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真香定律
八月十五，中秋。
琅怀小筑内，罗炎和萧容恒都在院子外。
萧容恒正在修剪打理花草，而罗炎则追着小团子打闹。
罗炎：“让我摸摸嘛！”
小团子揪着人的头发：“不给不给！”
“就摸一下？”
“半下都不给！”
吱哑——
门被打开，里面的人款款走出来。
小团子见状已是迫不及待飞过去，窝在那人的肩上，甚至还“略略略”地对着罗炎作出个鬼脸。
楚月行站门口，这本该清冷的小筑装满欢声笑语，竟也渐渐温馨几许。
他淡淡笑着，捧起肩上的小团子，揉揉那毛茸茸的脑袋，才走近罗炎：“照顾好它。”
罗炎：“好嘞，师父。”
小团子：“……”
说完，楚月行才不紧不慢转身走向萧容恒，牵上那局促不安的人的手。
“走吧，出发。”
“师尊，此举不妥，百仙皆在。”萧容恒话毕便想抽回手，可无奈却被扣得更紧。
“我知你在别扭什么，你可想过我为何要带你去这宴会？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世俗抛弃我们，那我也不介意与其为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可是……”
萧容恒眸光黯然。
可是他在意，他不希望他那冰清玉洁半辈子的师尊要为他背负莫须有的骂名。
师门中的那些弟子说得对，他一个无名小子倒是无人问津无人在意，可是盛名在外的无极真人就不可同论，世人想起这对师徒恋只会指责他的师尊而非他。
中秋宴会，百仙齐聚蓬莱。
这一路上，师尊牵着他的手，从未放开。
蓬莱阁内，布置奢华，张灯结彩。
群仙聚首，言笑晏晏。
直至他们走进。
欢谈笑声戛然而止，时间仿佛静止，众人目光皆凝在他们那十指紧扣的手，本该欢愉的氛围也莫名微妙起来，众人的情绪瑜伽复杂起来。
不知是谁轻咳出声，那蓬莱阁老阁主才堆起笑迎上来。
“无极尊上，快快上坐。”
从蓬莱阁正殿门口到高台上座这段距离并不遥远，可萧容恒却步履艰难。
修仙者五识敏锐，场内那些窃窃私语自然字字不落传入耳中。
字字不落，字字诛心。
“无极真人此番做派，实乃败坏风气之举。”
“怎可如此有损德行，伦理何在？”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孽缘呀孽缘！”
“怎能沉迷男色，还是自己的徒，这百年修行都修去哪了？真是妄为仙尊。”
萧容恒脚步猛地僵滞，趁人不备倏然抽回手。
那高台，他不能陪师尊同坐，这一坐是要坐实师尊的“罪名”。
“师尊，我看到熟人，过去叙旧。”
说罢，也不等人回答，便匆匆淹入全是小辈的人群中。
“嘿，萧大哥，好巧。”
肩膀猛地被人拍拍，萧容恒回头，那人竟然是灵音。
只是他还未开口，便是又走来位女子。
“哟，这不是被抛弃的废物么？转眼抱上自家师父的大腿，本小姐还以为你多厉害，不过是个牺牲色相的下作货色，罔顾尊卑伦理，觊觎尊上，你当真是玷污我们仙门的声誉。”
“林月甯？”灵音也是看不惯这人的飞扬跋扈，便是率先开口，“爱情本就没有边界，是你迂腐。”
“药王谷小圣女？”林月甯眯眯眼，她向来是不喜那些天分比她好的人，心下便是嫉妒而不屑道，“这里可是蓬莱，不是你们药王谷——”
“药王谷如何？”
蓦地，空气中又传来道冷冽的女声。
红衣女子走来，凝视着指尖的酒杯，漫不经心开口，那淡漠的语气却藏着几丝蚀骨的寒意，“莫不成小小蓬莱竟也卧虎藏龙？本座倒是想领教一二。”
此话传来，林月甯便见来人竟是传闻中性情乖张的梦兰仙子，梦兰仙子的怒气自然不是他们蓬莱能抵挡的。
且又迫于那莫名袭来的威压，当下也就不敢再造次，便是识相道：“仙子有礼，晚辈失言，这便退下。”
灵音目送林月甯退下，才回头看着梦兰仙子，笑笑拿手肘撞撞人的臂膀。
“有大佬撑腰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梦兰仙子低头看着那手肘，微楞。
