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春绿时节又逢君
书院的门口守卫森严，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进去。
这里面住着的也不是一般人，他日这些人中的一部分会成为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苏玥站在门口，看着“岳麓书院”四个大字的鎏金匾额，她没有硬闯进去。
“我们走吧。”她说道。
红蕉不甘地看着她，这么快就走了？好不容易出了城, 来来回回真够折腾的。
她可不想再折腾了。
“也不是现在就离开，我们转转，沾沾书气。”苏玥知道她想什么。
沾沾书气啊。
“好啊好啊。”红蕉连连点头，欢呼雀跃地跟在后面。
她也是瞻仰过圣地的人，看以后谁敢再说她一个婢女鲁莽无礼。
主仆两人沿着院墙下的小径漫步而行。
阵阵清朗的读书声传入耳，伴着习习春风, 她们拾阶而上。
这还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前有书院, 后有古庙。
“我们要不要去庙里歇歇脚？”红蕉在耳边提议道, “正好可以讨两碗斋饭。”
“你这么快就饿了。”苏玥笑话她道。
在街市上买的酱鸭，红蕉一个人吃了大半个。
红蕉作为她的婢女，跟着她说不上锦衣玉食，但也很久没有吃过这种苦了。
红蕉的脸窘迫得没地方放，“二小姐就知道编排我。”
“好了好了，不取笑你了。”苏玥笑着往前迈步。
“二小姐不饿吗？”红蕉说道，“走了大半天路，来的路上吃的都已经消食了。”
不过这家古庙门庭冷清，空无一人，也没有闻见久违的香火气，想来是已经废弃了。
“你确定还要吃斋饭吗？”苏玥停下来，含笑看着后面的红蕉。
过了片刻，红蕉气喘吁吁地跟上来，四处看了看，眼底也很是失望。
苏玥觉得这没什么，有得必有失嘛，一路上她们欣赏到了这么美的景致。
苏玥没有说话, 准备往回走，紧闭的庙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个小厮拎着竹篮愁眉苦脸地出来，他好像不太情愿出门干活，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自说自话。
“采什么野菜，不是还有烙饼嘛，又不是不能吃。”
“都是些大爷，就知道欺负人，谁采过野菜啊，我连什么是野菜什么是草都不认识。”
这个从庙中走出来的小厮心中怨气太大了，以至于他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竹篮也掉到了地上。
红蕉被逗得发笑，“什么人啊，婆婆妈妈的。”
苏玥也笑着摇了摇头，捡起滚落到她脚步的竹篮，走近前，“好好拿着。”
那小厮抬起头来，施礼道谢。
只是他瞪大了眼睛，一副大白天见了鬼的模样。
待看清楚了这人的面容，苏玥也惊呆了。
“云杉。”
她尖叫一声, 脱口而出。
红蕉用手掩住嘴, 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还真是寻寻觅觅兜兜转转，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二小姐，真的是你啊。”云杉上前欢喜地说道。
这说话打断了苏玥的出神。
“你家少爷呢？”她急急地问。
“在里面，在里面呢。”云杉也有些激动，拉着她的胳膊，将人拉进庙里。
“云杉，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摘的野菜呢。”一个老伯许是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从破旧的庙里走出来，责备道。
“马上就去。”云杉才懒得跟老伯解释这么多，嘴上应付道。
苏玥就这样被拉着拽着拉到林成面前，“少爷，你看谁来了。”
这个古庙真是又旧又破，庄严的菩萨泥塑神像已经蒙尘，缠上了蜘蛛网，神像下面一个年轻人盘腿坐着，他神色淡然在一张矮桌上用刀削着木头，看上去是在做木工。
此时听到云杉的话，他回头看，视线落在门口的女孩身上。
庙里阴暗，外面阳光明媚，他的视线也慢慢地聚焦，曾经熟悉的女孩的轮廓也慢慢浮现。
“苏玥。”他丢下手中的刀和木头，腾地站起身。
苏玥几乎是被拉拽着过来的，模样有些狼狈，用手理了理头上的乱发，“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林成笑着看她，“你怎么来了？”
苏玥的突然出现，他也神情惊愕，但眼底更多流露出来的是欢喜。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他也曾想过，等这件事情过去，就回来找她，只是这一去不知道是一年，还是两年。
