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阿秋一句话让院子里的人都一齐望过来, 崔大更是一边往门口来一边问：
“阿活从哪儿招了只老鸹回来？”
乌鸦在民间总是不祥的征兆, 一些地方叫它老鸹。平日里飞过头顶或是听到叫声都要在心里默念几声无灾无难，何况带了只到家里。
“不知道啊, 刚放下筐子才看到这东西就趴在后面的筐子里。”阿活一脸气恼模样。
“咱家的筐子篮子都盛过黍麦豆子，怕是缝隙里夹有残渣，老鸹正好钻里面吃跟着回来的。”崔大说着走到跟前探头往筐里一看, 却又咦了一声。
“这不是老鸹呀, 说是八哥也不像……”
这么会功夫，大家都已经围过来，崔茂怀给乌骓加了料, 正往里面凑。就听过来的常伯道：
“是只鹩哥。”常伯说着指给大家看, “乌鸦嘴和身上一样是黑的, 鹩哥嘴是橘黄色，从眼睛绕脑袋一圈也有个橘黄色的环。”
“还真是只鹩哥儿！”
崔茂怀倒认识这鸟, 作为能说话的鸟儿, 鹩哥声音清亮，长相又独特好看, 在后世的花鸟市场曾一度颇受追捧，后来多了热度才渐渐下去。
“看这毛色和不怕人的样子, 可能是谁家家养的吧。”常伯又道。
崔茂怀则已经蹲下身望着被这么多人围观都丝毫不惧，只继续啄竹筐缝隙里豆渣的鹩哥儿。然后试探着将手里的黄金凉糕递到鹩哥儿面前，这可是从乌骓嘴下克扣来的一小块……
不想崔茂怀手刚伸过去, 这只鹩哥儿就警醒的偏着小脑袋用黑豆小眼睛一左一右打量他。半响才试探性的靠近又跳开, 然后一口啄走了崔茂怀手里的点心, 随即不客气的直接跳上崔茂怀喂食的小臂上叫道：
“天地之间，九州八极，天地之间，九州八极，笨死啦笨死啦笨死啦……”
众人齐愣，旋即大笑。倒也更加肯定这只鹩哥儿应该是家养的，主人一准儿还是个读书人。
“养的这么漂亮，看样子你主人对你挺好啊！”崔茂怀用手指轻轻抚摸鹩哥儿的光滑的羽毛，“既然跟我回来了，就先在我家住着吧。明天我在铺子门口贴张告示，也好帮你寻主人。”
“的确是个伶俐的小东西，正好给公子您解闷。”
常伯说着，已经往柴棚去选了几段柴枝，然后用砍刀凿子完全利用榫卯的原理简单搭了个鸟架，旁人也取来了绳子，几处捆绑固定，就成了一个能挂能放的鸟架。
崔茂怀也颇高兴，自己个用黄金凉糕哄着鹩哥儿分散注意力，常伯则在旁边给鹩哥儿脚上系了麻绳。正吃东西的小家伙还偏眼看了那绳子一眼，随即心大的继续吃，竟就这么接受了新家……
之后半天，陪鹩哥儿玩耍，给它喂食备水的活儿都归了崔茂怀。明日起重阳糕和酒要一起卖，大家伙都忙碌的很。
崔茂怀也顺便给这只鹩哥儿起了个在自家时的暂用名，重阳节前跟来的，就叫重阳。
殊不知，隔着大半个盛安城，金襄郡王府还在寻找他们家老王爷最新出炉的爱宠！
这爱宠出炉的有多新呢？其实也就小半天时间。
若是早半天丢了，怕也不会耗这么多人力物力，搅得四邻跟着不安。
据王府的老管家介绍，王爷本担心这只鸟儿也像之前几只学不会说话，特意连名字都没给起。教了许久时间，眼见一个字都没学会，便找了当初信誓旦旦保证能说话的卖家让他来看看怎么办？
哪想当着旧主人，或许那鸟也知道真要被带走有了危机意识，反正当场就张口念起老王爷平日教导的东西。
声音嘹亮圆润，满是老王爷的语气习惯！
这下子，乐得老王爷了不得，甚至亲自将姜掌柜送出园子。谁知刚返身回来，正见鸟儿啄开了刚才打开过的脚链，扑棱棱从老王爷头顶飞了出去……
“我家王爷今儿个午觉也不肯睡，一整日滴米未沾。只能烦请大人请府下帮忙留意一二，若是见到只鹩哥儿飞进来，请帮忙尽量给看住了……”
