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变
君落身形周围乍然妖力暴增，她气势汹汹打算上前推门……不！应该是推平这间屋子，只是她抬起的手掌还没来得及落下去，就听停重缓缓道：
“这是我与夙芁的契约，还望配合。”
他抿着嘴，眸子黑漆漆的，看上去很认真。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君落只觉得他护着夙芁，而且夙芁是个心里有别人还要跟着停重胡搅蛮缠的坏女人。
她不听，抬掌欲结印。
停重无奈，正欲拔剑，这时候房门突然打开，里面的夙芁扭着头对屋内的李清守大声解释道：“停重道君修无情剑道，以战证道，我夙芁！生于魔域，逃窜人间，只对一个人动过情……”
君落飞快抬手，停重不再迟疑当即拔剑凝出剑意，刹那间便逼近君落后心，只差一分便能刺开皮肉，把她斩落剑下。然而比他剑更快的是君落的手——
她迅速一气呵成的把夙芁推进去关上门，摸着鼻子回头讪笑道：“哎呀……真的是，这是能跟我说的吗，多不害羞。”
她这一回头，就眼尖瞧见停重指间还残余着的点点星光，立马明白了他的用途，跳着脚怒气冲冲指他掌间：“你想打我！”
停重罕见地，眼里泛起一丝波澜，然后语气有些生硬：“没有。”
君落被夙芁那番言论冲的脑子昏昏，心下窃喜他们并没有奇异的虐恋情节，笑嘻嘻地没与他多作计较，脑海中不断浮现方才夙芁的话语，片刻后才察觉不对，笑意僵在脸上——
什么？他是修什么来着……修无情道？
君落捂着嘴惊讶的看着停重，心都快碎成渣了。
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停重好半天，才踉踉跄跄靠着门滑着蹲下去，如遭雷击。
君落心如死灰，她都已经盘算好用什么颜色的袋子把停重敲晕了装回家，现在夙芁告诉她，停重压根就是个无情无欲，不问红尘的人。
长这么好看，又很厉害，居然！修无情道！！！！
君落只觉得这人世间黑灰一片，再无留恋。
比她当年晋升被雷劈的差点变成一片灰还难受……
君落心理建设了半天，终于是打起一点精神，安慰着自己好看的人处处都是，不必因为一个修无情道的男人伤心，现下这个人是带不走了，但是她好歹得给夙芁来几掌，怎么着也不能亏。
她活动着手腕，目光灼灼询问停重：“那她出来我是不是可以报一报仇！”
停重竟也真的思考了片刻，然后道：“理论上契约至此就能结束，你们都恩怨与我无关……”
君落满意地点头，这意思就是可以跟夙芁打一架了。
“但是，”停重话锋一转，一双凤目里流光莹莹，他慢条斯理凉凉补刀道，“你不可伤她性命。”
君落磨牙，露出一个自认为很狠戾的笑：“她把我家小妖丢在厨房当烧火棍，此仇……”
啊不对，夙芁既然冲着李清守而来，那么她为何多此一举，把中途生变的小柳妖给禁锢于后厨，以夙芁的身份与实力，断不可能以小柳妖作门面掩饰。
况且她与停重交易，停重何许人也，夙芁更是没必要无辜生变，对着一只道行微末的妖怪下手。
那那道魔物的气息，究竟是谁？
停重看着做出奇怪表情的君落，心下无言正欲收回视线扭头，却见君落忽然小脸一皱，秀眉蹙起，一双波光潋滟的杏眸里闪过一丝惊惧，然后落至他身侧，惊呼一声。
君落想起什么，飞身扑向停重，心急之下结结实实撞到结界上，疼的眼睛都闭上了片刻……但她手中动作毫不滞留，忍着痛利落出手——
她抬掌聚气，庞大而纯粹的妖力化掌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停重左边面颊。
停重露出一丝疑惑的沈青，电光火石间心领神会，顺着君落的动作侧头一避，手中召长剑凝聚，旋身的刹那间带上了足以惊天动地般的滔天剑意，朝原先他站住的身侧方向挥出去。
黑紫色的两团迷雾摇摇晃晃，而后因承受不住君落的妖力和停重凛冽的剑气，骤然炸开，只这呼吸之间，君落敏锐地感觉到停重的身后传来一丝诡秘的气息。
危险又诡异……
怎么还有偷袭的魔！
那气息距离停重极近，此刻骤然发难，必是做好了一击即中的准备。
是以那道散发着不详与庞大魔力的气息摧枯拉朽一般直直撞向停重，君落来不及有其他动作，于是做不得他想，往前一扑，直直撞上那团致命的魔气，此刻掌间印结终于大成，朝偷袭的魔物轰去。
