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二更）
秋末，寒潮来临之际，姜莱总算开启了她别样的人生体验。
平时只用来刷热搜看新闻的微博有了新的存在价值，中二的昵称改成了现实的名字，前缀是节目名。
林淼的特意相送都没送到中戏的门口，她拍了拍姜莱的肩膀，“都这样，他们要拍个你们各自进校园的画面。”
当着摄制组的面，深谙这些节目套路的林淼把话说的很委婉。
——他们的真人秀剧本就此缓缓拉开帷幕。
中央戏剧学院。
校名行云流水狂狷不羁地印在白底的牌匾上，恢宏气派的校门就在跟前。
姜莱打小就不是读书的料，每次去学校就跟要她命似的，在家撒泼打滚，不是头痛就是肚子痛，各种拖。从他们家武馆出去的文科状元理科状元和考上985和211的人比比皆是，而她除了耍刀耍枪拳脚功夫还行，除了体育成绩能拿个优秀，课堂里咬文嚼字盘逻辑盘算术的东西她都垫底。
垫底老师们看她的眼神就很难友善，即便友善了他们每回说她也只剩声声叹息。
她也不是说只有和儿时偶像看齐这一个梦想，她这打星的梦想在老师街坊邻居眼里就是虚妄飘渺不切实际的痴人说梦，他们常常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诶呦，这不都是小孩子说说的嘛。”
也不算打击就是实事求是地跟她讲道理，“明星哪里那么好当的？没点钱你能当明星啊。”
小朋友天真无邪，挨在她怀里，“姜莱姐姐漂亮啊。”
清醒无比的大人们闻言哼笑：“漂亮有什么用？能当明星的有哪个不漂亮？而且啊，我听他们说，娱乐圈乱的很嘞。”
那时候心里只有电影里的侠女的姜莱哪里听得见这些话，她绷着小脸格外严肃地纠正他们，“我是要做演员不是要当明星。”
阿婆斜她两眼，呜呼哀哉，“有啷个区别嘛。”
他们总问她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她发自肺腑地回答了他们。
得到的又是此即彼伏的唏嘘。
所以后来确实因为她糟糕的成绩对她未来很是担忧的班主任再假客气地问她诸如此类的问题时，她就如他们所愿，选择了别的对他们来说是不务空名的回答。
那时的她还处在可以为信仰抛头颅洒热血的中二期，她有颗想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的心，所以她挺直腰杆看着办公室窗外飘摇在操场的五星红旗说，“想读军校吧。”
军校，学生们除了要有格外优越的身体素质外，对文化科成绩也是有要求的。
姜莱至今记得当时她班主任的表情，他对她尽量和蔼的面容倏地僵住，翘起的唇角也有了要耷拉下来的趋势。
“啊，那你上课不能老打瞌睡啊。”
明明班主任他也没有原地将她足履平地的梦想掐死在摇篮里。
但姜莱总觉得他那时的叹息他那时脸颊抖动的肉他皱起的眉梢都在劝她——
“要不然还是谈谈你想当演员的事儿吧。”
“我走了昂。”飘远的思绪从古老的回忆里穿梭回来，姜莱朝林淼挥了挥手，跟着摄制组的人下了保姆车。
保姆车是老板符笙给她撑场面的，它的酷炫只短暂地停留在从北景园到中戏的这段路里。
节目组和旁听生们约定好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她早到了二十分钟。
既到了那便直接进入主题，跟着姜莱的编导让她直接推着行李箱走进学校即可。
姜莱遵循规则，依言照做。
在横店跑群演当主角的替身时，导演基本不会教他们镜头感这种东西。
如何跟着机位走如何对着摄影机露出怎么样的表情等等姜莱都是从《刀剑江湖》的剧组里学到的。
跑其他剧组她的偷偷学就只能学到点皮毛，《刀剑江湖》里，和符笙姐认识熟识以后，前辈的认真科普，让她真的掌握到了很多。
《旁听生》跟拍她的摄影机对向她时，她想着符笙教给她的要点，朝镜头自然地颔首浅笑了下。
跟着一路设置的指示牌往里走，踏进校门，离校门三十米左右的地方挂着迎新生的横幅。
横幅底下，站着两个人，两个人撑着伞有说有笑的。
得亏林淼给她系统地培训过，给她梳理过带她的导师们。
在那等他们的是助教刘佳和葛蕙。
她们俩在导师阵营里偏年轻些，所以资质算是稍微比较浅的。
剩下的还没出现的就是班主任陈妄深、形体老师叶苏芮、台词老师郭嘉欣还有表演课老师黄子祥。
冷风瑟瑟，姜莱裹紧外套，待快走到横幅底下时，她谦逊地弯腰问好：“老师们好。”
岁月到底是磨平了她的棱角，小时候有多讨厌学校，现在看着那些洋溢着青春的面庞朝气蓬勃的身影，她反而怀念起过去她觉得最煎熬的时光来。
刘佳跟葛蕙友好地朝她露出笑。
