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厉显救了
许言一脸焦急,小跑着到哑巴阿婆家,一看见屋里的人却着实愣了一下。
男人高大,却因为长期挨饿,清瘦的过分,隽秀的面容有一双锐气逼人的眼。
许言不像别人一样,一提起他就咬牙切齿的骂黑五类,狗崽子之类的,她客气的问他:“厉显同志,我,我妹妹呢?”
男人指了指一间屋子,许言连忙进去。
厉显和段三出去说了会事,回来的时候哑巴阿婆端着碗,颤巍巍的往前走,厉显连忙过去接过来。
他将草汤端进去。
许糯窝在许言的怀里,双眼红彤彤的,小鼻子还在一抽一抽。
很娇气,也乖的很。
许言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事了糯糯,是厉显同志救了你,快谢谢人家。”
许糯红红的大眼睛往他这看了一眼,眨了一下,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奶声奶气的说:“谢谢你啊,厉显。”
厉显摇了摇头,把草汤递给许言:“喝了就能退烧。”
说完转身走出去。
草汤微苦,许糯磨磨蹭蹭的喝了几口,说什么也不了。
许言拿她没办法:“那把衣服换了吧。”
许糯点头。
许言把最好的衣服拿上了,一件白棉衬衫,一条黑长裙,她就两双鞋,一双劳动的解放鞋,一双有点跟的小黑皮鞋。
她给许糯穿上皮鞋,发现她的脚比鞋子整整小了半寸。
许糯一抬脚鞋子就掉了。
“鞋子太大了。”
她动了动脚丫:“要不我不穿了吧,反正我也不能走路。”
厉显站在外头听见了,也不说话,沉默的走出去,一会的时间就回来了,手上提了一双绿蒲草编的草鞋。
他拿给段三,眼眸垂着站在外头,听到里头娇里娇气的声音:“哇,这鞋子好神奇啊,而且好舒服啊,好软哦。”
一向冷硬的唇角有点腼腆的抿了一下,段三说:“这是厉哥编的。”
厉显眉心抖了一下,大步走开了去。
好像生怕听见什么似的。
过了一会,罗晨赶着牛车,从幼龙潭拿着许糯掉的东西回来了。
看到站在门口的厉显,他愣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
厉显垂下眼眸。
罗晨将东西交还給许糯。
她拿到失而复得的东西后很开心,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得意的说:“还好我有先见之明。”
她怕农村冷,带了一件小外套。
这下派上用场了。
许言将人扶起来:“饿不饿?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许糯点点头,从篮子里拿了一袋能放的比较久的饼干给哑巴阿婆:“阿婆,谢谢你熬草药给我喝,我一喝就好啦,真神奇,这个饼干给你吃。”
哑巴阿婆不能说话,但听得见,她连忙摆手摇头,和许糯推辞了好一阵子才收下。
罗晨赶来的牛车就停在门口,许言将许糯抱上牛车,转头问厉显他们:“你们要回鹿县村吗?”
段三要去集市,他摇头:“我不回,厉哥回。”
厉显眉眼微敛,等着牛车离去,却发现牛车一直没动。
车上的女孩热情的冲他招手:“快上来吧。”
罗晨的面色有些奇怪,但到底没说什么。
厉显愣过之后摇头,唇抿的死紧,看了许糯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许糯不明所以,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他的背影:想给你和女主制造机会,竟然不领情,活该男二前期戏份比你多。
等牛车走了,许言才小声的跟她说:“糯糯,他是…黑五类后代。”
许糯知道厉显的身世,爷爷是地主被枪毙了,本来逃过一劫的爸妈又被归为右派,遣到乡里劳改。
许糯说:“黑五类怎么啦?难道你也觉得,黑五类…那什么?”
她觉得许言不会别人一样,当黑五类是贱民,看不起成分坏的。
许言果然摇头:“我并不是看不起他,他爷爷是地主,和他没什么关系,他的父母…虽是右派但也不是他的错,只是他的身份尴尬,他一直一个人做林子里的活,就是想淡出大家的视线,若是让人看到他跟我们一起,他也难得清净。”
许糯才不在乎什么闲话,但许言说的她听明白了。
这个时代人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黑五类后代,厉显只有将存在感降到最低,才能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她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许言,这么懂男主,不愧是女主。
嘿,她有点想做个cp粉了怎么办。
牛车速度比拖拉机慢,慢悠悠的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鹿县村,许糯吃饱了就好奇的四处张望,路上看到几个人也认认真真的打量一番。
许言想起来拖拉机坏了的事:“糯糯,你今天回不去了。”
许糯惊讶的转头:“啊?为什么啊?”
