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大捷
明月洒下清辉，将尸首遍野的小山坡照得毛骨悚然。
开泰手中捧着南松从吕家离园顺来的月饼，掰开一半来，“南松哥，你也吃。”
南松摇了摇头，“我吃过了。”捡起开泰放在地上的羊鞭，耍起鞭子来。
“你也会耍鞭啊。”开泰嘻嘻笑，将半块月饼重新包好，小心地揣进怀里，“南松哥你不吃，那我带回去给我娘吃，我娘还从来没吃过呢。”
他坐在一块山石上，一口一口小口咬着月饼，看着人耍鞭，突然想到什么，问南松，“你有娘吗？”
这话问的，谁不是娘生的，难不成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以前有，如今没有了，我都不知道我娘是谁，长什么样。”南松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很无奈。
他是一个孤儿。
“没有娘的孩子是很可怜的。”开泰说道。
南松并不想听这种话，可还是要回应他，“我有公子就够了。”
公子啊。
开泰转过头去看在小山坡上翻着尸首的公子，夜风将他月白色的袖袍吹得翩翩，他的脸也如月色般晶莹。
这一刻山谷里没有火光冲天，没有利箭满天飞，也没有骇人的大锤，山谷很安静，有几只瘦骨伶仃的夜鸟用长嘴嘬着尸体。
这年头人都没有吃的，更何况是畜牲。
“去，去，去。”林成用棍子将争抢着尸体的夜鸟驱散。
“华兄，你过来看。”他将一个死透了的蒙兵的脸扳过来。
华境不忍直视，他第一次上战场，来这种地方，尸体虽说没有腐烂，但半天下来，散发着一股让人说不清的味道，他用折扇掩了口鼻，死这么多人，倒不至于把华境这种文官吓得失心疯。
他看清楚了，死的人有自己人，也有蒙兵，但粗略地看过去，蒙兵占了六成以上，这么说是大捷。
“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你让我看，我也看不出什么。”华境脸色讪讪然。
林成点点头，“忘了你是一个文官。”
“发现有什么不妥吗？”华境问。
林成看向华境，“事情的经过开泰已经说过了，两军交战，蒙兵和我军缠斗，死的死，伤的伤，也的确是如此，你看这些刀口。”
华境掩着口鼻前进一步，去看那些如同睡着的蒙兵。
林成已经挽了袖子露出干净修长的胳膊，手扶着另一个蒙兵的脑袋，在伤口附近一点一点查验。
“但是这个刀口就不一样。”
华境皱眉，不喜欢看这种场面，直截了当地问，“哪里不一样。”
“这个蒙兵是自尽。”林成说道，“用的是不同于我们的兵器。”
华境这才看过去也审视着，林成用手在血肉露骨中翻腾着为了更好的展示给他看，华境忙用扇蒙着双眼，遮住视线，“这就有些奇怪，明明占了上风，我方又鸣金收兵了，这不明摆着送死吗？”
林成说道，“的确是送死。”
这是战事，生死存亡，关乎性命，谁会愿意这么送死？
华境也觉得耐人寻味，“还白送了对方一个功劳，原本是大捷啊。”
林成还在寻找着其他的尸体，他明白了个大概，“因为这是故意的，故意地伤亡惨重，故意地扭转局势，双方好像事前说好了，就为了给我方一个大捷的机会。”
华境好像听明白了，他掩着口鼻走开了，喃喃道，“怪了，怪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夜色深深，从小山坡上回来，开阴县附近的灯光也已经熄灭了。
华境和林成先将开泰送回家，然后再回了县衙。
因为头一天晚上睡得晚，第二日一大早，几乎是在梦中，天光大亮，街上渐渐地响起了车马声，路上行走的人多起来。
县衙临街，华境住在县衙后面的宅院，距离很近，穿过一个月洞门就到了前面的衙门，昨晚，林成就借住在这里。
“华大人呢？”林成起来问南松。
南松答道，“已经早起去前面衙门上衙去了。”
日光透过窗棱照进室内，暖意浓浓，林成的脑子也清醒了过来，下了床，“对，他还有公事。”
南松打来水给他梳洗，林成示意他自己来，难得的清闲和舒适，让他可以静静地享受这初秋的早晨。
但忽然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安静，街市上有人在慌乱地跑动。
“出什么事了。”林成问。
南松正要出去看看。
“大捷大捷。”
“五里坡大捷。”
捷报如雷贯耳，招展的旗帜哗啦啦地飘过，街上疾驰的兵马，让很多早起劳作的人们顿悟过来。
大捷啊，这可是好事。
之前连失两郡。
两军交战，这是关系整个大厦的大事，民众担忧不安连中秋节都没过好，街上官府不让举办花灯节，吕家离园的灯会不是人人都能去看的。
这下可以安心了。
一个卖肉的屠户冲人笑了笑，笑出了发黄的豁牙。
“大捷啊，小哥不割块肉回去打打牙祭。”
肉啊，半年不吃一回，大捷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清早赶着羊群出去放羊的开泰吸了吸鼻子，不由笑了笑，“不了，下次吧。”
“哎，你别走啊，算你便宜点。”屠户挥着刀在后面大喊大叫。
开泰害怕他提着刀追上来，肉，他可买不起，忙加快了脚步跑走了，赶着羊在人群中穿梭。
“真的是大捷啊。”林成站在后院，听着外面的喧闹声，自言自语。
昨晚去的地方就叫五里坡。
五里坡大捷的消息，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虽然距离北边很远，但驿兵，商旅，信鸽等等各种手段，传遍了大夏。
苏玥得知这个消息是黄公子告诉他的，黄公子给她送来了一篓螃蟹。
“和岭南的海蟹不一样，这是湖里养的，你尝尝看有没有土腥味。”黄公子说道。
那螃蟹个个用草绳绑了蟹脚，但“咕咕咕”的乱叫。
“你要不要吃了螃蟹再走？”苏玥让红蕉把篓子提下去蒸了，黄公子每次都送吃的来，怪不好意思的。
黄公子也不谦让，很理所当然地坐在紫薇树下的躺椅上，等着吃螃蟹。
“不打仗了，这生意也不好做了。”他叹道。
苏玥知道这些商家很多都是发战争财，像黄家最近没有做房屋买卖，而是在屯粮，等着合适的时机，高价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