡得格外安稳，不仅没做噩梦，还做了一晚上美梦。
梦里的世界就像童话故事所描述的那样，拥有着缤纷的色彩。
在梦里，她成为了一名勇敢的公主，在冒险的途中，她遇见了一位英俊优雅的王子，凭借着智慧与勇敢，她帮助王子驱赶了心魔。
最后，公主与王子相爱了，他们一同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幸福，美满。
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陈钰逐渐从梦中苏醒。
她还沉浸在美梦里，不舍地回味着梦里的快乐，眼睛极不情愿的微微撑开了一个小角。模糊中，她好像真的看到了一位英俊帅气的王子，正躺在她身旁。
她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想让视野更清晰一些，直到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底，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看着眼前熟睡的人，陈钰有些吃惊。她突然记起自己昨晚不小心在车上睡着的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会在他的床上醒来。惊讶之余，她还感到有一丝丝欣喜。
她仔细地端详着他熟睡时的样子，面无表情，双眼紧闭，眉间微蹙，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节奏上下颤动。
这是第一次，她有机会那么近距离地观察他，也是第一次，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离他很近很近。
她的眼睛无法从他脸上挪开，她越是盯着他看，就越是被他的面庞深深吸引。
这个男人，怎么连睡着的时候，都那么有魅力。
她突然想吻他。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用自己的唇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唇，然后又迅速地缩回，好像只要速度够快，这一切就可以假装从未发生。
“这是你第二次偷袭我了。”闭着眼的男人突然开了口。
陈钰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啊？什么第二次？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她十分不解。
“你喝醉那次。”他突然睁开了眼，朝着她坏笑。
她忽然感到一丝窘迫，发觉自己好像被耍了，正想着要怎么报复回去。
“那我这次就明目张胆地袭击！”
话刚说完，陈钰立刻将双手绕过他的腰间，搂住他的腰，努力把自己凑上前，狠狠地对着他的嘴又亲了一口。
成功偷袭的她，调皮地对他吐了吐舌头，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许至风不甘示弱，上来就是一记猛烈的深吻，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两人不断地交织于欲望之中，甚至忘记了呼吸。
一阵打闹过后，许至风把陈钰拥入怀中。
“这几天，你就别去学校了。你安心地在家待着，学校那边，我去帮你请假。”他在她耳边柔声道。
怀中的她乖乖点了点头。
“昨天的事，你不必担心，都交给我去解决。你只需要好好地在家待着，等着我回来。”
她又听话地点了点头。
“陈钰。”过了许久，他沙哑着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
“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们好好谈谈，好吗？”他说。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好”
3
江陵大学，教职工办公室。
李正君正坐在书桌前，拿着笔书写着什么。
对他来讲，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昨晚那件事。
他吃过饭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他今天的工作内容，主要是完成明天两节专业课的授课准备。
在现今网络如此普及的年代，他还是一直保持着手写备课的习惯，就连上课他也是用的手写板书，这是几乎跟了他大半辈子的教学习惯，他不想轻易改变。
突然，门前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他回应道，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继续埋头书写着。
门被缓缓地打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位身着休闲西服的青年男子。男子拥有绝佳的身材比例，这看似普通的套装穿在他身上，竟瞬间显得高贵精致起来。
显然，这个人不像是他的学生。
李正君循声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他很快就认出了他。惊讶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习惯性的微笑所掩盖。
这位不速之客的突然到访，让他觉察出了事态的不同寻常。他隐约感觉到有一股危险气息正向他袭来。
他开始用防备来武装自己，表面依旧保持平静，没有丝毫慌张的模样。
他习惯地在脸上挂起那张招牌式的笑容——那个让所有学生都觉得他和蔼可亲的笑容。
“许教授，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李正君微笑着把笔放下，起身招呼许至风到对面的会客沙发上坐下。
“让我猜猜。”他说，“来找我做咨询？”
他开始捣鼓起桌上的茶具，熟练地为客人沏茶。
在江陵大学就读研究生期间，许至风曾找他做过几次心理咨询，只是几次下来，他逐渐意识到李正君并不是一名合格的咨询师，因为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去了解来访者真正的需求，只是一味地将自己的观点强加给来访者。
咨询于许至风而言，并没有产生任何正向的作用，只会让他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于是从那以后，他便再没来找过李正君。
许至风突然抬眸，摆了摆手：“我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哒”的一声回荡在这短暂的停顿里，烧水壶已跳闸，水也已经烧开。
李正君伸手去取水壶，准备开始泡茶。
“陈钰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将来也会成为我的太太。”许至风直戳了当道，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李正君的反应。
李正君拿着水壶的那只手，短暂地在半空中悬停了一秒，他继续往茶叶上浇，装作很淡定的样子，仿佛这个消息从来就不足以拨动他的情绪。
这微小的细节，还是被许至风注意到了，他知道是他的话起了作用，打算利用略占上风的形势乘胜追击。
“您是陈钰的导师。”他继续不紧不慢道，“在学业上，还得请求您能多多关照她。我希望她能安稳地度过接下来的几年，顺利地从您这里毕业。”，他语气里没有半分恳请的意味，他用凌厉的目光看向他，等着他的回答。
李正君并不是什么愚笨之人。没有什么学术天赋的他，能在学术界浪迹多年，取得如今的成就，都要归功于他有一颗精明的头脑。
八面玲珑的他早已读懂许至风话里的弦外之音，这看似平淡语气下不经意的请求，实则是对他的警告。他在向他宣誓主权，警告他以后不准再动他的女人。
李正君看着眼前这位独具才华的青年，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如今的他，凭借着自身的优异，已在专业的领域里夺得一席之地，影响力堪比年近半百的自己。
“哦，原来你就是陈钰的男朋友。”他假装出很惊讶的样子，努力营造出一种看似轻松的氛围。
“陈钰她的确在学术上独具天赋。”李正君说着，斟了一盏茶送到许至风的面前，“她可是我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你放心，以后在学业上，我肯定会对她多加照顾。我保证，以后绝不会让她多干学业以外的事，让她能安心于学业。”，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微笑。
许至风的嘴角忽而勾起一抹凛冽的笑，□□裸地穿透了老狐狸的虚伪，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您能这么说我很高兴。”他说，“谢谢您。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罢，他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李正君没有挽留他，目送着他离去。
许至风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里，他盯着门外看了好一阵，脸上的笑容逐渐僵化，邪恶慢慢从眼底渗出。
他收回笑容，“哼”地冷笑了一声，端起客人留下的那盏茶，一饮而尽。
他终究还是失手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