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功成身退
“太后娘娘薨了。”
李太后？怎么可能？！
她不是活到万历四十二年，六十多岁才去世的么。她现在才三十出头，怎么会……
张静修从头到脚似是被浇了一桶冰水，浑身发抖，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认识朱翊钧之前，她就大致对过重要的历史人物，基本上生猝年没有明显的变化。
而在他俩穿越过来之后，的的确确改变了这个世界很多，张文明不就在他们精心保护下一直活到现在了么。
这似乎也正说明了，只有外部力量才能干涉人物命运，所以李太后这是……
此时她真的想冲进紫禁城，当面问一问朱翊钧：“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不行，至少今天不行。她没有诰命在身，按理这种国丧是不得进宫的。
“姑娘……”
“今日不上课了。”
“我知道，已经都说过了。”桃李坐过来，“我看姑娘都没吃午饭。”
“我不饿。”
在她面前的架子上有一件新衣，是她仿照民国的学生服新改的样式，本想下次穿进宫给太后瞧瞧的，不料竟再也不可能了。
太后虽然对万历严厉，但对她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像母亲、也像姐姐。
每次进宫，她都会让小厨房安排自己爱吃的，还知道自己喜欢新奇物件，常有赏赐。
她心里清楚，太后是看在父亲的份上，自己是沾着亲爹的光。但感情真真假假、唯有当事人才明白，那些决不全是虚情假意，至少那个时刻那些都是真心的。
她想过改变许多人的命运，张居正、戚继光、李如松等等，但唯独没有想过改变李太后的命运，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啊。
可这些都是因为什么呢？
等到晚间，母亲一脸疲惫归来，她才小心问：“阿娘，太后她……”
王氏摆了摆手，静修知道母亲累了，但她也是真急了，忙端了热水来自己给母亲洗脚。
王氏欣慰:“几个孩子，唯有你最听话。”
“阿娘，我前几天才进宫见过太后，她不是好好的么，怎会突然……”
“听说是昨夜突发疾病。”王氏叹息，“陛下也才十七岁，几位小王爷、小公主年纪更小……”
且李太后身体一直健壮，先帝的六个子嗣，她一人就养育了五子。如今三十出头，正是壮年，竟就这般撒手人寰了。
“娘，太后娘娘一直待我极好，女儿想入宫……”
王氏点头：“知道你的孝心，但这几日宫里宫外都忙乱了，过些日子再说吧。只要你有这份心，太后自是明白的。”
太后明不明白已经不重要，她现在要的是自己明白！
……
万历七年，李太后去世，上尊谥号为孝定贞纯钦仁端肃弼天祚圣皇后，合葬于昭陵。
皇帝辍朝七日，服缟素，日行三奠。
香火缭绕的祭堂，潞王哭累了，伏在兄长的膝上睡着了。
父皇去世的时候，他还太小，根本不知什么是生与死、什么是永别。如今他方知道了，也又感受到了。
“不怕。”朱翊钧抱着他，“以后三哥保护你们。”
静修默默走到他身后：“公主们都睡了，有嬷嬷们看着呢。”
朱翊钧把潞王交给内监送回去：“陪我坐一坐吧。”
“好。”
门外有人，静修不敢坐的太放肆，她想询问、想安慰，却又不知该先安慰、还是该先询问。
朱翊钧轻轻说：“是我的错。”
“不。”静修脱口而出，“不是……”
“你都不明白我做了什么，怎么就知道不是我的错呢。”朱翊钧垂下头，“她说这些日子头疼、睡眠不好，太医看了也不得缓解，总是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
这种更漏到天明的感觉他可太熟悉了，即使换了现在这具身体，还是如附骨之蛆、时不时就得给他来一下。
“我就给了她一片药，就是给你二哥吃的□□，我就给她吃了一片……”
毕竟他穿越到大明，也没带什么别的手艺。
“只一片怎么会……”
□□不就是安定么，起码10片才会致死啊。
“我也不知道。”
张静修对这些完全不了解，想着也许是李太后对安定类药物过敏吧。老朱他也是好心，只能说世事弄人吧。
“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杀人凶手。”
“不，你别这么想。”静修握住他手，“这只是意外，我们来这里，是救他们的。”
他们不是来当一个袖手旁观客或者逢场作戏人的，他们这个身份，其实已经与这是时代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了。
朱翊钧的掌心凉凉的，甚至透着一点点的寒意。没有旁人在，他终是不必装作十几岁少年的模样、也不必伪装成一个天子和帝王。
他喃喃落泪：“也不知道，原本的朱翊钧到底去了哪里？”
希望在另一个世界，他们母子能够团圆了吧。
李太后的丧仪办的十分隆重，但眼下摆在张居正面前的是另外一件要紧事了。
皇帝已经十七岁了，两年前太后就说要替皇上选秀大婚，他想着陛下实在年幼、倒是可以晚两年。
今年选秀之事刚刚确定了日程，太后就骤然薨逝，皇帝作为人子应守孝二十七个月，大婚之事得再推三年了。
“到时陛下就二十岁了。”
大明皇室最近几代实在是子嗣单薄，世宗皇帝自己就是兴献王独子，他所生八子活下来的只有隆庆帝和景王。而景王也早于嘉靖四十四年薨了，无子。
隆庆皇帝膝下又只有陛下和潞王两个儿子，这但凡有个什么闪失，可就……
有朝臣提出，陛下为江山社稷，应以日代月，守孝二十七天除服，这也都是有先例的。
“不可！”
但皇帝当场严厉斥责了臣子，讲述自己与母亲的风风雨雨，和生母对自己的谆谆教导，说到动容之处泣不成声。
这天子硬是要坚持守孝二十七个月，臣子也不好再说些啥了，哪有不让人家当儿子的为亲娘守孝的道理。
这要是说了、那就是自己不孝还不让皇帝尽孝。不孝即不忠，这么大一顶帽子、谁也不敢接着啊。
只盼着过个一年半载，兴许陛下丧母之痛稍稍平复了，会回心转意也是难说。
……
这夜，张静修晚饭吃多了，大晚上撑的厉害出来闲逛。
远远就瞧见树影之下、一个身影如清风明月一般立在池塘前，重重叹了口气。
“爹爹。”她走过去，“爹爹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小心冻着了。”
见是女儿，张居正脸色略微和缓，又有些惊讶。没想到，静修竟已长这么高了。
他总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子呢。
“爹爹为何事烦心？”
“都是一些朝堂上的事，你听了也无用。”
“既无用，爹爹就随口说一说，也能舒畅些。”
“本来，礼部已与太后议定，年底为陛下选秀、明年大婚，到时皇帝十七岁，是时候亲政了，我也可功成身退了。”
静修心里一个咯噔，所以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