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崔茂怀直到将李妈妈送出门, 看着人走出里坊, 人还在怔愣中。握拳的手心里微微黏湿着,足以证明在刚才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制作酒水点心的法子他是从哪儿学的?
这问题不是没想过, 也曾在心里打了n种草稿,编了各种理由,严正以待防备着所有相关问题。然而始终无人问询或提起过此事。
却不防在他最松懈、几乎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突然被人问起, 崔茂怀一时语结, 潜意识里冒出曾想过的各种借口,以为能像影视小说里一笔带过。可是真正面对着相熟的人,他才发现那些经不起人细究的理由根本说不出口……
他该怎么办?
“……崔东家?……崔茂怀?”
肩上突来的拍打的吓了崔茂怀一跳, 浑身一颤的同时不由后退一步, 待看清身前站着的是何人, 他才略微松了一口气。来人却蹙眉望着他,连一贯的笑容都没了。
“发生什么事了?”
周辞渊看着身前明显受到惊吓, 一张脸惨白的人。余光转而朝里坊北门扫过一眼。
“没, 没事。”
崔茂怀忙道,说完见周辞渊仍一脸肃容的盯着他看, 莫名有些胆怯不自在,偏移了视线呐呐解释, “发呆而已……周公子今日过来是?”
“……”
周辞渊不说话,只是继续望着他。
崔茂怀心里顿时就有点怂了,本能的想转身跑掉。可刚生出这念头, 就觉得周辞渊又近他一步, 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图。崔茂怀瞬间更加慌乱, 慌乱中却又生出一点要不问问他的想法……
这念头来的突兀,可此时在他一团乱麻似的脑袋里冒出来,立马像是生了根发了芽,崔茂怀仍记得前世但凡他不懂或搞不定的问题总会去求助爷爷,爷爷总能帮他完美解决。
而自从到了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面对想办法。可是,当自己都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偷偷伪装一下,婉转的问问明显比自己聪明厉害的人……可以吗?
“嗯……如果,我是说如果……”
崔茂怀还没有得出可不可以的答案,就已经开了口,仍然避开身前之人投向他的直白视线,好像这样就能避开对方身上强大的压迫感似的。
“有人问了一个问题,但是你答不出来,怎么办?”
“不答。”
“嗯?”
崔茂怀一秒回头,跟周辞渊对视后才反应过来周辞渊的意思是答不出就不答。
哪有那么简单!以为人人都能像你一样么……
崔茂怀心中微叹,“一定要答呢?”
“这么说那人是知道答案的,”周辞渊一语中的,“可真正的答案不能说,对吗?”
“……”崔茂怀感觉手里又汗湿了。
“既如此,给他们想要的答案就是了。”周辞渊道。
崔茂怀不懂,“什么叫他们想要的答案?”
崔茂怀抬眼望向周辞渊,却见周辞渊突然就笑了出来,是能渲染眉眼的那种笑。与惯常挂在脸上的笑意完全不同。
“自然是先有益于那个不能说真话的人,又能敷衍问话的那些人。”
周辞渊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极慢,带着循循善诱的提点。以致崔茂怀不由便跟着这思路细细思量起来。
先有益于我?
他那便宜大嫂分明是觉得方子皆是他从家里带走的,府中旁人怕也多少都存了这样的想法。为了今后能明确产权,最有益于他的办法自然是这些法子和侯府无关。却又能将他们敷衍过去……
崔茂怀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是了,他姓崔,父亲一边自然都和侯府有关,可他娘跟侯府却没什么关系啊!
崔茂怀苍白紧绷的脸上立刻就有了喜色。虽然这理由依旧经不起人细细推敲,可是比起他先前想的什么从书上看来,路上捡的,老人家给的,明显靠谱多了。
要知道崔茂怀学都没上两年他的房里根本没几本书,家里最大的书阁在侯爷院里,那是一个庶子小透明能去的地方?