印结轰碎偷袭的魔物，她在坠入黑暗之前最后一眼是那只魔物狰狞扭曲的鬼面，上面带着诡异而兴奋的笑容。
停重回眸看见的便是绯红艳丽的裙角翩跹，宛如一只飘然坠落的蝴蝶一般，君落直直栽倒下去，乌黑的发丝和头上琉璃珠子串成的步摇因魔气波动而扬起，拂过他身旁结界的屏障。
停重伸手接住她，长剑溃散消失，他心念一动，磅礴凶悍的剑意鸣动一声，霎时荡平周遭数里。
所过之处，房舍倒塌震裂，空气都波动几分。
此番变故，幸好他提前设立结界，将此处化作幻影，因此并无人员伤亡。
除了君落……
停重皱着眉俯身将她抱起，推门把她放置在床榻之上。
夙芁先前怕人偷听暗设结界，是以她们并未听见外头动静，此刻看着重伤昏迷的君落倒吸一口凉气，再一看伤口处魔气萦绕，震惊道：“她……此处还有别的魔族？”
君落此刻胸口处魔气富蕴，左肩处几乎被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整个人已然陷入昏迷，时常挂着笑意的面孔此刻灰败苍白，不点而红的朱唇血色尽失。
她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唇边蜿蜒的血迹在白皙凝润的肌肤上，显得妖媚不已。
停重“嗯”了一声，伸手向她的灵府之内灌输灵力。
君落虽为大妖，却自始至终以灵气灌养，因此她妖力纯粹强大，所以停重之前说她可有大成。
而现下，停重灌输了大半灵力，却如泥牛入海，堪堪只止住血势，好让她先止住血。
寻常伤势断不可能如此反常。
他收势，剑眉难得的紧皱不放，目光落在夙芁身上，语气比往常更冷上三分，还蕴含了几分威压开口道：“她中的是何咒？”
夙芁上前用神识一探君落的心脉，艰难地咽咽口水。
夙芁只觉喉头微腥，被停重施下的威压钳制的很难受，当即坦白道：“这是魔域禁断的诅咒之术，此咒少见，我只侥幸读过残籍……”
“只是，这禁断术被魔君夙聆珏毁去解法，我只见过记载发作与症结。”
夙芁捂住胸口，却还是上前一步挡在李清守身前，表情虽然没变，额上因疼痛产生的冷汗却细细密密渗了出来，由此可见她也并不轻松：“道君息怒，虽然我并不知道解法，但既是魔族之法……想必然诺令可解。”
停重神色不明，负手而立，垂眸盯着呼吸微弱的君落，沉默了片刻。
夙芁与李清守看不破他的神情，只能感觉到很这位言语不多气质冷冽的道君周身气压很低。
虽然本来就很低就是了……
“发作与症结，缓解之法可否一说。”停重抬眸，话语间收敛了自己外放的威压，然后目光平静地落在夙芁身后的李清守身上。
“李清守灵根不俗，师尊长老本就有意收他入昆仑修习。”
夙芁不可置信地看着停重，完全没料到停重会这样说。
但她真的很心动这个提议。
不仅可以让他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他若是能够筑基结丹，日后得证大道，他们便能相守许久……
虽然方才夙芁与他解释过，夏恪越命火虚弱导致身负顽疾，永难人寿，她回魔域偷得法器帮他补命灯，直至修补完成，才让他转世，又用秘法保他不遭洗魂而变成另外一个人。
简而言之，李清守便是夏恪越。
夙芁转头对李清守一笑：“你想修炼吗？虽然停重道君如此说，便是你能拜入昆仑踏上修仙飞升的路途，但我觉得得依你心意而选，你怎么想？”
夏恪越以前按她的喜好来，那她也要按夏恪越的喜好来。
李清守与她相视一笑，道：“既然我如今有康健身体，能有机缘修习，我自然想站在你身边……”
夙芁只觉千言万语都表述不出来她此刻内心的撼动，她历经人间风霜，辗转魔域荒城，就只是为了能再见他一面。
昔日她因为懦弱而错过了一次真心待她，会为她裁布、煮糖水、安抚她梦境的那个少年郎，她终于决定聊表心意的时候却太晚了，只留得一纸荒唐的遗憾，烧的她心肝俱疲。
她为他耗费神魂寿数结命灯的时候，没想过找回夏恪越要去干什么，更没想过夏恪越也在等她。
那句“寻你未果，不是不念”在多年后，真真切切地传达到了夙芁的手里。
若是此刻眼前人的笑意有温度。
那一定比她这些年间尝过的各式糖水都温热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