抬眼时，但见这人正拿起酒杯，便是抢过那将要送到唇边的酒杯：“小姑娘不要喝酒。”
“什么小姑娘，本姑娘芳龄二九，早就可以婚配。”
“哦。”
“咦，萧大哥呢？”灵音仰着头说完，才发现身旁的萧容恒不见了，“我去看看萧大哥。”
转身踏出热闹的殿宇，在零落萧条的后山树下，果然看到个孑然的身影，她匆忙跑去。
“萧大哥你怎么了？”
萧容恒哪曾想灵音会追过来，又在灵音的几番逼问下，他还是情不自禁吐露心声。
两人交流过后，灵音叹叹气，转而才笑着安慰人：“原来，我还以为有何难的，好说好说，要知道人类的本质是真香，交给我吧！到时候必定让你和无极尊上和和美美喜结连理。”
“谢谢，慢着，你方才说什么？真香？真香定律？”
“靠！萧大哥你该不会也……”
灵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你们两个小鬼，在嘀咕什么？”
她回头，梦兰仙子正与无极真人结伴而来。
“没事，走了走了。”
说罢便是拉着梦兰仙子急忙离开。
这连月来，楚月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门派内的弟子几乎人手一本话本，尤其还是那些弟子看他的目光，嗯……似乎多少带着点诡异的暧昧。
这日，他难得听从掌门师兄的出门逛逛，外面的人也是几乎都捧着书册。所以，最近刮的什么风，怎么都喜欢看话本，“文艺”复兴？
热闹的集市内，迎面走来的人正津津有味捧着书册在读，差点撞上他，手中的话本也因这意外而掉落。
楚月行低头看去，那掉落地面的话本封面赫然是《美人师尊今天受了吗》（注1）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
清冷隐忍师尊攻vs自1为是小徒弟。
居然有这么现代化的词汇？
他怔怔捡起地上的话本递给那人：“兄台，你这是何物？”
那人顿时兴致盎然道：“此书名为小说，近来有位神秘人大量推出此种读物，大家都在读，我与你讲，我手中的这本是真的合我口味。”
“这个师父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涌动，可又自我苛责对徒弟有非分之想，这篇话本表现出来的那种克制又沉沦的快感真的很让人欲罢不能，原来师徒恋竟然如此美妙。”
楚月行：“……”
“我现在已经读到这师父在极致的克制后被徒弟撩拨得接近爆发的点，嘿嘿……总之师徒年上实乃妙不可言呐。”
“这位公子，入股不亏哟！”
楚月行：“……”
或许，你眼前的就是最大的股？
不过这玩意到底是谁的功劳？
想到此书也就他和男主两个穿书者，他立马回头看男主。
萧容恒立马摆手：“师尊，不是我写的。”
“那八成是系统，一天天都在传播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倒要看看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敢问这位兄台，此书何处有售？”
“这种名为小说的书物，四周的客栈皆有售卖。”
客栈……
楚月行淡淡念着，便是就近找了家客栈。
客栈门口，正竖着个……自动贩卖机？
没错，那简直就是仿照现代自动售卖机做出来的木质版本。
木柜顶端还刻着几个字：晋江小说自动售卖机。
他凑近几步，透明橱窗那正摆着好些书。
随意扫过去——
《强取豪夺无情道师尊那些年》、《清冷师尊怀了我的崽》、《魔尊徒弟总想欺师灭祖》、《病娇徒弟1心要犯上》……
楚月行：“……”
这一水的师尊受，果然很晋江。
客栈内也是热闹非凡，似在讨论这些书籍。
楚月行好奇走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
“你们听说了吗？近日有位神秘人，在各地客栈都设立个晋江小说自动贩卖机，神奇得很，只要投进银子，你看中的书册就会掉下来。”