“一定一定。”
归管家亲自向坊中四邻打过招呼，得到肯定答复后方一路回了王府。心想若是自家公子在，肯定能劝得王爷好好吃饭休息。暗叹一声后，一面又在心中反复掂量着如何劝慰王爷的话，一面跨过内院门槛……
浓郁的酒香和淡淡的桂花米糕香气中，吸溜吸溜的饮啜声夹杂着细细咀嚼吞咽声，在听力敏锐的归管家耳中显得格外清晰。
接着就看到如环境般的一幕：分明任他如何苦劝都滴米不肯沾的老王爷，此时竟一手抓着块糕，一手执着酒杯，一口酒一口糕吃喝的无比惬意？！
心系爱宠的老王爷尚且能被崔茂怀家的新点美酒征服，翌日香飘十里的生意如何火爆都不算意外。
重阳糕香甜松软，老少咸宜。新酒更不必再多的宣传，崔茂怀只将一张展柜特意凸出，打开了酒塞敞着，就能让远近的人不住吸鼻子。还有人直言，光闻着他家的酒香就醉了。
有人想买一碗来尝尝，崔茂怀却只能表示歉意。
“我家酒烈，为了保证酒客的安全，也是为了铺子前不出乱子，酒水一概不零卖。”崔茂怀大声解释道。
除此之外，崔茂怀为了固定品牌效益。酒罐皆是定制，且都是后世一斤左右的小瓶。上面香飘十里几个字，下面同样烙印着他家的商标，两侧则印着“香飘十里外，闻香十里来”的宣传语。
为了这酒瓶，崔茂怀先出来的好酒可没给胡铁匠少送。说好的第二只酒器也暂且推后，反倒请他加急打了商标戳和文字戳。
“香飘十里的酒罐都可以回收，大家饮了酒只要酒罐无裂缝无损伤，拿回来就能换钱。当然，也鼓励大家自带器具来买酒。都是现场开封倒酒，绝不会缺斤少两。”
这是崔茂怀和常伯常妈妈商量后决定效仿后世瓶装饮料、啤酒瓶的做法，尤其此时定制的陶罐出产量低，能回收利用，只要好好消毒总归也是节约成本的一种方法。
虽然他家的酒本身就是豪奢型价格。但谁也不会讨厌多赚钱吧？
同时，崔茂怀宣布道：
“后日重阳正日，重阳双阳九九，长长久久，也是爱老敬老之日。当日但凡年过七十，得朝廷下赐拐杖者，皆可凭杖得香飘十里免费重阳敬老糕一块。烦请诸位传播乡县里坊，若有老人不便者，亲眷近邻也可凭杖来取，烦请回去转敬！崔某在此先谢过了！”
崔茂怀说着深深一揖。
“好！”
哪想崔茂怀说完刚行礼，人群中就有叫好的，随即跟着同喊的更多，还有人说崔东家果然不负善名，香飘十里不错云云……
崔茂怀则全程报以羞赧的微笑。
他这想法完全是突发奇想，前世跟着爷爷去过敬老院。那日见一老者来买东西手杖样子独特，他问了一句，方知古代自来有尊老敬老的传统。尤其是平均年龄三四十的古时，长寿是梦想同时也是一个家族经验威严的集中代表。
所以有扶杖之礼，杖国之年。
而杖国之年，正是指历朝历代朝廷会给满七十岁的男子赐下拐杖。得此在拐杖者就可以在都城、国都内自由行走。常伯说这是源于《礼记·王制》：五十杖于家，六十杖于乡，七十杖于国，八十杖于朝。
靖朝立国至今，也就近些年才没了战事。多年战乱，老人体力不支，能活到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更加寥寥。尤其这所谓的杖国，是指国中平民，但凡入了奴籍贱籍的全都不算。
这么一层层卡下来，别说盛安城中，就是算上周边县乡，七十岁以上者也没多少。于是崔茂怀便想到了这个主意，也是为自己和香飘十里刷刷名声。
毕竟香飘十里的点心货品新颖独特，价格不菲，难保不让人眼红。如今他镇平候府的庶子身份几乎是公开的，连带着崔茂琛时不时过来，常伯常妈妈才说之前有人来撂话的不见了。