苏玥并没有回答他为什么而来，她站在门口也没有着急走进来，一双杏眼扑闪扑闪，红红的嘴唇嘟着，十分委屈的样子。
这一路走来，这么苦，她都没有抱怨过一声，掉过一滴眼泪。
二小姐不会是要哭了吧。
红蕉察觉到苏玥的异样，伸过手在袖子下面捏了捏她的手指。
但是红蕉很快被人拉走了，“走啊，在这愣着干嘛，跟我去摘野菜。”
“谁想跟你去摘野菜。”红蕉气呼呼地，还是被人拉走了。
苏玥已经走到矮桌边，也气呼呼地，“你们的水呢，我快渴死了。”
林成含笑看着她，亲自给她去倒水，
她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受了委屈。俗话说相送十里，从广州走到这里，不止十里，百里，这么远的路不知道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她来这也不只是为了相送吧。
林成不急着问她话，先等人气消了再说。
通往后面的小门，几个护卫挤在门边纷纷咋舌，这来的什么人呐，还得劳烦林大人亲自端茶倒水。
“这是因为你们不知道这苏二小姐是什么人？”一个认识苏玥的护卫说道。
“什么人？”难不成这个苏二小姐家世不简单。
这边林成将水倒好了。
“你快喝。”他说道。
苏玥这才抿了一口，润润嗓子。
林成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来，没有问她话，却是继续刚才没有做完的木工。
他看似专心致志，他的余光却在打量她，她看起来好像瘦了。
是这一路太辛苦了。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的门，他才刚到没几日，她就追来了，她是不是也像他这样日夜兼程。
她和他不一样，她养在深闺，就像温室里的花朵。
他神色黯然，手中的刀停下来。
许是经过这一番闹腾，苏玥心中淤积的委屈和怨气消散了许多，使她能够静下心来和人说话。
老伯、云杉和红蕉都借故走开了，围观议论的护卫也被管家驱散了。
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前世发生的事，她不能直接说，只能说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
“……战争爆发了，皇上御驾亲征，这一次李总兵主动请缨为大将军。”她有些急切没有停顿，一口气说道，好像停下来，她就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了。
是因为这个梦太可怕了，她还没有从噩梦中醒来，又一次被吓到。
“别怕，有我在。”林成伸手揽了揽她的肩头。
手心里传来的温暖让苏玥的心也安定下来。
“怪不得我父亲要亲自进京面圣，为梁副将请封。”林成焕然大悟，“他这真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成也猜到父亲此次进京的目的不简单，父亲这个人的野心太大，父亲进京可不单纯是为了让皇上追封梁副将，再得些赏赐，让林家的门庭更光鲜。
他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这才归心似箭，要赶回去。
“这么说，你父亲是想说服皇上用兵。”苏玥说道。
李总兵那么厉害的人，镇守西北，阻挡外族的侵袭，西北边境已经十几年无忧了，这一次真的要动兵吗？
战争一旦发动，不管谁胜谁负，哪一方都会有伤亡，到时候会血流成河，哀鸿遍野，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是因为有些人想要军功吧。”林成说道。
有些人？
苏玥神情惊讶地看向他。
这里的有些人当然不包括他，他是林家子，但很多时候是会摈弃在外的。
是林家的有些人吧，苏玥没有问是那些人，这无疑是在林成伤口上撒盐，她已经猜到了，是继室所生的两个儿子吧。
苏玥心中叹了口气。
李总兵真是个拎不清的，放着元配所生的嫡长子不管，却为了次子博前程。
不说嫡庶，长幼有别，李总兵总知道吧。
“我父亲就是这样，他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来票大的。”林成已经不削木头了，他笑了笑，憔悴的脸上有几分黯然。
皇上御驾亲征，这在平常人眼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即便是将官，也没几个人敢动这个念头吧。
祸福相依，这也太冒险了。
苏玥默然。
她没见过李总兵，不知道李总兵这个人，这根本就是在堵啊，李总兵难不成是个赌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