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明艳和煦的阳光底下，钢筋水泥铸造的城市像是沉睡的雄狮，然而在这看似平静温驯的外壳下，鳞次栉比的高楼，络绎不绝的车流，觥筹交错的繁荣皆悄无声息地放纵着人们的野心和欲望。
受流量和资本共同裹挟着的娱乐圈，所谓的出圈都有着它如流水生产线般的固有模板。
桀骜不驯，不服管教；暗恋和表白；对老师分配角色的争议；从看彼此不顺眼到歇斯底里的吵架再到友情的建立等。
姜莱垂眸看着制定好的游戏规则，权衡利弊后，她从沉思中恍然回神。
来此之前，难得空闲下来的符笙找她推心置腹地谈了两小时的话。
“你对你未来的职业规划是怎么样的？”符笙单刀直入问的干脆直接。
她被问的愣了两秒，随即挺直腰杆回答地格外认真，“就脚踏实地做演员。”
她甚至用了成语。
她其实有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符笙的这个问题，她最初选择横漂，是觉得和以前相比，现在国内武侠电影的市场不堪入目，她喜欢装腔作势比比划划地将江湖里的快意恩仇从虚构中演绎出来，她想看到所有的打戏再回到那拳拳到肉没有特效的时代，但现实总和她的期盼背道而驰，后来，在师兄弟妹们开玩笑的怂恿下，她还真就不知死活地仗着她的武术功底来横店企图把主动权掌握到自己手里了。
见识过各种题材的影视剧的辉煌，等真正踏进这个行业，又怎么能甘心就这样置身事外地看着它更加落败。
但纵使她有满腔热忱，遇不到伯乐那也只能是原地打转。
所以脚踏实地好似并没有用。
姜莱叹气，感慨前路且险且难。
那时的她默默接受着符笙对她的审视，她回望过去，看到对方眼里闪烁着她看不透的光。
她沉默了几秒，修改措辞，“能做个演好戏的演员。”
符笙没有立即接她的话，她的雄心壮志掉地后，气氛有点微妙。
当时的姜莱甚至不自觉地忐忑了起来，她眼眸里倒映出的带着希冀的微光渐渐泯灭，她垂眸，指尖捏紧衣摆。
时间悄悄在流逝，她走马观花似的预想了她大言不惭后的所有结果。
直到符笙周身凛冽严肃的气场收起，她托腮笑盈盈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那瞬间，姜莱读懂了符笙眼里的意思。
因为不谋而合的初心，所以将她们变成了志同道合的伙伴。
和侃侃而谈的符笙相比，姜莱自知自己会稍微内向和寡言些。
不过前辈传道授业解惑后辈，后辈认真听着就是了。
知道姜莱并非急于求成攀附名利后，符笙暗暗庆幸自个儿慧眼识珠，同时，她向姜莱解释了为何带她的经纪人迟迟没有确定下来。
想跟着她们理念走的经纪人并不好找，快餐时代，什么都是快的。
尝到爆红爆利盛行的甜头时，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和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就只适合让给备战高考的莘莘学子身上。
但借流量的势和想脚踏实地并不冲突，符笙提前跟姜莱说了现在很多综艺里的套路，她预判了节目组的预判，但同时她也把最后的选择权交到了姜莱手里。
姜莱掌握了决定权，操碎了心的符笙还是忍不住唠叨几句。
“站在我的角度，我还是不希望你以炒作起家。”
“毕竟它不是毫无痕迹，嗯，它会伴随你往后的所有时光。”
谈办桌前，节目组那边还在循循善诱。
毕竟当红小花工作室签约的第一个新人演员的噱头可比其他几位旁听生有份量多了。
他们给姜莱分析利大于弊的声音嗡嗡嗡地环绕在她耳畔。
姜莱抿抿唇，最终，还是婉拒了他们的利诱。
目光短浅选择当绿叶“背景板”的姜莱让口干舌燥的节目组怀疑起了符笙签约艺人的眼光。
他们皱眉，再看满脸倔犟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姜莱时，挑剔嫌弃高人一等的感觉又出来了。
他们看她的眼神，像极了在看白痴。
“……”
姜莱挑眉，半晌，错开视线就当自己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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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参加《旁听生》的综艺了。”
回到和林淼合租的家里，洗完澡放松下来的姜莱仰躺在床上敲消息和武馆的师兄弟妹们分享喜悦。
她对他们格外信任，信任到能将她所有的想法向他们托盘而出的地步。
不过她没怎么透露节目组的东西，她只说她会低调做人高调偷师学艺。