“这书册，称之为小说。”
“可惜，这小说每每到高潮之处便全是口口口口，实在扫兴。”
“兄台近日都在看什么小说，可有推荐？”
“我这一水的师徒文皆是徒弟黑化囚禁师尊，初始看的时倒是津津有味，可看多了，终归有点腻……想换换口味。”
“诶嘿，你别说，还真有一本，据说是以天衍派无极真人与他的小徒弟为蓝本改写的小说。
叫什么来着，哦，《穿成美人师尊攻了起点男主》。”
“这本师尊是个攻。”
“师尊攻，码住了，无极真人yyds！”
“而且还是美人师尊攻，嘿嘿，斯哈斯哈，咱就是说一整个爱住了！”
咳咳——
吃瓜群众·楚月行猛地呛到，好家伙，这波属实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师尊，没事吧？”
他摆摆手：“……”
这个小团子系统，天天都在传播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边的谈论声依旧不绝于耳。
“无极真人yyds，无极真人赶紧支棱起来，他的道侣大典我随一百分子钱。”
“才一百，行不行呀你，我随一千。”
“我一万！！！”
“我十万。”
楚月行：“……”
他无语盯着面前站起来的男主。
“我的好徒弟，敢问你特喵瞎凑什么热闹？”
那边的人笑笑看来，便是继续讨论。
“实不相瞒，我早就嗑无极真人和他的小徒弟这对cp了，没想到，嘿嘿，成真了！！！我每每看那小说，都乐得在床上打滚。”
“就是太可惜，车车太少。”
“对对对，没什么车，我永远的痛！可恨呐！”
“一人血书求作者多发车。”
“听说作者是个小姑娘，住在那药王谷什么的，你去找她呗。”
药王谷？
楚月行惊诧几分，这人该不会是灵音吧？
门外突然冲进来个年轻的姑娘，直奔他们这桌，拿起个倒扣的杯子自顾自倒茶：“hi，我来了。”
“灵音？那些书是你写的？那你……”
灵音顺顺气后才笑道：“对，都是老乡，萧大哥告诉我的，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
霎时间又想起什么似的，慌忙蹲下，“等会儿再说，那臭婆娘要追来了，记得说没看见我。”
话音刚落，门外便刮来阵风：“灵音，可在？”
楚月行心下暧昧笑笑，原来……
却装得正经：“没，从未见过。”
顿时又从怀中翻出块绢布，朝着自家徒弟眨眨眼：“哎呀，徒弟呀徒弟，怎么吃得满嘴都是，来，师父给你擦擦。”
萧容恒：“……”
只是很快也领悟，便是提起桌上的茶杯，举到师尊唇边：“师尊，你这说得也嘴干了吧，弟子伺候你喝茶，小心茶烫。”
“嗯，真甜。”
梦兰仙子无语掀眼：“腻歪。”
便是甩袖离开。
躲在桌下的灵音见那人总算离开才站起来。
悄悄舒出口气，才拍拍心口：“我就说嘛，人类的本质是真香！怎么样，萧大哥，我这招如何？”
“成效很好，谢谢。”
“客气什么，都是朋友嘛！”
听到这些对话，又联系上之前的事情。
楚月行已猜出个大概。
感情是这两人搞的鬼，不过他倒是意外，怎么这书这么多穿书者。
几人聊上几句后，之前热切聊天的其中一位男子突然向他们走来。
“灵音姑娘，我这表现如何？我早已打入敌人内部，渗透彻底，现在他们真香得不行。”
“不错不错！”灵音举起拇指，又眼神示意向萧容恒，“萧大哥给报酬。”
那人接过十两银子，心满意足离开。
楚月行惊愕万分目睹着。
感情这人还是个托？怪不得这么热情。
灵音正背着门口坐，却见萧容恒一直在朝他眨眼睛，她皱皱眉发问：“萧大哥眼睛进沙子了？楚大哥你快给他吹吹吧。”
“而且，楚大哥，你可快支棱起来吧。”
楚月行抿着茶，瞥向那早已折返的人，正靠在门上懒懒扫过来，好心提醒道：“或许你先自己支棱下吧。”
灵音不明所以，却还是兴致勃勃。
“搞快点嘛，我还要随份子钱呢。”
“你有银子？”
“当然，我啊——”
“臭婆娘，放开本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