可现在，带上了一本万利的酒水。崔茂怀可不是没见过商场龌龊的人，所以适当刷刷名声，在此时可是很有用的！
“呵呵，突然觉得自己好奸诈啊！”
崔茂怀自叹。换来屋中连带崔二崔才几人齐笑，“公子您这都算奸诈，这世上还有坏人吗？！”
然后就到了重阳正日。
距开门尚有一个多时辰，香飘十里外就已经有了排队的人。且都是拄拐的老人亦或者捧着拐杖的人。
“怎么来的这般早？”崔茂怀为难。
“这些都是住在城外的。咱们铺子名声在外，糕点不便宜，能平白得一块糕对于贫寒人家走这些路算什么，早些领了糕点还得赶早回去呢！”常妈妈道。
崔茂怀其实有心早些送了糕点让人回去算了。可碍于市集铺面开门交易时间，崔茂怀也只能让人取了席子铺到店铺门口供老人坐下休息，一面煮了一桶醪糟汤，给几位赶早来的老人一人一碗喝了。
等到铺子开门，免费领取糕点的老人单列一队。凭杖一人一块重阳糕，正是售卖的中号重阳糕。
用叶子包了，上面沾着卢九郎当日浪费纸张裁小的纸片，依旧是萝卜印花加商标。一句“岁岁重阳百事高，无病无愁、活到九九！”的后世庸俗祝福语。却让许多老人拿着备受感动……
又因为七十以上的老人年纪毕竟大了，一路走来或是家人背来、独轮车推来的，到这里总也都累了。崔茂怀看着，就总浮现自己爷爷的模样，于是门口席子再加了一张。厨房里的醪糟煮了一锅又一锅，倒到大桶里撒上之前的干菊花瓣桂花瓣，算是应了重阳节的景，提出来分给老人喝。
年轻人自然是没有的，崔茂怀本还想着会不会有人闹，没想到这时候的人还真自觉知礼。许多带领或是陪老人来的没一个跟崔茂怀要，只都玩笑说让家里的老人来着了！
崔茂怀笑笑不语，看着崔月亮打汤，鬼机灵的崔小虎则端着盛汤的碗甜甜冲老人喊：
“爷爷请喝汤，我们东家和香飘十里祝您身体康健，百病不侵，活到久久！”
然后崔小虎每冲着一位老人祝福一句，就换来老人这边的轻壮老幼和正常排队购物的顾客一声齐齐叫好。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
崔茂怀听到背后有老人的笑声，回头望了一眼，就见一位拄着拐杖，腿脚明显不好，一只眼似乎也不便的老人正由家人小心搀扶着行往这边。
“老人家慢点！”
崔茂怀忙过去搀扶了另一侧，见老人用拐似乎不太熟练，便道，“您请跟我到这边坐着歇息一会儿，领糕让家人拿着拐杖在那边排队就行。”
“好。”
老人笑着将手里光秃秃的木头拐杖随手递给家人，反手撑在崔茂怀胳膊上借力，由崔茂怀扶着安坐到席上，然后抬头笑眯眯问道：
“你一准儿就是大家嘴里的崔东家，崔小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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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呜，本以为昨天的猜谜根本没难度，没想到好多亲亲居然没猜到乌鸦滴真身！（看到大家不解什么叫老鸹,还特意改了一遍~泪）！哼哼，人家叫鹩（liao2）哥儿啦！全部罚去重看16章一百遍啊一百遍~~~╮(～▽～)╭然后，今天滴悬疑更没难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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