“拖拉机坏了,拉出去修,今天不来鹿县了,你的腿现在又不能多走。”
平时拖拉机不来的时候,大家都是从鹿县走到县城,翻山路要一个小时呢。
许糯皱着小脸:“那我晚上住哪啊?”
“你和我睡知青宿舍?”许言也犯难,知青宿舍的条件非常不好,甚至比普通村民家环境还差,还是大通铺,但她知道许糯受不了,而且…
“知青宿舍有蟑螂,你可以吗?”
许糯苦着脸拒绝:“不行不行。”
她宁愿不睡也不要和蟑螂睡啊。
罗晨说:“大队长家的女儿刚嫁人,要不去问问能不能借住一下?”
…
许糯看着大队长家的房子,虽多年未修缮,单依旧看得出房子的气派。
土改之后厉显的爷爷被枪毙,多余的房子分给贫农。
房间是常有信大女儿常青青的,她出嫁后房间暂时空了一段时间,一听是许糯要住,常有信的老婆潘银花很爽快就收拾了屋子。
“许糯同志,家里条件不好你别嫌弃,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老常家欢迎。”潘银花和常有信一样,对知识分子还是很尊敬的,加上许糯又是能给自己孩子上课的,因此更客气了几分。
许糯感谢了一番,打量了一下房间,嗯好歹熏着草药,看着也没什么小虫子,她摸了摸被褥,干爽软绵,便心满意足的去睡了。
许糯在家习惯一个人睡,但来了陌生地方有些害怕,是许言陪着睡的。
这一晚,许糯睡得很不安稳。
刚躺下没多久她就开始做梦。
这回倒不是梦连家人跳潭的事情,而是梦见一处空旷地界,最开始是一片黑暗,后来陆续长了一点小绿草,接着开出花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滴滴答答的声音,微弱又缓慢。
可水声响过没多久,她就感觉身上有几只冰凉滑腻的手,缠在她的小腿上,一直拖着她到一片冰凉的水潭里,她没溺死在水里,却清晰的看见水中浮浮沉沉的十几具尸体,被海草包裹,被海鱼啃食,千疮百孔。
许糯吓得惊醒。
身旁的许言睡得熟,她知道许言明天要上工,也不像吵她,就自己翻来覆去的,没敢再睡。
难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许糯觉得很有可能,自己中午确实一直在想这些事,思虑过重这会才会做这样的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许言已经去上工了,许糯赶紧收拾了一下爬起来,她扶着墙壁开门,就看见坐在堂前玩耍的常小红。
常小红七岁,跟着许糯学过一节课,连忙过来扶她:“阿奶们上工去了,我做了早饭,给你留着呢。”
许糯摸摸常小红的脑袋:“谢谢你。”
常小红害羞的将她扶到桌边,一个盖着盖的瓷碗打开,里面是黄灿灿的地瓜粥,今天因为许糯来,米粒还放了不少,满满一大碗。
许糯叫她再拿一支小碗来,常子红飞快的拿了,见许糯将粥分成两份,她连忙说:“俺吃过了,这碗是给老师的。”
“可是我吃不完,你不帮我的话就浪费了。”
在许糯鼓励的目光下,常小红吃下了那半碗粥,她满足的放下碗,看向许糯的眼神更加热络了。
拖拉机一周就走一趟,她得在常家住一星期,等着下一回拖拉机到鹿县村。
许糯不好白吃白住常家的,当即就叫常子红拿了书本,坐在桌前教她认起字来。
…
一连三天,哪怕是许言陪着她睡,她也一样噩梦连连,后几日竟然还梦到连振德一脸死不瞑目的表情对他说:“夺了我连家至宝,可怜我连家子孙,死无葬身之地啊。”
梦见连振德的时候,她觉得周身冰冷幽暗,可一梦到有花有草的那个世界,她就觉得周身温暖,舒服的不行。
今晚许言回知青宿舍了,许糯自己一个人睡,哪曾想这一睡,她梦到自己又被拉到水里去了。
挣扎着醒来,她一愣,手掌间湿漉漉的,抬起来还能滴答流下水。
许糯彻底吓呆了。