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没什么不对
王太医冒着细雨,拍了拍肩膀上落下的几片花瓣,骂了两声这个鬼天气,从外面进来。
太医院的人静候多时了,见王御医回来,上前说明来由。
“不去不去。”王太医不耐烦地摆摆手,“保定侯府家的病, 你们谁想去看就谁去吧,我没空,我这有病人呢。”
“王太医,大家手头上每人都有七八个病人,实在是走不开。”来人说道。
七八个病人,听上去确实忙不过来呢,而他手头上只有一个病人, 王太医若有所思地停住脚。
“皇上把我指派给他了,要我只为他一个人看病。”王太医向内走去, 用手指着正在室内喂鸟的人,“喂,你怎么不站出来为我说句话,你的鸟少喂一次会死吗?”
这两个老人啊,不知是脾气不合还是命数相克,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争吵,来人在后面静静地看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个时候他还是少插嘴。
喂鸟的郑大人回过头来,“我的鸟少喂一次不会死,你给人多看一次病也不会死。”
王太医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的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我只为你一个人看病,其他的事我管不了。”
皇上当初把王太医指派给郑大人,就是一心一意为郑大人一个人看病,这件事太医院的人都知道,其他的事还真不能指使他。
“你是一个大夫, 大夫的天职就是给人看病……”
郑大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被王太医打断,“行了行了,又来了。”
这些老和尚念经的话,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了,他可不想再听了。
王太医捂着耳朵去找自己的医药箱,太久没有出去出诊,医药箱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我来。”太医院的人立马机灵地用袖子抚过药箱上面的灰。
保定侯府的差事谁愿意去啊,一个没法治精细养着的孩子,去了也就把把脉开个太平方子,治不好意味着你再尽心尽力也没有功劳,倒头来一腔心血空付。
当然也有大夫喜欢钻研疑难杂症,治好了人人夸赞,医术高超妙手回春。
但这种病还是算了。
“算你还是个机灵的。”王太医笑了笑。
他背着医药箱对着室内的人冷哼一声就走了。
太医的到来让保定侯府的人都喜上眉梢,只是来的人并不是之前常来看诊的李太医,是个生面孔,好在上了年纪看得出来是有资历的, 陈老夫人不敢怠慢亲自把人迎进去。
“这是我的孙儿。”陈老夫人介绍病人道。
屋内弥散着药味, 一个妇人坐在床边, 温柔地看着床上的孩子, 听到大夫进来,妇人轻轻抚了抚孩子的脸。
“大夫来了,你要乖哦。”陈夫人站起身来说道。
“来的是新大夫吗?”床上的麟哥儿说道。
这孩子太聪慧,一眼就看出来了,就是这个病,陈老夫人露出一丝苦笑,但她没有说什么。
看着儿子,陈夫人的神情更加温柔慈爱,她让出位置来,对着太医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太医这才上前看着孩子。
床上躺着一个半大的小孩,七八岁左右,长得很瘦弱,看起来比他这个年龄要小好几岁。
“你们侯府缺吃少穿的吗?把孩子养成这样。”他嘀咕道。
王太医的话一出,陈夫人身子微颤,更多的是自责,她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现在纠结这些已无用,陈老夫人更理性一点,叹了口气。
“要诊脉吗?”她问王太医。
这是当然,王太医没有多说话点点头,俯身审视孩子,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还轻轻地按了按,这是查体,还翻了翻孩子的眼底,捏了捏孩子的耳后,最后才是诊脉。
孩子其他还好,只是这气息。
“怎么样?麟哥儿这病。”陈夫人沉不住气,在一旁问道。
王太医看她一眼,又重新放下脉诊,重新诊一次。
他不说话,陈老夫人和陈夫人更是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又不敢多问,妨碍大夫诊脉。
这么多年来,大夫进府诊病多次,她们都已经习惯了,但每一次面对大夫,她们都是这样紧张。
王太医收起脉诊。
“其他还好,只是这气息。”他说道。
刚才不放心,担心自己的疏忽误诊了病情,谨慎起见,他还重新诊了一次脉。
来之前,他也看过病例的医案,知道保定侯的少爷得的是哮喘,哮喘这种病不发作还好,发作起来极其凶险,即便呛一口水都会要人的命。
其他都还好,听到这几个字,陈老夫人会心一笑,对她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这种病不好治,很多大夫对她们说过这样的话,对她们来说已经没有别的奢求了。
“不过我看着不太像。”王太医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收起脉诊,又看了一眼孩子。
大家都诊断出来的,他心中有一点小疑问,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是感觉。
他的声音很小如蚊子嗡嗡,像是发牢骚,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孩子的精神还好,不哭也不闹地看着他收拾医药箱。
“有劳王太医费心了。”陈老夫人温声说道。
“王太医这边请。”她亲自把人送出内室。
有些话不好当着孙儿的面说,别看是个孩子,孩子什么都懂呢。
“王太医。”她急急说道,“孙儿怎么样?”
相比于她的急切,王太医神情平和。
“再开几服药吃吃看。”他说道。
陈老夫人的眉头紧皱,有些话她不好说,但作为当家主母不得不说。
“药吃了几年了,但还是不见成效。”
“你想要什么成效,立竿见影?”王太医反过来问她道,“你孙儿能有今天这个精气神,已经算好的了,你就知足吧。”
听他这样说陈老夫人也没办法。
知足吧,活着就已经很好了,还再奢求什么。
作为大夫,王太医有责任对着病人家属叮嘱了一番才走。
这个病要想不犯,关键在于防,只是有时候防不胜防,关键还是命数吧。
仆妇们熬好了药,端进内室,陈夫人扶着麟哥儿坐起来喝药。
“外面还下雨吗?”麟哥儿眨巴眨巴嘴问。
“不下了。”陈夫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他把药喝下,“我们麟哥儿越来越厉害了,喝药都不需要糖了。”
麟哥儿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不下雨了,我能出去玩吗?”
他小眼巴巴的样子,谁忍心拒绝,到底还是个孩子,孩子的天性贪玩。
陈夫人闻言拉了拉他的小手,和他拉勾勾,“玩一会儿,玩一会儿就回来。”
说是玩,其实也就是他在后花园看着婢女们放风筝,因为他说他想要踏春,因为他想,陈夫人便安排了。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这可是人间最美的阳春三月,陈夫人快要忘记儿子几年没有踏过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