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林淼屏息凝神，悄悄竖起耳朵，兴致盎然地留意起前排的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不曾想，抬眸间，她急吼吼想要吃瓜的表情落在后视镜内，她怔了怔，随即就对上了靳晏北温和渐收后凉飕飕的眼神。
感觉像是遭遇了凛冽的寒潮猛然间的过境，林淼打起哆嗦，赶紧低头，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然后，降低存在感假装默默欣赏起车窗外熟悉的风景建筑来。
直到记录在手机里的日程信息跳出来，她刚松懈下来的神经陡然紧绷。
“靳先生，麻烦先送我和符笙姐到维创媒体楼。”本来安排好的保姆车因为靳先生的接机而临时取消，她为此都差点忘了，符笙先前还接了电影频道的采访工作。
“姜莱，我把我家地址发你啊。”林淼低眉如梦初醒着急忙慌地打字，几秒后，摸出钥匙递到副驾驶座前，“我和符笙姐还有的忙，你先回去整理，对了，有时间的话，你简历先做份出来。”
她打听到，综艺《旁听生》计划的是下月初开拍，旁听生们的招募则是过几天就要开始了。
维创媒体楼离这边挺近的，靳晏北自然是先送她们。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姜莱讶然了数秒，数秒后，她颔首接过叮铃当啷响的钥匙。
“北景园四栋二单元五楼左侧门。”林淼探过身来揉了揉姜莱消瘦的肩。
姜莱睨她两眼，“好。”
林淼伸伸懒腰，联系工作结束后来接人的司机后，感慨自己的马不停蹄，“我符笙姐实红啊。”
话落，就被假寐的符笙拍了两掌，符笙乐得跟林淼闹，顺着她的话开起玩笑，“低调点。”
车厢里不再只有姜莱和靳晏北的寒暄客气，略有点凝固的气氛渐渐松弛下来。
姜莱垂眸，看着手里哆啦a梦的钥匙扣，用别人总结出来的清官难断家务事的经验逼着自己从该不该劝老板及时止损和该不该提醒靳晏北家被偷了的困难的选择题里出来。
维创媒体楼离林淼租住的地方大概还有四十分钟的车程。
帝都物价高房价也高，林淼综合考虑过自身的经济条件，房子找的稍微远了些。
此时还没到下班高峰期，导航播报的路段畅通无阻。
姜莱初来乍到稍稍有点拘谨也有点兴奋，拘谨是因为身旁的人是领导的男朋友，兴奋的是对未来打拼的城市的憧憬。
车里现在就只有她和靳晏北两个人，靳晏北不说话时她就基本保持沉默。
靳晏北话不多，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挺不容易接近的。
他眯起眼看着前面红绿灯跳出来的数字，有点懊恼刚刚把那些话题都过完了。
他思忖着要如何开口，他算是发现了，他如果就这么安静着，那他和姜莱这一路基本就要零交流了。
“槐起路这边过去有个动物园。”靳晏北指了指路标，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和姜莱介绍起了路过的地段的某些标志性的场所。
初中叛逆期满心欢喜结交到的狐朋狗友最后却是拿他当人少钱多的冤种的遭遇时至今日都让他难以释怀。
他牢牢记住了当时的窘迫难堪和孤立无援。
自然也深深记着在那时叫天天不应的情况下姜莱的出现有多让他惊喜。
《大话西游》里踩着七彩祥云前来搭救紫霞仙子的盖世英雄突然间具象化了起来。
他年少时期的惊艳不是看见穿着整洁校服梳着利落马尾辫在阳光底下教学弟学妹们如何学习的学生代表，也不是拿起扫帚追打嘴欠同学的在学校赫赫有名的校花。
他印象深刻的心脏骤停几秒后心跳猛然加速的瞬间是微煦的夕阳下姜莱两个侧踢将毛磊撂倒的刹那。
在发生绑架的事件前，靳晏北被符笙“毒害”地不轻。
符笙有段时间特别喜欢看小说，她自己看也就算了，她还特别喜欢跟他和陆霖则吐槽。
吐槽为何男主虐女主千百遍女主还待男主如初恋，吐槽挖肾文学眼红掐腰把命给你文学，还吐槽为什么所有虐文里男主爱女主的原因都是因为女主小时候救了他，吐槽到这点时还顺带骂几句蠢到连救命恩人都认错的男主。
陆霖则没听两句就找理由跑路了，靳晏北闲着没事儿倒是敷衍地应和了她几句。
后来他认识了姜莱，邂逅了那个稻香绵延的黄昏，他有点脸疼地觉得，部分艺术创作可能来源于生活。
可惜，后来，辗转到云鹤镇的车票不见了，他想和姜莱续展革命友情的想法也被他父母斩断，他被他爸妈送去了国外。
那个惊险刺激的秋日，就这样渐渐成了他日思夜想的梦。
遗憾汇聚成干涸的沙漠，和海市蜃楼里的江河湖海再相遇，似乎有别的蠢蠢欲动的贪念在不受控制地蔓延。