她美化了她的选择，把年龄小点的师侄们唬地一愣一愣的。
师兄弟妹们则沉默了若干秒后，顺着她绘制出的事业蓝图敷衍地呱唧呱唧鼓掌。
他们如此识趣，让她在徘徊犹豫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的心彻底坚定了下来。
“我接下来两天没什么事情了，我去找找看帝都好吃的特产，给你们寄。”
“好耶。”就爱吃吃喝喝的师侄们欢呼雀跃。
有些离开武馆去别处谋生的师兄弟们也不客气地问：“只给武馆寄吗？”
姜莱看了看散是满天星的群成员，如鲠在喉。
但话已经放出去了，她总不好再收回来，她咬咬牙，“争取都有。”
师兄弟妹们笑出了声。
插科打诨的笑闹过后，深谙综艺套路操心她演员路艰难得小师妹私戳她——
“师姐，你这样不争不抢是不行的！换个角度说，那些狗血的三角恋同伴间因矛盾吵架撕逼的抓马情节，不就是沉浸式地让你表现你的演技嘛？”
小师妹聪明地从姜莱低调做人的言论中推断出了被姜莱用职业操守隐瞒住的真相。
“飙演技的节目你做什么绿叶！”
一语惊醒梦中人，姜莱陡然瞪圆了眼睛，在此之前，她确实是没有想到这茬。
“！”
然而事已至此，姜莱就是想后悔也晚了。
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的她痛心疾首，然而再痛也没有办法。
她只能叹息着从群聊里退出话题，然后独自消化着她可能做错的决定。
凌晨。
越想越觉得小师妹的话没毛病的姜莱有点难以和自己和解了。
她找了部老电影，想通过老电影立意的豁达解开她的郁闷。
两小时后，果然，记忆被电影里的情节覆盖。
她暂时没再纠结背不背景板的事儿，夜深人静，才思泉涌，她没忍住，在朋友圈更新了她的观后感。
她就这种风格，熟识她的人都明白。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更何况此时哪有人还醒着的。
姜莱翘起长腿，享受起此刻的孤独和冷清。
“还没睡？”
准备睡觉前，姜莱的深夜读物收到了读者文不对题的评论。
她恍然了几秒，揉揉眼，看到了来者何人。
和靳晏北解除了误会以后，他们俩现在也算是聊的比较多的。
林淼的假期还没有批下来，她跟着符笙跑通告，就算住同个屋檐下，交流的机会也随着她忙碌的工作渐渐少了下来。
明白她的辛苦，姜莱体贴地没有过分叨唠她。
了解以后奋斗的城市的办法有很多，她在各个搜索软件各个论坛里找。
总能找到别人对它的印象和评价。
她和靳晏北的联系就是由此话题慢慢延展开来的。
只是很多时候，先建立起沟通的桥梁的都是他，就像现在这样。
他们从朋友圈的评论里非常自然地过渡到私聊。
“这不是你平时休息的生物钟。”语音里，靳晏北的嗓音低沉慵懒。
姜莱举着手机放到耳畔听了两遍，有点怔忡。
她没想到，他都这么了解她了。
“有心事？”
第二条消息自动播放，将她从恍惚中拉扯出来，姜莱垂眸，手机挪回到眼前。
她翻看起前面的聊天记录，其实她没说过她习惯的作息时间，只是偶尔几次，她都在晚间的十点到十一点间中断了和他的对话。
然后估计就是他自己琢磨出来了。
这种感觉有点微妙，姜莱抬手摩挲起侧脸。
沉默些许，她晃晃脑袋，没再深究，当然，她也不想问。
唏嘘过后，她索性顺着他的话吐露出她今晚辗转难眠的原因，末了，礼尚往来地，“你怎么也没睡？”
“看球赛。”靳晏北很快回答了她后面附带的疑惑。
比赛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他的血液跟着裁判的吹哨声沸腾。
可眼睛和手却投向了手机。
姜莱诉说她迷惘的措辞带了点假设性，类似说我有个朋友怎么怎么样。
无中生友的如果遇到以下的情况，靳晏北扶额，看破不说破。
半晌。
他思索过后，另辟蹊径地开解她：“不能实战你就观摩，你可以先看看他们怎么把握住机会的，看过以后记得复盘就行了。”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姜莱心里咯噔一声，顿时醍醐灌顶。
“！”她激动地回了个感叹号。
接下来都不用靳晏北多说，她都明白。
和她在横店看其他老戏骨飙戏那般，看过以后回头复盘。
并想想要是自己来，自己会如何演如何处理情绪的转变。
靳晏北带着她从死胡同里走出来了，这场深夜对话聊的很愉快。
想起白天的时候跟师兄弟们许诺的帝都特产，又想到靳晏北恰好是帝都本地的人。
择日不如撞日，她一并将她的“烦恼”抛了出来。
那天接机后就成了姜莱网友的靳晏北抿抿唇，眼眸微眯。
少顷，他扯了扯嘴角，抑扬顿挫假装随意，“这样啊，那你明天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