路上捡的奇遇一类更不要想,出入都有家仆跟着,这种事一贯越少证人越好,否则只会更说不清。
至于老人家、或是假托胡商处所得,一只能说话的鸟尚有人冒领,以如今香飘十里的口碑利益,有人真跑来说给你的人是我爹我爷爷我二叔祖父,秘方是家族的不是他一个人的,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官司吧……
其他诸如做梦梦来、突然就精通了……这话还是在心里想想就算吧。
崔茂怀越想越觉得可行。
也是少年崔茂怀的亲娘去世过早,他来后除了可怜那个女人悲惨短暂的一生就绝少想到她。如今借她的手将东西留给儿子,便是侯府之人心存怀疑又能如何?古代不是还有嫁妆一说吗?那可是女子的私产……
崔茂怀打定主意,心下越加兴奋。迫不及待就想要去翻箱子落实这事,于是竟丢下身前的周辞渊一溜烟儿跑了。。。。
剩下不放心出来找他的常妈妈一脸尴尬的望向周辞渊。
“周公子见谅,公子出来时手边正有急事。”常妈妈替崔茂怀遮掩。
周辞渊却道无妨,眼中笑意更深。然后随常妈妈进了院子,听到屋中崔茂怀的声音在问,“咦,我从府里带出来的那口雕喜鹊的箱子呢?”周辞渊便体贴的也不进屋,只说天气不错,正好在院中转转。
常妈妈听到屋里崔茂怀还在找东西,声音颇急切。便要正干活的崔才来陪着周辞渊,自己忙忙进去了。
在里面乱翻的崔茂怀有了常妈妈指点,倒是很快找到了箱子里的木盒。木盒很薄,上面什么花纹装饰都没有,据说是柳木打的,里面一块布卷着支木钗,底下刻着一个巧字。
这该是那名名叫张玉巧的女子留个儿子唯一的遗物了。的确是当年老太太去世,张金翠来带阿秋走的时候偷偷塞给他的。但如今,他恐怕得借着当时的人和这物件,多点其它东西了……
“这是……夫人留下的?”常妈妈小心问道。
“嗯,”崔茂怀点头,仍有些心虚的小声道,“能开铺子的这些法子,也是娘留的……阿秋记得吧?”
崔茂怀转头望向阿秋,“那年翠姨带你走,将我偷偷拉到一边……”
“嗯嗯,”阿秋听到提起他娘,已经红了眼睛,一个劲的点头。崔茂怀看着这样的阿秋,不知怎地也根着红了眼睛。
常妈妈忙劝慰崔茂怀,一边叹气道:“难怪公子不好说与李妈妈呢……”
崔茂怀一愣,很快倒是明白过来。这钗李妈妈自然是知道的,出府时候的行李也都是李妈妈帮着整理的,可偏偏没有秘方。显然这事他始终是连李妈妈也瞒着的,所以此时李妈妈问起,他迟疑着始终不说倒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也解释了他刚才失态说不出话来的原因?
于是崔茂怀就默认了。
“公子别担心,李妈妈能理解的,倒是周公子还在外面,公子您……”
“啊!”
崔茂怀经提醒终于想到一时兴奋被他丢在外面的某人,忙放下东西又急急朝外面去。谁知一只脚刚跨出屋门,就见周辞渊长身立在梅树下,手中拿着一段草节,正在逗弄重阳。
重阳显然已经被他逗弄的不耐烦了,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脑袋不断往后缩,又左右偏侧着身子,却既不挪开飞走,也不叫唤……
崔茂怀被这一幕莫名逗的有点想笑。
人凶起来果然不仅能让人害怕,连小动物都怕成这样。
“周公子,刚才想起有急事,真是怠慢了。”崔茂怀走上前。
周辞渊转头望来,微微一笑。“无妨……”
“公子公子——”
哪想周辞渊才刚说了两个字,树上的重阳就叫嚷起来,喊着公子在树枝上跳了两下,然后直接滑翔扑上崔茂怀的肩头,一副要跟周辞渊分庭抗礼的模样。
崔茂怀眼见周辞渊的笑意凝了一瞬。随即再笑着望来,可投向重阳的目光怎么好像有点不怀好意?
“周公子见谅……”
“你太见外了!”周辞渊忽道,“也难怪连鸟儿都喊起公子来,可惜你没有字,我便暂时叫你怀弟,你今后称我一声辞渊兄,如何?”
“……不行不行。”
崔茂怀愣了一下立刻摆手,“我一介白衣怎可与王孙称兄道弟。”
“你我细算起来本就是兄弟,今日论的是私交,无关身份。难道……今日我又为你解了一回惑,相交这般久了,还不值得你称呼一声辞渊兄?”
周辞渊的声线又缓下来,听的崔茂怀不由心惊,尤其“今日又解了惑”?崔茂怀几乎要辩解那人不是我了。于是其它哪里还能细顾,忙道一声:
“辞渊兄说笑了。”
换来周辞渊一句:“怀弟果然是爽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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