姜莱下意识地顺着靳晏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愣了愣，眨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靳晏北在向她小心翼翼地抛出交谈的橄榄枝。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姜莱抿唇，正襟危坐，她并不想卷入他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里。
标着动物园字样的路标早就被抛到后面，前路是跨河大桥。
明媚灿烂的阳光享受湖河的沐浴，水面荡漾出粼粼波光。
“你接下来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从陌生到熟悉，人和人的相处总得有个人是稍微主动点的。
靳晏北试着继续抛出话题，斟酌间，尽量让自己进退有度。
姜莱还有点游离在气氛外，她狐疑地看了看情绪没有多余波动的靳晏北，暗叹自己又多想。
“有个综艺的面试。”她想起自己和他旧相识的关系，如实回答。
四十分钟的车程有点长，可随着导航的前方还有多少多少公里的播报，似乎终点马上就能到了。
“嗯。”靳晏北打起左向灯，微微颔首，从前朋友说他惜字如金，如今他觉得是朋友缪赞他了，他明明是有点嘴笨，“慢慢来。”
托陆霖则和符笙的福，他对娱乐圈也算有点了解了，就演员而言，人气和演技两者总要占一个，他对姜莱带有滤镜，所以哪怕不曾见过她的表演，也不耽误他的盲目相信，“你会成功的。”
他言辞诚恳，但听在姜莱耳朵里却像是客气的恭维。
这样的恭维让姜莱心里的警铃顷刻解除，她捏了下滚烫的耳垂，总感觉是给姜濉眼线当久了当敏感了，她呼出气，朝靳晏北笑了笑，“嗯。”
林淼让她做简历的事情还徘徊在她脑海，既然要做，当然要做最好。
但她横漂生活当群演做武替的履历，实在是称不上漂亮。
姜莱忧伤地叹气，她撑腮看向前路，北景园就在前面的岔路边。
她倏地回神，“到了？”
“到了。”靳晏北感慨这路程太短时间也短，他微微探头打探附近的环境。
姜莱现在住这儿没多少问题，以后还是得租个安保性强点的地方。
快到安保亭时，他降下车速，拦车杆抬起，他慢悠悠地开着车驶进小区。
秋风送爽，落叶纷飞。
刚刚车里的对话靳晏北自己也懊恼，懊恼自己的局促自己的不自然。
他总算体会到，陆霖则经常说他他这个性子得孤身到老的话的含义了。
想到后备箱满满当当的行李，靳晏北将车开到四栋二单元附近。
林淼住的地方，连电梯都没有。
靳晏北透过车窗看到二单元的楼梯，下意识地蹙起眉梢。
陆霖则和符笙友情变质成爱情，靠的是陆霖则锲而不舍的不要脸。
成功的案例就在跟前，他倒没想那么远，他就是想让自己和姜莱的相处可以不那么尴尬。
不尴尬的前提是要适应尴尬然后慢慢跨过尴尬。
靳晏北修长的捏紧方向盘，他深呼吸了两下，继续望着二单元的门。
“五楼的话爬楼梯还是有点累的。”做好该有的铺垫，“我其实有个闲置的电梯房，安保什么的都挺好的，要不然你住我那儿去？”
他尽量把话说的随意些，然而本就有点微妙的气氛还是不可遏制地尬住了。
他侧眸看向姜莱，看到了姜莱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出惊恐。
“……”
果然，听着确实有点居心不良。两两相望，靳晏北噎了噎。
半晌，他敛神，俊俏漠然的脸庞上露出刚正不阿的神情来。
他又拿当年的事做掩饰，“你别多想，你帮过我，现在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透着诚恳。
“你要是有负担，也可以给我付租金。”半晌，靳晏北还是加了这句话。
话刚落，车就熄了火。
姜莱拧眉，靳晏北给她的反复无常的感觉让她辨不清他的目的。
她不是特别喜欢叨唠别人，如果可以，她可能连林淼都不打扰，只是她刚来帝都，人生地不熟，没办法，更何况林淼跟她普及了帝都的租房难问题。
她愿意相信靳晏北因为彼此是旧识而给予的好心，但他偶尔不经意间展露的热切总让她有点心慌。
绿人者人恒绿之这句话莫名其妙地就盘旋在她眼前，她突然发散性思维了起来，开始思考靳晏北是不是早就知道真相。
然后按兵不动着现在想接她的手报复她老板。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思及此，姜莱立即警惕了起来。
她危险点眯了眯眼看向靳晏北，半晌，敌不动我不动地婉拒道：“不用，我和淼淼互相有个照应挺好的。”
靳晏北静静地看了她会儿，没再强求。
既如此，他想，他只能用别的方法消除她不知从何而来的戒备了。
两人下车，从后备箱拿出行李。
“你带路就好，东西我来拿。”他话刚说完，就见姜莱非常轻松地提溜起其中最重的两个箱子，然后，跟他说了声“谢谢，我自己可以”后，不带喘儿地健步如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