“姜莱是吧。”就像姜莱特意去了解他们一样，拿到她简历的他们也记住了她，“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你第一个到的欸。”
这话都不用说，环顾过周围的姜莱也看出来了，她垂眸，有点不好意思地红起了脸。
岁月哪只偷走了她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岁月偷走的还有她无所畏惧的社交能力。
在横店四处碰壁的日子太多了，多到她现在回想起来数都数不清。
有的挫折会让人越挫越勇，而用的挫折则在无声无息地压垮你曾经的优点。
如今的姜莱可太明白自己的不足了，她慢慢丧失了和他人特别是不熟的人侃侃而谈的兴趣。
此时此刻她甚至特别后悔，后悔提前出门，众目睽睽下，她连逃避现实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她也不是说完全社恐，好在在来此之前，她都认识了各位老师且欣赏过各位老师们的代表作了。
从眼前两位老师的代表作谈起，在等待其他旁听生到来前，也不至于说让话掉地上了。
八点五十到九点，旁听生们陆陆续续到来。
他们有的也是自个儿拖着行李箱就进来了，有的就背着个包还骑着共享单车，还有的伴随着豪车的引擎声端着公子哥儿的架势。
人到齐，简单的热情寒暄过后，助教带着姜莱他们先去了宿舍放行李。
宿舍楼就是学校的宿舍楼，还是老宿舍楼，藤蔓攀附在整片墙面上，这儿甚至连上床下桌的待遇都没有，有的就只是略显拥挤的六人间，和无论是谁翻身床都会连着咯吱响的上下铺。
生活条件艰苦朴素到仿佛时间回到了零几年。
姜莱不争不抢跟在最后，默默观察着他们的居住环境。
节目不收手机，不过为了防止影响拍摄，他们得把难以戒掉的快乐源泉调成静音。
[这是你参加的综艺？]
靳晏北突然发来微信消息，他附带了一张别人朋友圈的截图。
姜莱垂眸躲开摄像机回了靳晏北“嗯”，同时，她对那张朋友圈截图有点好奇。
[？]
[谁啊？]
得到肯定回复的靳晏北叹起气来，他戳了戳意气风发非要跟他爸妈对着干的秦颂的头像，再看到姜莱跳出来的别的问题后，折返回来敲了个言简意赅的“表弟”。
[他叫秦颂。]
在这儿还能遇到靳晏北的亲戚姜莱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别说姜莱吃惊了，就连靳晏北他这个表哥也都是在几分钟前刚得知此事。
迎新生横幅下，他们旁听生们在初次见面的握手时已经交换过彼此的姓名了。
秦颂最后才到，他还特立独行地自驾豪车，他狂炫拽酷地到来时，她身旁的两位女孩还低呼了句“好帅”，姜莱很难对他印象不深。
况且，他最高，他们十个人集体里姜莱一眼就能看到他。
譬如此时此刻，他看着简陋的住宿条件，丝毫不遮掩他的嫌弃。
当然嫌弃的不止是秦颂，秦颂似乎还受残存的教养克制着，所以他就只是抿紧唇绷着下颌黑着脸沉默着。
“我们就住这儿啊？”叫钟晴的女孩蹙着眉不甘心地发起牢骚。
“连空调都没有欸。”比起其他两位女生的窃窃私语，她的阴阳怪气就差举个喇叭了，“我不是参加变形计来了吧？”
应该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声音，葛蕙也不恼，她眉眼弯弯：“这才哪到哪，有的剧组拍摄条件更艰苦，你们现在提前感受下也挺好的。”
“别抱怨了，都试着去接受啊，当然，不接受也改变不了你们所看到的现状”刘佳老师挑挑眉，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两位老师话音刚落，旁听生们就立即心如刀绞，哀鸿遍野。
“别嚎了别嚎了啊。”置身事外难免说的轻松。
虽然有诸多不满，但在后来老师们凌厉的眼神的攻势下，这场对男女生宿舍的参观还算进行地比较顺利。
姜莱去看了眼卫生间，站在洗漱台前打开水龙头看看水流水质情况。
从厕所出来时，她和秦颂的视线撞上了，秦颂收起手机，眯着眼眸认真仔细地打量起她。
混世魔王得到他冷漠表哥隔着网线顺过来的“托孤”，克制住惊讶，就他以此威胁并从他表哥那成功薅来表哥的爱车的面儿上，他怎么着也得圆满完成任务。
“欸。”总爱走在前面当大哥的秦颂忽然放慢脚步等到姜莱和他并肩同行。
他摇摆起胳膊肘撞了撞她，“你认识我哥啊？”
姜莱低低地“嗯”了声，她低眸看眼时间，手机屏幕亮起时，跳出三四条微博推送。
基本都是无关紧要的娱乐新闻，就中间那条，赫然显示着——
邬阳市女孩失踪案的相关调查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